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岁岁望君安>第18章 进组

  “你会介意吗?”孟斯鸣小心翼翼地问,随后补了一句:“我喜欢男生这件事。”

  江北:“我不介意。”

  除了李熠辉之外,江北是第二个接纳自己的人,且他的接纳是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思索的那种。

  “但,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没能在一起吗?”

  江北真心的出于关心的目的,他想亲自从他口中知道他的近况,而不是……靠私家侦探。

  三年前,江北为了时时刻刻知道孟斯鸣的事情,确实会请私家侦探定期向自己汇报一些情况,可后来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会在一定程度上伤害孟斯鸣,且偷偷摸摸也非君子所为,所以他便停止了对孟斯鸣的探听。

  孟斯鸣说:“他的顾虑有很多,年龄、性别、周围人的看法、社会的接纳……等等。”

  “那他爱你吗?”江北最终关心的还是孟斯鸣在这段感情里的感受。

  晚风稍弱,空气也不似刚刚那样凛冽,孟斯鸣望着海岸对面的烟花,沉思了一会儿,说,“可能爱吧,但应该不多。至少在他心里,我没有家人重要,没有工作重要,没有社会认可重要。”孟斯鸣声音有些糯糯的,微微有些鼻音。

  江北歪头看向孟斯鸣,孟斯鸣揉揉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洒脱:“海风吹的,冷。”

  江北安慰他说:“应该时机未到吧,既然你们彼此爱着对方……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的。”

  “会吗?”孟斯鸣求证道。

  江北有些违心,但他仍旧点了头:“会的,在面对一件明知困难重重的事情的时候,很多人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接受,这是人之常情。”

  孟斯鸣还是疑惑不解:“那为什么我就不会呢,我也是第一次喜欢男人,我也是第一次颠覆三观,为什么我就可以那么快接受而他不行?”

  这些话,是问给谁听的呢?问给江北?问给自己?问给常安?还是问给大海?孟斯鸣一想到自己这半年来的委屈就很沮丧,他从未这样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过。

  江北一直记得6年前,那个在运动会操场上主动关切自己的人,那时的孟斯鸣阳光快乐,善良单纯,对于陌生的小孩都能做到毫不矫情的关心。

  江北也一直记得他次次换女朋友时的开心和洒脱,江北更记得他定下为追那个哥哥的目标,后努力学习的不抛弃,不放弃,可那个哥哥究竟做了什么,让这个曾经如此意气风发的人变得沮丧且挫败。

  江北讨厌他!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错:“因为你勇敢,坦然,不耻于一些脱离常规的行为,所以你能很快接受自己的行为和感情并可以为之努力,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特质,而你天生就有。”

  孟斯鸣话音低了下去,他今天尤为想和一个人说说有关于他爱上男人,爱上常安这件事,但实际说来他的确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其实,我并不是同性恋,我也喜欢女孩子,我也喜欢看小黄书、小黄片,但对于常安,”孟斯鸣抬了抬头对江北说:“他叫常安。见到常安时,他真的惊讶到我了,我从未见到过如此漂亮的男生,除你之外。”

  江北失笑着说:“是啊,又是瓷娃娃、又是小鹿、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的,反正在你心里我就不是个人。”

  原本沉重的话题被江北搅得有些搞笑,他朝江北打了一拳,继续说:“在我心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他是个女生还是男生,甚至在我心里,如果对方是个年龄大的或小的,我都会等待时机成熟而与ta恋爱,不会考虑太多……所以,”他试探性的问江北:“你能明白吗?”

  江北点点头,表示认同:“我能明白,就是无关性别、无关年龄的、单纯的喜欢。”

  江北的确是个神奇的人,孟斯鸣有点喜欢他了:“那你呢?你如果遇到了像我这样的事情,你也会踌躇不前、思前想后吗?”

  江北果决且坚定地摇头:“我不会,”他定睛看着孟斯鸣,想把自己接下来的话当成烙铁一样,印到孟斯鸣心里,就差在他耳边狂吼:你给我记清楚!“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只为促成这件事!哪怕花十年,二十年,我也一定要做到!”

  说实话,孟斯鸣的确被吓到了,江北并不柔弱,而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子,他有雄性的占有欲和好胜心,也有雄性的霸道和坚定,他应该觉得他的一切回答都符合常理,但为何会在听到江北的话后,心里竟然大受震动?他不禁问道:“不是,我是说像我……”

  没等孟斯鸣问完,江北就已经了然于心,抢断他的话:“像你这样的情况我也仍旧会。”

  此时江北想到了一个谚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就是,且一定会是那个黄雀。

  远方海岸线尽头突然火光骤起,延迟了半秒钟后,“砰、砰”地断续却密集的巨响从远方传来,二人停止话题,转头望向遥远的半空,七色的火焰腾空而起,仿若蒲公英般在天空炸开又随风散落,未待前一个烟花熄灭,后一个烟花又紧随而来,半个海岸线几乎被火光照亮,一明一灭,明灭间照亮彩色繁世。

  孟斯鸣和江北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的烟花,终于盛开。

  良久,江北望着上空火光渐灭,轻声说:“你好,2009年!”

  春节过后大年初二,袁素华抹着泪送儿子进机场安检,这是她的小儿子自长大后第一次离开滨海市,她早在得知他将要去内蒙拍戏后就一直在沉母爱的漩涡里出不来。

  孟延搂着妻子安慰她说:“儿子长大了,该往前飞了。”

  孟斯鸣先是飞到吉林,又从吉林转机飞往呼伦贝尔,到达内蒙呼伦贝尔海拉尔机场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机场外早已经停了一辆专门接演员的后勤车,车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并不怎么重要但也有戏份的演员,孟斯鸣简单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了离车门最远的座位上坐定。

  车到酒店后,场务导演便按照名字发了剧本,说下午导演会进行集体对戏,让他们先熟悉熟悉,顺便充分休息。

  电影是以秦朝为背景的古装电影,总的来说,春秋、战国,诸侯征战,混乱不堪,一个正气凛然心怀天下的剑客为阻止多方征战致更多家庭四散流离,主动召集武林各路豪杰剑客,为民搏杀的故事,孟斯鸣的戏份在里面不算重要,但好歹算得上男三号——一个自高丽来朝进供的剑客李闽,后因秦朝暴虐施政、高丽贵族软弱不堪,最后被剑客心怀天下的大爱所感动,他主动叛出高丽,拯救苍生,最后战死沙场。

  孟斯鸣边看边心疼这个李闽,这么悲哀的角色,孟斯鸣想想都头大。

  但可能昨天一日颠簸,孟斯鸣一歪头,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场务导演让他10分钟收拾一下去酒店会议大厅统一过戏,孟斯鸣立即答应,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利索跟着已在楼道等候的场务一起去了会议大厅。

  说实话,孟斯鸣的确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至少他从未见过一个巨大的会议大厅挤满了近千人的场面。

  中间一张椭圆的大桌子,最前方坐着的便是正在和一位工作人员说话的导演张誉。

  孟斯鸣目不转睛地看着导演,感叹他年近60看起来仍旧精神烁烁,眼神锐利。

  坐在他左右两侧的一男一女,应该就是电影的男女主角,右边男的是当下最火的青年演员李珩,微博粉丝逼近千万,是各大电影、电视、综艺争抢的宠儿,妥妥的一线大明星。

  女的是朱茉,典型的唱而优则演的歌手,凭借一副好嗓子和甜美的外表,吸引了一票宅男粉丝,可以说只要是她在的场合,无论是演唱会、综艺还是电视剧,都能获得不俗的数据成绩。

  孟斯鸣作为男三号,坐在了导演右边的第三个位置,与李珩中间只隔了一个壮汉。

  场务导演把主要演员、主要群演按类别和场次分清楚,导演张誉根据剧本,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说戏、提要求,说到属于谁的戏时,对方便用笔记下导演的要求和情绪要求。

  对戏的流程很长,也很繁琐,孟斯鸣自称体力还行,但对到后半期也已明显地显露了疲态。说到孟斯鸣的戏份时,导演特地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当初他钦点的演员。

  孟斯鸣回望着导演,眼神也忘记了躲闪,就这么没礼貌地与导演对视着。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导演才收回眼神,点点头对孟斯鸣说:“不错,倔强、勇敢、叛逆,是我要找的李闽!”

  单独被cue,孟斯鸣一下还没回过神,四周大部分的眼睛就已经朝自己望过来了,甚至还有两个主演。这时孟斯鸣才感觉到不好意思,笑着低下头,对导演说谢谢。

  张誉很温和,鼓励他说:“年轻人,就保持你刚刚的勇敢劲儿!好好演!”。孟斯鸣听后受到了极大鼓舞,当即心花怒放,疲惫也一扫而空。

  机遇往往伴随着挑战,孟斯鸣的拍摄过程很不顺利,尽管他很努力地酝酿自己的情绪、将自己变成李闽,可一面对镜头,听到那声清脆的“Action”后,大脑便习惯性地一片空白。

  无奈,导演为了赶进度,尽量把有难点的戏份往后挪了挪,给到他足够的时间来适应剧组的拍摄要求,另外也让演技指导专门给他开小灶培养演技。

  一天晚上夜戏结束后,孟斯鸣接到了江北的电话,江北听出了孟斯鸣语音中的沮丧和落寞,千方百计地套出了孟斯鸣的话。

  得知他在剧组拍戏因为演技问题而不顺利后,电话那头的江北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饭间,孟斯鸣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女性声音,她说她是滨海电影学院的老师,现在在满洲里的满家酒店,有人托她帮他突击培训。

  孟斯鸣大为惊讶,脑海中同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可此时孟斯鸣早已顾不得求证对方的身份,近日来的拍摄挫折快将他打倒了,他必须抓住一切能称之为稻草的东西,让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提高自己的演戏能力。

  满家酒店在孟斯鸣住的满洲里酒店不远处,孟斯鸣放下电话后甚至没空穿毛衣,身着单衣单裤直接套上羽绒服便出了酒店。

  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孟斯鸣使出了自己当初考滨海的勇气,一路狂奔冲进了马路对面的满洲酒店。

  酒店房间里,一个穿着打扮随意但干净清爽的中年女性站在窗前打电话,目极之处是楼下一个匆匆奔跑的少年身影。

  她笑着对电话说:“让我这个快50岁的人,跑几千公里就为给这孩子上课,还特别吩咐让我住在离他最近的酒店,您可真上心。”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中年女性笑着回答:“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电话挂断后,门口及时响起敲门声,她缓缓走过去打开门,看到气儿还没喘匀的少年微微笑着伸出手:“你好孟斯鸣,我是宋芸。”

  孟斯鸣进来后,先是问这件事情的原委,宋芸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拜托的我,我只是听了一通电话,便被指派过来了。”

  她也不多浪费时间,给了孟斯鸣两个选择,一:立刻开始培训;二:当侦探,去探明她的到来是谁的指使。

  宋芸没有失望,孟斯鸣果断地选择了一。

  宋芸的演技课着实给孟斯鸣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作为电影学院的老师,孟斯鸣并没有表演基础还真难不倒宋芸,但唯一比较为难的是这次只有5天时间,5天后他就必须要离开满洲里。

  而孟斯鸣也不好过,除了必须要去剧组走戏之外,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宋老师的酒店房间里,一遍遍爆发情绪、酝酿情绪。

  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沉默抑郁,一会儿热情高涨。

  一天之内他要经过无数遍激烈的情绪的转换和轮回,仿佛是一个生命没有尽头的仙者,刹那尝尽人间百味。

  除了激烈的情绪之外,宋芸通过一些很小的技巧教会了孟斯鸣如何在表情不动的情况下完成情绪的转换。

  他的变化引起了导演张誉的注意,在一次收工后他还专门将孟斯鸣叫到监视器前,对着他刚刚的表演片段说:“这两天进步很大,这个镜头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个,再接再厉。”

  宋芸老师走时,孟斯鸣专门去机场送她,他也想趁着最后的机会想从宋老师口中探听到是谁如此帮自己,宋芸老师还是摇摇头,只说是自己曾经的舞蹈老师拜托自己的。

  孟斯鸣心想,可能宋老师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便也不纠结了。

  剧组拍戏受很多因素影响,原本预计3个月的拍摄计划,足足耗到6月份才结束。等于说,待孟斯鸣回到滨海大学复课时,还剩不到一个月便要期末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