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岁岁望君安>第19章 重逢

  走时冰天雪地,回时已是夏至,5个月的剧组生活,他的行李从一个箱子,变成3个箱子。

  上飞机前孟斯鸣早早地打电话给程浩,让他去机场接自己。程浩也不负重托,孟斯鸣刚一出行李大厅,就看到人群中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程浩像个大猩猩般朝自己招手!

  嘴里大声嚷嚷着:“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回来了嘛!”

  他这一声喊,周围人好像真的以为是某个大明星呢,纷纷回头。

  孟斯鸣朝程浩的胸口打了一拳:“闭嘴吧你,丢死人了,快走。”

  机场轻轨里,程浩像个八婆一样拉着孟斯鸣问东问西:“朱茉漂不漂亮?李珩帅不帅?有没有吻戏?有没有激情戏?有没有……”

  孟斯鸣捶胸顿足:“造孽啊!我怎么会让你来接我!”

  反过来,孟斯鸣也得知了程浩被选入国家预备队的消息,秋天就走。孟斯鸣惊喜之余不忘埋怨程浩:“这么好的消息为什么不发qq告诉我!”

  程浩倒一脸无所谓,像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似得:“我本身就是国青队的人,来滨海是因为我舍不得教练,是他从小到大把我培养起来的。这次去预备队,如果不是教练逼着我去,我才不去呢。”

  孟斯鸣笑他:“哎呦,你还为难上了,要不别去,就在这陪我上四年大学?”

  程浩嘻嘻笑着:“那还是算了吧,如果只是训练倒还好,最头疼的是专业课,每一次考试都能要了我的老命,尤其是那个日语,老师长得是挺好看,就是不教点正常的课,整日挂拉呱啦,舌头都不够使。”

  说起日语课,孟斯鸣方想起常安,时隔一年,常安已经像是一个在他心里封存已久的人般,突地谈起他甚至还有了片刻怔然:“常老师回来了?”

  程浩点点头继续说:“有一次他还向我问起你来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斯鸣喃喃地:“他怎么知道我走了?”

  程浩一正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孟斯鸣:“我的大哥,你莫不是拍戏拍傻了吧?人家是代课老师,一个学生休学,辅导员不得通知各科老师啊?不得在点名册上把你的名字划上'休学'两个字啊。”

  “啊,哈哈,这样啊。”孟斯鸣讪笑两声,为自己的愚蠢划上句号,“还问什么了吗?”

  程浩简单回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了。

  孟斯鸣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又有一些坦然,果真是常安的风格,关心又不越界,让人找不到一点破绽。

  回到学校后,孟斯鸣先把行李规整好,下午便分别去了辅导员办公室和教练办公室办理复课手续。

  待从教务处办好后,已经错过了下午第一节的日语课。

  日语课一周2节,孟斯鸣复课那天,错过了当周最后一节课,所以,再次见到常安时,已经是第二周的周二了。

  那天,他没等程浩一起,早早地一个人提前来了教室等着上课。

  常安结束了上一个班级的日语课后,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回办公室休息,而是拿着教案直接去了下一节课的教室,像是冥冥中有人拉着他般。

  教学楼宽敞明亮,教室窗明几净,还未盛夏的天气,热热的,却也热的不过分,巨大的落地窗外,苍劲的树枝上挂着嫩嫩的绿叶,甚至更有几支飞到了窗户里。常安看到一个少年静静地、随意地坐在落地窗侧。少年背靠倚背,一只膝盖顶在桌子的边缘,膝盖上放着一本黄色封皮的日语书,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

  外面明亮的阳光与教室里相对昏暗的光线形成强烈的反差,一抹逆光围绕在少年全身,散发着灿灿的光芒。

  半年未见,常安眼里的孟斯鸣似乎微微变了模样,以往短短的头发已经有了三寸之长,柔软的刘海服帖地在他额前,风吹过去,便扬起来。

  常安看得入了迷,这个,真的是他思念中的小鬼吗?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鬼使神差的步入了教教室。

  常安的脚步声惊到了孟斯鸣,他以为是其他来教室上课的同学,便懒懒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可当他看清来人后,孟斯鸣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放下手中的日语课本,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走到教室讲台上的常安,而对方,也在用一种深情、激动、又克制的表情望着自己。

  孟斯鸣站起来,缓缓走到讲台处,此刻的教室,静得仿佛罩着一个结界般,彼此的呼吸侧耳可闻。

  “常老师。”孟斯鸣看着常安,打破沉默。

  听到孟斯鸣喊自己,常安身体微颤,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他不叫自己的名字,而是叫常老师。但他还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客套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孟斯鸣直视着常安,令常安无处可躲,如果说之前他看常安都是以一种热情的、讨好般的,现在则是像看猎物般,自信的、悠然的。

  常安看到孟斯鸣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像尖锐的钩,把自己的灵魂也一并掳了去,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开口:“好久不见。”

  纵然常安心智成熟,却也感觉到此时自己理智渐失,他微微咳了一下,想让自己恢复正常,可眼睛却还是无意识地在孟斯鸣身上停留。

  孟斯鸣看穿了常安的慌张,不紧不慢地说:“常老师不用紧张,我只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而已。”说完便转身朝座位走去。

  “斯鸣!”见孟斯鸣转身离去,常安几乎下意识地喊出了口,他想告诉孟斯鸣,他想他!可待孟斯鸣站定回过身后,常安的理智再次覆盖了他的思念,把想他的话硬生生地咽下去,他紧紧攥住手中的教案,说:“能再见到你,真好。”

  孟斯鸣心里还有股气,那便是他寒假前的不告而别:“是啊,我也是,能再见到您真好,不然,日本天大地大,我可找不到。”

  常安闭了闭眼睛,他明白孟斯鸣说的正是他寒假前的不告而别,所以他无话可说、无话可辩,懊悔和自责让常安此时看起来非常痛苦:“对不起。”

  孟斯鸣听后却也不去安慰,他觉得常安作为一个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且因这个行为造成的后果负责。他选择逃避,便要承担逃避后的指责,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永远如巨婴般地等着他人来妥协。

  这是孟斯鸣在不久前那一个庞大的集体里学到的。

  拍戏时,孟斯鸣虽然受到过宋芸老师的突击培训,演技上升了一大截,但终归不是一个成熟的演员,很多时候仍旧会在开拍时卡壳。

  转机在一次拍摄深夜,孟斯鸣再次NG,也只是那么一抬眼,他看到了摄影师揉眼睛的动作,他的眼睛因高强度工作和熬夜,早已泛红。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工作人员和对手演员、场务、灯光、化妆师等,以及导演,无一不带着浓浓的倦容却也在坚持为自己的失败行为买单。

  从那一刻开始,孟斯鸣首次从演技不好、新人、第一次等词语的漩涡里走了出来,开始认真对待自己的这份工作,不再拿新人作为自己失败的借口。

  接下来的戏份,不是一条过,就是两条过,再也没有出现过NG十几次的情况发生。

  所以,孟斯鸣并不着急要把常安拢到身边,他明明确确地知道,他要的不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常安,也不要那个一旦出现风吹草动,便第一个抛弃自己落荒而逃的常安。

  他一定要让常安学会正视自己的心,正视自己的行为。

  “斯鸣,对不起,我……”常安正欲道歉解释的话,恰被教室外一阵同学的笑声吞没,不出几秒钟,教室里便进来三五个前来上课的女生。

  孟斯鸣坐在座位上,看到常安的眼睛涌上一抹薄雾,又不动声色地擦掉。

  暑假前的期末考试,孟斯鸣毫无悬念地挂掉了4门功课,分别是体育统计学、运动选材学、日语和运动心理学,当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日语课他是故意挂的。

  学校按照惯例会在暑假开始后,对每门挂科的学生进行为期5天的培训,所以挂科的这几天,孟斯鸣甚至比正常上课都要忙碌,往往这节课的结束就代表着另一节课的开始,但好在老师讲课的内容都是5天后要考的内容,只要白痴般的背下来,就一定能通过。

  这天,孟斯鸣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日语课后,和旁边的同学说了句:“你自己去吃饭吧,我不去了。”

  同学急忙问:“你去哪儿?”

  孟斯鸣说:“我去图书馆学习,我可不想开学后重修,太丢人了。”

  同学也没强求,任由他去了。

  图书馆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地方,此时已经放了暑假,更比平常安静。

  孟斯鸣知道图书馆的三楼有一个自习室,自习室里有一排靠着窗户的桌子,抬头就是落地窗前的桂花树。

  春天有嫩芽,夏天有绿叶,秋天有花香,冬天有雪枝,一年四季四个颜色,是个极美极美的地方。

  这里平时是学生们争相抢的地盘,放假后便成了孟斯鸣独享的宝座。

  天色渐暗,窗外桂花树下路灯亮起,昏昏暗暗地对抗着自习室里强烈的白炽灯,孟斯鸣学的有些累了,起身想去给自己倒杯水,拿到杯子的那一瞬间,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渴了是吗?”

  得亏孟斯鸣是个胆子大的男生,要是换成女生的话估计早就尖叫起来了。

  他惊魂甫定转过身,只见常安正坐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手握着一个精致的水杯,微笑地朝他扬了扬。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孟斯鸣走过去,坐在他前方的椅子上,倒也不拘着,他向来是个坦荡磊落的人。

  “好一会儿了。”常安把水杯的盖子帮他打开,递给他,“我怕打扰到你,就没说话。”

  “上了一天的课,你怎么不去休息?”学生挂科,老师同样跟着倒霉,他们作为教职工,需要等学生的补考完成后才可以放假。

  “我想来看看你。”常安诚实地回答。

  孟斯鸣叹了一口气:“唉,看我做什么呢,你又没办法给我我想要的。”

  他低着头,手指轻轻地游移在杯盖上面。

  常安沉默了一下,说:“那天在教室里,我有未说完的话。”他见孟斯鸣抬起头,便正色道:“斯鸣,对不起,去年没有告诉你便去了日本,是我不好。我只是,没来得及。”

  孟斯鸣呵呵一笑:“什么烂借口,你就算在机场上个厕所的功夫都能给我发一个短信,但你没有。”

  “我想过!”常安急忙解释,“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你说。”

  孟斯鸣淡淡地说:“不过,倘若你真的发信息给我,倒真不符合你做事的风格。”

  “不是,不是的斯鸣,我……我只是很害怕。”

  “那你现在就不怕了?还是说,”孟斯鸣将手伸向半空,“只有在空无一人的时候,你才敢承认喜欢我?”

  被扯掉心中那抹最后的遮羞布,常安慌乱得无以复加。

  孟斯鸣接着说:“常安,我们聊一下吧,推心置腹地聊一下。”

  孟斯鸣确实想和常安有个结局,经过一年的拉扯,他早已不想在这段如同浆糊般的关系里挣扎了,无论结局是好是坏,他都能欣然接受。

  常安点点头,孟斯鸣继续说:“两年半以前,还是少年的我在这个图书馆门前对你一见钟情,我只用了一个夜晚便接受了我喜欢男人的事实。我爱你,无论你的性别和年龄;我追求你,无论这个追求路有多难,我觉得我已经走过来了。但恋爱的事情,不是两个人各站AB一方,只由其中的A走向B,而B也应该朝前走一走,哪怕一步!”

  常安急忙打断,慌不择言:“斯鸣,我想走,我想走的。”

  孟斯鸣苦笑道:“是啊,你确实是想走,但也仅限于想而已。说回刚刚的话题,或许你不往前走,由我自己走完全程我也愿意,因为毕竟是我先爱上的你。只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你在不前进的条件下竟然往后退!常安,就算我再卑微、再低三下四,你的冷漠总会伤害到我,而我的热情也终会被你消耗殆尽。”

  常安隔着桌子,身体朝孟斯鸣的方向倾了倾:“斯鸣,我懂你说的,我也知道过去一年你做过很多努力,是我不好,是我太胆小、太懦弱,总在想要突破这道枷锁的时候又退了回来,这一年来,我过的并不比你轻松多少。”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一张俊美的脸此刻看起来楚楚可怜。

  孟斯鸣不忍眼巴巴地看着常安伤心,放下水杯握住他的手,在心里责备自己,明明当初说过会理解他的苦衷,而此刻自己却在逼迫他承认二人的感情。

  孟斯鸣觉得,自己是有些残忍在里面的。

  “那你现在呢?”

  嗯?常安抬起泪眼,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方面。

  孟斯鸣重新说:“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常安说:“你能让我想想吗?”说完他便急忙摆手:“不需要很久的,就1晚,1晚,明天我就答复你。”

  孟斯鸣点头同意,他今晚和常安的谈话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是等待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