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聘礼, 婚期还未定下,周家来人了。
听到这个‘周’字,沈夫人心口莫名一跳, 挑眉说道:“不见,也不准放人进来。”
仆人为难极了, “是苏夫人领着周家的人在门外候着, 苏夫人也不见吗?”
“让苏夫人进来, 其他人不准进,还有, 更衣。”沈夫人起身吩咐一句,又看向门口的婢女, 道:“去找国师。”
国师昨晚来了, 好似还没有离开。
婢女匆匆忙忙去五姑娘的院子里送信。
阿奴初醒, 仰面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睛,耳畔传来婢女焦急的声音:“国师、国师,周家来人了,夫人请您去前面说话。”
阿奴抬头, 掀开锦帐,看过去,是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没有传错话。
阿奴复又躺了下来, 回道:“知道了, 等我更衣。”
同时,前院里苏夫人一脸苦色地看着沈夫人:“你可害苦了我, 你家五姑娘与周家郎君已孕育孩儿,何苦来让我去做恶人。”
沈夫人听后, 笑出了声音,道:“周家说话,你也信?”
“不是这样?周相亲自寻我,言之凿凿,说的有鼻子有眼。”苏夫人不由慌了。
沈夫人摇首,“我家阿笙从小就不喜欢周易,你不知道吗?”
沈笙与苏莲一道长大,两人常说些悄悄话,苏夫人自然知晓沈笙不喜欢周易的。
苏夫人还是想不明白,“那周家为何这么说?”
“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清楚,苏大人应该清楚得很,右相与国师成亲,周相岂会不急呢。”沈夫人狠狠嘲讽,“周家着实恶心。”
“周家让我来提亲,说什么两人已有一双孩子了,那孩子是?”苏夫人有些懵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沈夫人解释道:“那是国师府上的孩子,你去问国师。阿笙喜欢国师,将孩子接过来玩闹,至于相似,也是巧合,那两个孩子都是五六岁了,阿笙多大,再者你不相信阿笙,应该相信我,凭空捏造的事情,也拿上桌面来说?”
话音落地,婢女报国师来了。
阿奴走进来,苏夫人吓得坐不住了忙起身揖礼,垂着眸子,不敢去看。
国师手中死过很多人,至于是什么样的人,苏夫人不清楚,但她听了很多传言,国师很残暴。
阿奴施施然坐了下来,“苏夫人,我与沈家定亲了,是你去提亲的,如今,你又代周家来提亲,是何道理。右相喜欢女子,你是来恶心人的吗?”
“不敢、不敢,是周相、周相说……”苏夫人说不下去了,惶恐不安,生怕哪里说不好就得罪了国师。
国师与周相,她宁愿得罪周相。
阿奴抬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若秋水,她直视着苏夫人,“你知道如何回话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苏夫人忙点头,生怕反应慢了给自己招揽罪责。
阿奴笑了,“苏侧妃在宫中有右相照看,你心中偏向谁,也该有定夺。苏夫人,人是不可能搭上两条船的,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国师说得极对。”苏夫人如木头人一般附和。
上座的沈夫人也吓得不敢言语,她对国师,一直都是恐惧多过于敬佩。
苏夫人匆匆走了,周家人依旧没有进门。
阿奴歪头看向外间的虚空,沈夫人定了定才开口:“周家这样搅事也不好。”
“是不好。”阿奴移动视线,目光落在沈夫人身上,但周家没了,谁来背骂名呢。
果真是不好办。
阿奴起身,叹一句:“别管周家,一群废物罢了。”
沈夫人叹气,国师明明可以出手除了周家,轻而易举的事情,偏偏什么都不做,让人想不明白。
****
苏夫人回家后吓得半死,坐立不安,一听到脚步声就站了起来,心中怕得不行。
太可怕了。
今日国师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清澈见底,偏偏让人不安,就像是一面平静的镜子,打破镜面后,背后是可怕的魔鬼。
晚上,苏夫人便病了。
消息传到沈夫人处,沈夫人愁死了,这叫什么事,媒人病了,还要不要成亲了。
沈夫人一个头有两个大,思索一番后,还是得等苏夫人。
让国师去救人,自己作孽,自己收拾,谁让你吓唬人家。
婢女前去国师跟前传话,沈笙恰好也在,闻言后,恶心得皱眉,“周正父子俩想做什么。”
“娶你呀。”阿奴笑吟吟地扭头看向她,眸若秋水。
沈笙心中一梗,说道:“你别这么看我,像是很大的诱惑。”
婢女还在等着,见两人目光缠绵,羞得她不敢抬首。好在国师很快挪开了眼睛,道一句:“我知道了,我会去一趟苏府。”
婢女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奴站起身,看向沈笙:“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我也去。”
“你明日不上朝了?”阿奴嗤笑,“好好睡觉,再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将你的喜服拿回来。”
沈笙:“……”
阿奴走了,沈笙一人坐在屋内,郁闷极了,横竖睡不着,她提着两只兔子灯去上房。
先哄哄再说。
大也好,小也好,哄了总是没错的。
到了母亲的上房,沈夫人已睡下了,两只小的在屋里对弈,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下的有模有样。
沈笙探首去看,两人立即同仇敌忾地瞪着她:“做什么?”
“买了两只灯,要不要?”沈笙晃了晃手中的灯,“你祖母都睡下了,你们怎么还不睡?”
“不困。”江不言盯着沈笙手中的灯,“你来道歉的吗?”
“不是。”沈笙一口拒绝,自己又没做错,凭什么要道歉。
江不语警惕:“那你来做什么?”
“和好的呀,你们接受吗?”沈笙再度晃着兔子灯,“这么好看的灯,你们不要吗?”
江不言伸手接过灯,“你的衣服在衣柜里,自己去找。”
“你没出息,一盏灯就让你妥协了。”江不语气得丢了棋子。
沈笙喜滋滋地去找衣裳,江不语从榻上爬站了起来,“沈笙,你给我们安排屋子了吗?”
“安排了,成亲后,你们就搬进去。”
沈笙打开衣柜,自己的衣裳果然放在柜子里,她随手就取下了。
两只小的坐在榻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就拿件衣裳罢了,你们俩怎么像被人剜了心头肉一般呢。”沈笙疑惑。
“沈笙,你娶了我阿娘,是不是就要回南河了?”江不语紧紧地凝着沈笙。
沈笙皱眉,江不言追着说一句:“再过不久,我们就得离开这里了。”
她二人一直都没有露于人前,是沈笙回来后,她们才出面试探的。
“你们想什么时候离开?”
“最多一年。”
沈笙点点头,算算时间,一年应该可以的,她点点头,说道:“好,一年,到时我们一起走。”
“你舍得吗?”江不语脱口而出,“你舍得祖母吗?”
话问到了心坎里,沈笙低叹一声,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羁绊了。
她是沈家的女儿,也是南乾的大将军,也是阿奴的妻子。
她还有一个身份。
沈笙低眸,看向两只小的,说道:“总得有些割舍。”
不言不语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了。
****
苏夫人翌日就病愈,发病前后不过几个时辰,接下来,便是过六礼,沈江两府忙得热火朝天。
阿奴没有插手,却细细观察人族成亲的规矩,不得不说,人族礼仪繁杂,前后百套规矩。
婚期定在八月里,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还有三四个月,准备的时间很充足。
沈府的大操大办成为京城内茶余饭后的笑谈,哪家姑娘娶妻还这么办呀,办得这么大。
虽说京城不抵触女子娶妻,可也不是光明磊落的事情,都藏着办。
沈家也不怕丢人。
沈笙习以为常,当年南河多少神仙成亲,其他神族照样来恭贺。
这时,陆臻送了回礼,是一杆银枪!
沈家世代刀法,陆家为枪,沈笙握在手中试了试,枪重,不如刀剑轻便。
沈笙也会使枪,但不如使刀来得顺手。
她给陆臻送了几盒胭脂做回礼,还有一份京城时报,胭脂不重要,时报才是陆臻想要的。
打发陆家人离开后,她一人坐在书房里,站在窗下眺望远景。
一年的时间,掐着时间,她有许多事情去做,第一件事便是让陆臻与沈家紧紧联系在一起。
思考半晌后,她写信去沈家军,调出两名老将去陆家堡。
真正的兵,与散打的兵可不一样的。陆臻缺的不是主意,而是懂兵法的将军。且军营里的规矩多,若陆臻做不到,半途而废,沈家便要另谋出路。
写过信后,阿奴便回来了,一袭道袍,风尘仆仆。
她好奇,“你去哪里了?”
她询问,阿奴的眸子看了过来,眸内精光内敛,继而温柔一笑,“出城去玩了。”
实际是那只虎妖找她。她是世上最后的神族,而在大荒内,还有最后的魔。
“又有大妖吗?”沈笙问道,心中有一些缥缈的东西,摸不着边,更是看不清。
阿奴点点头,“嗯,不过这只妖没有伤人。”
“那你去做什么。”
“玩儿。”
沈笙说不出话了,像是算盘珠子,她问一句,说一句,挑战耐性。
“你找大妖玩什么?”沈笙语气有些急切,“一次性说完。”
阿奴忍不住莞尔,说道:“你急什么呢,瞧你急得,热锅上的蚂蚁。”
她上前,捧着沈笙的脸颊,吻上喋喋不休的唇角。
沈笙心口一惊,瞧瞧,又来了,又是这么热情。
热情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