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岁岁望君安>第17章 除夕

  在江北前脚刚走没几分钟,华丽的大门被二次推开,进来一个约摸30岁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面相看着很不好惹。

  他缓步走到江南身边,江南示意他坐下说。

  男子坐下后,稍微理了下思绪立刻切入正题:“您上次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孟斯鸣家住滨海市福州路,父亲是国企高管,母亲全职主妇,有一个哥哥,他的哥哥孟斯羽是宋一航现任女朋友的前任。”

  江南皱着眉,不满意他的回答:“我对宋一航这个纨绔没兴趣。

  男子继续说:“孟斯鸣在上大学前是个妥妥的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大把。但是高二开始前似乎就转了性,为了考上滨海大学疯狂的学习,甚至去了东方武校跆拳道队插队。”

  江南挑挑眉,来了一丝兴趣:“舅舅的跆拳道队?”

  男子点点头:“是的,当初他父亲四处托关系让他进队,但是您舅舅比较讲原则,一直没让他进,您猜怎么着?”男子故作神秘,并没有将话一次性说完。他看着江南的表情,见他有些不耐烦,便不卖关子继续说:“是您的弟弟,江北,他亲自去求的,您舅舅才答应。”

  “江北?!”这下江南总算有了一丝激动,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和孟斯鸣有关系!他暂且压下心中的惊诧,示意男子继续说。

  “不过,最令人惊讶的还不是这个,孟斯鸣考滨海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一个人!”

  江南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而且那个人是个男的!”

  男的?!江南坐直,带着一丝怀疑问道:“你是说,同性恋?”江南因为消息太过重磅,确实被吓到了,这是他身边,出现的唯一一个对男人有感情的男人。

  男子点点头:“这个男的貌似在滨海,不知道上几年级,按理说应该是学长之类的。但具体是谁,从他以往的队友那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想必他对谁也没说过名字。”

  江南对男子这个调查结果虽然不甚满意,但也极大地超乎了他的预料。心中暗自盘算,只要揪住了他的小辫子,就不怕找不到真身!

  不过,江南还有一件事比较在意,便问:“江北,和孟斯鸣什么关系?”

  男子笑着说:“都说您和弟弟的关系不好,但实际上您比任何人都关心他。”

  江南没理会他的话,给了他一个不要越界的眼神。

  男子讪笑道:“除了查到您弟弟帮孟斯鸣求您舅舅的事之外,其他没有半分交集,想必他们曾在一个高中,有过几次点头之交吧,您弟弟心地善良,应该是孟斯鸣去求的他。”

  江南听后,刚悬了的一颗心才稍微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对方面前的桌子上,“查到那人是谁。”

  男子虽为难,但也经不住金钱的诱惑,接过银行卡便走了。

  江南闭上眼睛,将自己埋在沙发里,刚刚酒精的催发和超纲的情绪波动,让他此刻疲惫异常,这个生日,过的真不快乐啊。

  从欢乐城出来以后,一向以冷静自持,少年老成的江北此时此刻有些茫然,望着晴朗冬日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心思总也静不下来。

  他也曾自外婆口中听说过爸妈的事情,当年父亲家因爷爷风流成性家道中落,外公不忍心便同意了母亲和爸爸自小青梅竹马的婚事,但婚后爸爸很快像爷爷那样变心,身边开始围绕着各式各样莺莺燕燕,母亲生性骄傲,不堪侮辱便提出了离婚。

  据外婆说,母亲曾觉得二哥江南的各种行为让她看到爸爸的影子,所以离婚时仅仅带走了自己。近年来二哥越发在混世的路上越走越远,母亲开始自我怀疑,当初抛弃二哥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二哥跟在她身边便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所以母亲才极力想要弥补。

  可是,江北叹了一口气走出欢乐城广场,此时的二哥,已经不需要了。

  大儿子江南这次的爽约并未浇灭徐丽敏想要补偿儿子的心,春节又去江家准备了一桌丰富的菜等着孩子们来吃。

  每年除夕她照例都会带着小儿子江北来江家与老人过春节,虽然每每席间都因为江南的叛逆而闹得不是很开心,但能让徐丽敏看到大女儿江心和大儿子江南,她便觉得值得。

  这次也不例外,江南先是聚会迟到,后再席间吊儿郎当从不好好说话,问一句、怼一句;怼一句,吵两句……一场原本表面和平的家宴,硬是被江南砸碎了那薄薄的表象。

  徐丽敏在江南摔门而去后,只简单的和大女儿江心说了几句心里话便离开了。

  江北心中烦闷,没有随同母亲回家,只身去了一处偏僻静谧的海岸散心,海岸线不远处立这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两个苍劲的毛笔字:抚礁。

  这片海岸江北经常来,偶尔会看到他熟悉的人,也会看到他熟悉的人带着另外一个人。但江北从未上前与那个熟悉的人打过招呼,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阶段他不应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

  江北坐在石碑不远处的礁石上,试图让海风吹散心中因家庭而带给他的沉闷,漆黑、墨蓝色的星空下寒风阵阵,可江北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比起心中的寒,外在的这些风又算些什么呢。

  脚下两三米处有海浪在一遍遍拍打礁石,哗哗地声响在一定程度上抚慰了江北此刻烦乱的内心。转眼已是深夜,母亲催促回家的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江北只好收整情绪打算回家。

  正当他将要起身时,江北好似听到了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现在已经深夜,还有谁会在寒冷的冬日来这么一片人烟罕至的海岸线?

  那人好似站定,不一会儿,带着疑惑和不确定性轻轻开口问道:“你,是江北吗?”

  江北脊背一僵,表情空白了一下。

  似要转身,又有停顿,海风呼啸稀释了声音的辨识度,江北有些疑惑,这个声音是不是来自他熟悉的那个人。

  “江北,是你吗?”那人继续开口问。

  这时江北才算彻底听清了来人的声音——是他彻夜想念的孟斯鸣!他回过身,距离礁石一两米处,身形俊朗的孟斯鸣直立在沙滩上。

  孟斯鸣待江北转过来,深呼一口气,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三步并作两步习惯性的跳上礁石。他毫不拘束地、自然地挨着江北坐下,一双眼睛纯纯地、仔细地看着他。

  曾经青涩的少年眉眼如今已经完全长成俊美夺目的模样,这是孟斯鸣自年初济南分别后再见到江北而发出的感叹。

  一年之间,他竟然长成这般好。

  只是这次他并未戴眼镜,所以在孟斯鸣看来已有些陌生。

  江北被他看得好奇心四起:“一年没见,你不会就只这么看着我吧?”

  朦胧月辉,墨色海面,皎洁月光,刺骨海风。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坐在礁石上面对面看着对方,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莫名开始、又莫名平和的对视。

  最终还是孟斯鸣首先笑出声,江北也跟着绷不住笑了出来,眼睛里仿若落了星星。

  “谁能想得到,年三十的晚上,竟然还有不去家里与家人一起守岁,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吹冷风的人。”孟斯鸣嬉皮笑脸地笑着说,在江北面前,他似乎还是高中时的那个学渣孟斯鸣,整日没心没肺,只顾游戏人生。

  “是啊,除了你,就只有我啦~”江北嘻嘻笑着,后软声说:“你不是最怕冷的吗?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来了好久了……”孟斯鸣话音一落,立刻转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怕冷?”

  江北说:“我不止知道你怕冷,我还知道这里是你经常来的地方。”

  孟斯鸣疑惑不解。

  江北问:“知道为什么吗?”

  孟斯鸣摇头。

  今天的江北心情烦躁,他也想大胆一次:“因为关心一个人,自然什么都能知道。”

  一刹那,孟斯鸣的脑海中似乎有烟花“砰”的炸开,呼吸有些跟不上起伏的情绪,对江北说的这话抱有一丝不确定性:“关心我?”

  也就一瞬,江北立刻恢复理智,意识到他不能轻举妄动,随即像个正常男性朋友那样,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那当然了,作为你的朋友之一,这点事情能不知道?”

  听到江北的回答,孟斯鸣感觉脑海中的烟花瞬间灭了,眼神也微微暗淡了,他着实奇怪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江北面前出现一些他不太明白的情绪。

  气氛里飘进一丝轻微的尴尬,为了缓解不适感,江北率先开口,问:“快12点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你呢?”孟斯鸣想先问问江北的意思。

  “我想在这儿等到12点。”江北想冒险试一试。

  “为什么?”孟斯鸣疑惑的问。

  远方的启明星遥遥在望,闪闪烁烁,江北坐定,笑容灿烂,他伸出食指指向弧形如钩月的海岸线另一侧,说:“那儿,一会儿12点会放烟花。”

  “那我也在这儿等到12点。”孟斯鸣想也没想就附和。

  江北心里一震,他的冒险成功了?

  “我最喜欢看烟花,热闹!”孟斯鸣把羽绒服的拉链再往上拉了拉,但高度已经到了领子的极限,最后也只能将脖子缩进去,尽量堵住所有寒风可以钻进去的缝。

  隆冬海边,气温低至零下五六度,孟斯鸣本就怕冷,能在这个时候吹这么冷的海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江北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孟斯鸣:“给你吧,我不怕冷。”

  孟斯鸣果断拒绝,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个大男人,”尽管此时他鼻头已经泛红,“平时都是我照顾别人的份,还没沦落到要别人照顾的地步。”

  江北没理会他的拒绝,果断地给他围上。长长的围巾不仅包裹住了敏感的脖子,也将孟斯鸣半个脑袋围了进去:“别逞能。”

  鼻尖摩挲着柔软的围巾,萦绕着似有似无的香气,以及江北残留的一丝体温,他匆匆望了一眼便立刻若有似无的收回。

  江北敏锐捕捉到了孟斯鸣的眼神,心中了然。

  至少此时,二人周身的气氛变得暖暖的,无比舒畅。

  寒风似乎为了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微微停了停,江北这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孟斯鸣毫无保留坦白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被选上张誉导演的新电影《剑灵》里的一个角色了,后天出发去内蒙的兴安岭,那里冰天雪地,气温比滨海低了二十几度。我今天故意将自己晾在这里一晚上,希望到了内蒙以后不会被冻晕过去。”他声音里有着微微的兴奋,清明月色下,孟斯鸣的脸庞飘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笑容。

  江北忽然玩心起:“那你既然是来适应气温的,这个围巾还是算了吧。”伸手就要摘掉孟斯鸣的围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刚刚温暖了一小会儿,孟斯鸣见围巾即将被摘下,哪能有还回去的道理?!双手像护住巨款般紧紧护住温暖的围巾,身体猛地向后躲闪江北的手,可他似乎躲闪的过于用力,后方又没有可以倚靠的东西,一个重心不稳眼见着就跌下礁石。

  完蛋嘞!孟斯鸣心里呜呼哀哉,冷风飕飕还不止,掉海里才悲催!

  孟斯鸣失去重心,浑身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但眼疾手快的江北率先拉住他的手臂,猛然用力,将他从成为落汤鸡的危险中拯救出来,但江北的力气似乎使得大了些,孟斯鸣不仅被拎了起来,更是一头朝他胸前撞了过去。

  孟斯鸣被撞得晕晕的,楞在江北胸前半天回不过神。

  直到江北喊疼:“大哥,你该起来了吧?我快被你撞窒息了!”

  孟斯鸣这才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十分不雅,讪讪笑着坐直身体:“嘻嘻,不好意思啊,撞疼了?”他不避嫌地用手摸过去,被江北一手打掉。

  “还好,力气再大些就保不齐进医院了。”江北夸张地说。

  夜虽还未走向午夜,但四周一些等不及的烟花已经率先绽放了些,这一簇,那一朵的,零零散散。

  待烟花的爆炸声传到二人耳朵时早已失了真,空洞洞的,像是遥远的呼喊。二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随烟花转动身体,倒也乐乐的。

  江北再次问:“你在滨海大学过得怎么样?”

  孟斯鸣淡淡地说:“没什么特别的,秋天去北京打了一次比赛,得了一个亚军,剩下的就是上课、吃饭、睡觉、训练……无聊透顶。”

  江北再问:“有在恋爱吗?”

  这下,孟斯鸣不知如何回答了,有在恋爱吗?实际上,他想开的那朵没开,不想开的倒开了。

  “春天出现在体育馆里的那个哥哥,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嗯?孟斯鸣更不知如何回答了,不过他很快回想起来,连骂自己猪脑袋。今年春天在济南体育馆里,常安确实来找过自己,江北也在场。那时自己一系列的表现,就连粗枝大叶的队友都能猜得到原委,聪明的江北如何能不知道呢。他索性也不隐瞒:“我们没有在一起。”

  这次换江北惊讶了,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那时,包括此时,孟斯鸣整个人都是系在那个哥哥身上的。

  江北以为孟斯鸣上了大学二人就能修成正果,但没成想直到现在还没在一起,毕竟他为了那个哥哥,竟然能把自己硬生生地从一个低级私立渣高中,一路逆袭考进了双一流的滨海大学。

  江北低着头在心里默默问自己是否开心?他自己回答自己,的确是有一些窃喜的,可这个窃喜并不强烈,以江北对孟斯鸣的了解,他心里明镜般的知道,在得到那个哥哥前孟斯鸣是断然不会放弃的,所以,知道结果的江北倒也一定程度上比较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