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房修缮好, 已到初夏,孝期已过。沈夫人想请人去国师府提亲,怎奈她一张嘴, 旁人就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
沈夫人郁闷至极,张了两回后, 她就不请人了, 转头让周英去提亲。
婆母的话, 周英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去做了, 打点一切后,她又反悔了。
沈笙知晓后, 想要自己去, 沈夫人睨她一眼:“按照规矩来, 我找苏夫人过来。”
“苏夫人未必会愿意。”沈笙皱眉,自太子去后,苏家人为了苏莲的事情四处走动,最后也没有将人捞出来。
沈夫人潇洒地靠着迎枕,目光通透, “苏莲的事情还要仰仗你,你觉得苏夫人会拒绝吗?”
前些时日,苏莲‘病’了,宫里的人挪去了偏僻的殿宇, 是沈笙后来派人上下打点, 让人好好照顾苏莲。
这份情,苏家应该还。
沈夫人去找苏夫人了。
沈笙皱眉, 恰好此时陆家的人来了,递了一封书信, 是陆臻亲笔写的。
信中内容,沈笙早就知晓了,她低眸,按住书信,思索良久。
江山易主,她必须要给沈家博一博,她去找周英了。
周英正在苦恼提亲的事情,乍然看到小姑子脸色沉沉,心中莫名慌了,“小五,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些事情想与阿嫂说。”沈笙看了一眼周围的婢女。
婢女们揖礼退下。
周英不解,沈笙低语一句:“不瞒阿嫂,我想将侄儿送去陆家堡。”
一句话让周英大吃一惊,沈笙压低声音说了陆家的事情,也说了国师的推测。
国师惯来神秘,行事阴狠,周英不知该不该信。
周英垂眸,沈笙说道:“阿嫂若是不放心,你也可以过去跟着侄儿,这是沈家最后的出路了。没有白得的馅饼,功劳都是自己挣出来的。”
“阿嫂不用急着回复我,我会给陆在西北的权力,陆家自己能不能撑起来,还要慢慢相看,阿嫂心里有数就好。”
沈笙没有急迫,说了两句后,就回书房,她召来陆家的人。
陆家来了两位叔父,腰杆笔直,下盘沉稳,沈笙让人去泡茶,自己拿着书信读了一通,道:“陆公旧事,我也曾听闻一二。”
一句陆公,让两人格外惊喜,这条路走通了。
只要朝廷认可他们,他们就有机会了。
这条路太大胆了,但走通了。
沈笙学会了几分官场腔势,与两人拉着家常,说了一个时辰。
“我需与陛下说一说,也会派人去陆家堡看看,不是我不信你们,而是这么大事情,总要知根知底。”沈笙站了起来,习武之人,站姿挺立。
看着沈笙这番姿态,陆家的人心中也服气,觉得侄女的路走对了。
沈笙打发走了两人,转身去找母亲,将此事说了一通。
沈夫人说道:“女子当家,倒是罕见,我与你说,你给陆臻送些京城时兴的衣裳首饰。”
“为何送首饰?”
“因为她是男人堆里的女子,谁不爱好看的衣裳呢。”沈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陆臻爱红妆,只是没有机会去碰罢了。
投其心头好,是送礼的关键。
沈笙应承下来,让人去街面上买。
陆家的事情,她去兵部打了一声招呼,陆家来之前,她就将门路安排好了,拿到旨意后,她先等了几天。
约莫七八日后,她将这道旨意与一只大木箱子送给陆家人。
陆家人喜极而泣,沈笙解释:“旨意是陛下给的,不必感激我,听闻当家是女子,我让人买了些京城内时兴的小玩意给你们带回去给陆堡主。”
陆家的人代陆臻收下礼物。
沈笙让侄儿去送陆家的人,周英不解,“小五就这么相信国师的话?”
“陆臻非池中之物,沈家结交一番,也不吃亏呀。”沈笙说道。
周英迟疑,觉得也是,不管如何,陆臻能有能力做一堡之主也是有本事,且西北本就乱,民间养兵,朝廷管不了。陆家的本事如何,过两年看看就知道了。
送走陆家人后,苏夫人带着礼去国师府提亲了。
沈家前四位公子成亲时,沈将军在世,办时低调,这回,沈夫人操持,提亲的场面极大,抬着聘礼走的护卫走了一个时辰都没有走完。
一条街上,打眼一看,都是沈家的人。
前些时日有人传沈笙浪荡风流,勾.引国师,茶余饭后说了阵子,沈家没有在意,最后是国师府的人出手遏制,没人敢再说了。
沈家高调,走过一条接到就洒花钱,一条街上极为热闹。
国师府的管事接待了沈家的人,国师换了一袭烟青色裙裳,腰肢纤细,长发高挽,苏夫人害怕极了,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说了沈家的意思。
“夫人不必慌张,我不会吃了你。”阿奴甚为无奈,她都这么和蔼了,苏夫人还怕什么呢。
话虽如此,苏还是吓得浑身发抖,阿奴也不再劝了,收下沈府的聘礼单子。
苏夫人迫不及待地走了。
聘礼摆在院子里,挂着红绸,阿奴歪头看着聘礼,顾盼生辉,不觉笑了,“不得不说,可比神族热闹多了,满城轰动。”
沈夫人是一位洒脱之人,也是好母亲!
阿奴轻笑一声,让人按照礼数去办,沈府给了聘礼,国师府也要准备嫁妆的。
只今日一过,城内必然要轰动一场,尤其是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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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去国师府提亲?”周相周正似听到了天方异谈般,沈夫人注重地礼法,怎么会让自己女儿娶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呢。
女子娶女子,早有先例,关键在于,国师名声太差了。
沈家名门,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女子进入沈家的门。
“是的,今日街上都在谈此事,有人说右相娶国师,天作之合,门当户对。”
周相傻眼了,愣了一瞬,而后抬起一脚踢倒了说话的人,“什么天作之合门当户对,狗屁玩意,沈夫人怎么会容许自己女儿胡闹呢。”
不敢置信!
周相兀自在房内走动,“不能让两人成亲,不然事情就大了。沈笙手中有兵权,国师府内十二门深不可测,不可以、不可以……”
“父亲……”
一句呼唤打断周正的话,他回头,儿子周易在门口,他忙上前,“易儿,你怎么出来了。”
“父亲,您放心,我不会让沈笙得意的,儿子去提亲,我们还有个女儿呢,您忘了吗?”周易得意地笑了。
周正这才想起,之前传得沸沸扬扬,安乐公主大怒,亲自出手去杀沈笙,结果被反杀。
“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去提亲,娶沈笙,也将您的孙女接回来。”周易笑意朗朗。
周正颔首,“为父这就让人去沈府说。”
“父亲,去找苏大人,他的女儿还在东宫呢。”周易说道。
“对,我这就是去找苏家,你放心,为父会替你将沈笙娶进门。”周正豁然松了口气,“沈夫人惯来在意名声,岂会不答应,要不然,沈笙婚前生子,名声也臭了,万人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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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坊将喜袍送进府,搁在桌子上,沈笙还没来得及试,衣裳就不见了。
沈笙从书房回来,桌上已然空了。
不用想,也知晓是谁做的,她不慌不忙地吃了晚饭,散步般走到上房,先给沈夫人请安,而后提着两只崽子出门。
沈夫人皱眉,“打孩子可不好。”
“就是就是!”江不言朝沈笙喊一声,“你要听祖母的话。”
“衣呢?”沈笙反问两只小的,“那么大的衣裳,你们藏哪里去了。”
江不语冷哼一声,“你们穿新的穿红的,我们穿什么。”
“所以偷了我们的衣裳来要新衣裳?”沈笙气笑了,摸摸她的小脑袋,“你们的衣裳,祖母会安排的,先将我的衣裳还来。还有,你多大了,偷衣裳可不道德。”
提及年龄,江不语炸毛了,拂开她的手,冷冷地盯着她:“我有一千岁了,你有吗?”
“你阿娘都是我养大的!”沈笙学着她的模样冷哼一声,抬手又在她的脑袋上摸了两下,“长不高还有理由了。”
两只小的死死瞪着沈笙,眼睛睁得大大的。
沈笙豁然笑了,“生气了呀,那就气着,衣裳不要了,送你们,还有备用的呢。”
“沈笙,我生气了!”江不语叉腰奋力喊了一句,“很生气的那种。”
沈笙才不理她们,转身走了,阿奴也该来了。
今夜的月格外明亮,偌大的圆盘,白玉无暇。
走回院子,阿奴确实已经来了,歪躺在小榻上,玉臂枕在脑后,袖口下滑,露出一段雪白的藕臂。
沈笙打眼一眼,心口就跟着一跳,“你这样做,不好,分明是在诱.惑我。”
阿奴闻言放下手臂,谢谢地睨她:“富者走在路上,不下心露出钱财,你这个穷鬼还会觉得她故意在炫富,故意诱惑你去偷。”
沈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不能怪富者炫富,那就怪小偷贪婪。
她讪笑一声:“那我贪婪了。你的喜服送去了吗?”
“送去了。”阿奴点头,扫视屋内一圈,“你的呢?”
“被偷了。”
“偷了?”阿奴微直起身子,略有几分不解,“周易做的?”
“想多了,你女儿做的,偷了我的衣裳,换我给她们做新衣。”沈笙也是无奈,稚气极了,偏偏又不能说,便道:“你要不管管?”
阿奴嗤笑:“当年你管过吗?”
当年饭都不肯做,还谈什么管教呢,
沈笙吃瘪,“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聪明,不对,她们为什么那么矮?”
阿奴接着笑:“你长得很高吗?”
沈笙:“……”不带这么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