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体的视线落在沐言汐的身上, 久久没有说话。银白的灵线于半空中漂浮,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笑出了声:“你对自己就这么自信?”
沐言汐所说的‘有所图’并非魂体一开始所指的‘神霞殿’, 只对她有所图, 必须是强大到不依靠‘神霞殿帝姬’这个头衔。
魂体竟然也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沐言汐微微惊讶, 挑眉:“前辈不信?”
“别人若是说这话,我不信。”
“但既是你说的,我信。”
沐言汐从小修行就比旁人快一些,自从十六岁那年修为倒退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来是觉得别人不会再信,二来她自己也没底。
可在遇到眼前这个已经陨落的先辈,尤其是在听到对方说相信之时,她心底原本已经被深埋的欲.望像是烈火燎原,再度燃烧起来。
“前辈就如此相信《天衍》的选择, 不怕它看走了眼?”
魂体挥袖, 将墙上的壁画重新掩去, 转头问:“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
沐言汐:“不然?”
魂体摇摇头,笑道:“一如我当年的仙门大比, 天骄榜上亦有不少出类拔萃的弟子, 《天衍》择主,并不仅仅是择修为,我只看你在这里的修习。”
天骄榜不仅仅是修士个人的荣誉,其前十、前百排名中修士的数量, 更是代表了这百年来各大宗门的实力。
凌霄宗能够排在各大宗门之首, 除去有明澜仙尊那样一位大乘期的修士,也是因为它在每一届仙门大比中出类拔萃的战果。
听魂体的口气, 沐言汐不禁好奇:“前辈可曾上过天骄榜?”
魂体悠悠道:“上过。”
“那…… ”
“不是榜首。”魂体像是猜到了沐言汐所想,毫不隐瞒,“我还从未跟她好好打过一次,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厉害些。”
沐言汐眨了眨眼:“前辈是被美色迷惑,将天骄榜首之位让给了您的故人?”
“倒也不是,只是最后一次大比时发生了点意外,我便离开了秘境。”魂体笑了笑,“三十结婴,百年化神。她的榜首,毋庸置疑。”
三十结婴,百年化神。这样的进阶速度就算是放在当世也难寻。沐言汐所了解到的,也仅仅只有凌霄宗那么一个。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前辈既是三千年前的人,可曾知晓明澜仙尊?”
“认识。”
“那……”
沐言汐的话还未问出口,魂体先探出一缕银丝缠上了她的手腕,像是在查探着什么。
“在你修习期间,我会为你稳固神魂,我只看你修习结果。若是达到我心中的预期,你离开前,我会彻底为你解决神魂之忧。”
沐言汐眼睛一亮:“当真?”
缠在手腕上的银丝忽而亮起,银白的光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渗入沐言汐的体内,直向着神魂而去,瞬间将那股躁动抚平。
几乎是瞬息之间,沐言汐的修为便恢复到了金丹期。
“信了?”
沐言汐手中凝出一团灵力,青丝被灵力气流拂掠过眼,衬出她眼底的惊异与轻狂。
她收起灵力,行下一礼:“请前辈赐教。”
魂体认真凝视着沐言汐的眉眼,带着少年人的明媚与鲜活,嚣张与炽烈。
还未真正了解这世间的善与恶,也不曾遁入魔域众叛亲离,更不曾当着那人的面以身殉七绝。
这就是她啊。
少年时的她。
魂体探出银丝,将沐言汐扶了起来,指尖微动,被沐言汐收起的那枚玉简再度飘到半空中。
在沐言汐抬头的瞬间,《天衍灵诀》中的功法心诀,疯涌入她的神识中。仅仅只是书写着的功法,也令她头痛欲裂,整个不由自主的蜷缩,跌倒在地,险些无法承受。
魂体的声音自神识中传入进来:“不要抵触,感知它,打开它。”
沐言汐从未遇到过如此霸道的功法,还未开始修炼,仅仅是开启、阅览,便已经令她承受不住。
金丹期的灵力在《天衍灵诀》面前,若沧海一栗,毫无相抗的可能。
杂乱无章的功法充斥在沐言汐的神识中,贯彻古今,似真似幻,好似一个巨大的藏宝阁,然而真正的功法,却被掩藏在万千功诀之中,叫她头昏欲裂。
这是《天衍灵诀》给她的考验,即使沐言汐之前被认可、被带到了这里,可她若是过不去这一关,《天衍灵诀》也不会向她开启。
沐言汐撑起身体打坐入定,开始运转起体内灵力,分出神识探入功法之中,梳理神识中一切。
在此期间,魂体也一直与她保持着或远或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时不时注入体内的灵力,可魂体也仅仅是履行一开始的诺言为她稳固神魂。
紊乱的识海,却只能由她自己去探寻。
本以为会很困难,但等到沐言汐真正尝试着去解时,才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天衍灵诀》集天衍之力,自然不会是寻常的剑法功诀。
一如修道之路,看似修的是灵力,是剑法,然而经历雷劫进阶之后所提升的,并不是修为,而是体魄!修士的境界越高,其神魂便越是强劲。
直到沐言汐的神识准确缠向其中一片功法,整个识海骤然大亮。
其余漂浮的功法全然化为虚影散去,那一片散乱的功法溢出金光,光芒盈满整个识海。
沐言汐双手掐诀将身体内的灵力全然调动起来,与此同时,自功法中传出一道古老而苍远的声音:“通天之路漫漫,道魔妖皆可赴。天衍之灵茫茫,得之皆可成道。”
“天衍之灵,淬魂,淬体,淬炼本心。”
“你,又欲为何?”
沐言汐身上赤色灵力光芒不减,在神识中回答:“为世间之道。”
“世间之道?好一个世间之道,那你又怎知,你所理解的道是否是世间之道?”
沐言汐沉吟片刻,答:“万物苍生,本成其序,不可扰之。”
《天衍灵诀》似是得到了它想要的回答,识海中的功法豁然开启,瞬间释放出大量磅礴的灵力,那些灵力犹如其声音般,好似十分渺远却又令人心生敬畏。
灵力自玉简中翻腾而出,将沐言汐整个人环绕包裹,没入每一寸运转的经脉中,犹如滚烫的岩浆般,一寸寸侵蚀着经脉中原先的灵力。
随着那股灵力的冲撞越来越快,沐言汐胸口涌上几分气血,淡淡的血腥味自口中蔓延开来。金丹期修士强劲的体魄在此刻犹如尘世的凡人一般,好似不堪一击。
金色的灵力几乎就要吞噬掉她体内的所有灵力,渐渐的向着灵力储存的丹田而去。身体在容纳完完全全不同的灵力,好似要颠覆她这前二十几年的修行。
但沐言汐,根本承受不住。
一口带着灵力的心头精血自口中溢出,《天衍灵诀》的灵力倾略性极强,不仅做不到任何补充,甚至对沐言汐原本的灵力起了冲撞,隐隐有着破坏之意。
如同一场全新的洗经伐髓。
没入体内的灵力裹挟着无尽磅礴之力,沐言汐刚刚吐出口的鲜血只是个开始,心头精血再度一次又一次地翻涌上来,化作道道血雾没入在外的碧绿玉简。
吸收了精血的玉简再度放出新的灵力去侵蚀她的经脉,像是在结下什么契约。
《天衍灵诀》在吞噬着沐言汐原有的灵力,侵入丹田后,修为也正式开始下跌。
由金丹中期,跌至筑基后期。
筑基中期、筑基初期、而后竟跌下了筑基期!
修为还在接着往下跌,果不其然,几息之后,她的修为境界直接跌到了练气期!
练气后期,中期……初期!
直到修为跌破练气期,沐言汐口中喷出最后一口心头精血。
一身修为就此消散,化为乌有。
沐言汐眼前阵阵发着黑,整个人都险些支撑不住打坐的姿势,就在她支撑不住向前倾倒时,一道熟悉的灵力袭来,托住了她身体向下的趋势。
沐言汐浑身像是碎骨重塑般,终是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
在沐言汐被魂体拉入小世界时,易无澜的神识也被拖入了另一方境地。
神殒之境中,黑压压的乌云从上空寸寸袭来,灵修魔修倾巢而出,将神殒之境的上空彻底染红。
血色如魅,硝烟未平。
刀光剑影之中,有人在大声唾骂,有人在仓皇叫嚣。
“我看缚灵只是他们野心的挡箭牌,他们只是想要挑起事端,我们又何须对魔修客气?”
“还有那个叛入魔域的魔头,她灵魔双修,我早已说过她会为祸人间。明澜仙尊,你在魔域中近百年,还不赶紧将那魔头斩于剑下,以绝后患!”
“那魔头前阵子被我们所伤,现在定然还未恢复元气,待她恢复过来定然要报复我们,我等仙门中人,今日便一齐除魔卫道!”
易无澜眉眼间若落了雪,曳影剑尖反射出冷寒剑光,声音却比长剑还要深寒:“魔尊欲操控缚灵为祸天下,当务之急是除去魔尊与逃出封印的缚灵。”
凌霄宗的长老纷纷围拢过来:“无澜,之前你只身前往不夜城,已经引起各宗门警惕,如今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她无错。”
“她若是真的无错,当年又怎会入魔域?难不成你还要为了她叛宗堕魔吗?”
“她无错。”易无澜拢剑行下一礼,“若她有错,我亦有错。”
“你,执迷不悟!”
似真似幻的画面顺着记忆飞掠而过,在易无澜找到沐言汐时,沐言汐正与魔尊厮杀在一起,剑芒森森,地上落下层层霜雪,随着剑势飞扬而起。
见有人前来,魔尊趁着沐言汐回头之际,寻了机会逃脱而去。
沐言汐下意识转过头。
只见曳影剑所过之处,剑尖上滴落的鲜血晕开团团艳红的花簇。
易无澜收剑而立,冷冷看向沐言汐,声音却比雪还要深寒:“过来。”
沐言汐收了浮光剑,笑嘻嘻的往易无澜身边跑,想要去挽易无澜的胳膊,却因为手上的鲜血而不动声色往后藏了藏:“神殒之境那里打完了?谁赢了啊?”
“明澜仙尊可有立功?你可得多杀几个化为缚灵的魔修啊,要不然你师长他们真要以为你被我骗走啦。”
“你快去追魔尊,那可是头功,看在我们道侣一场的份上,我让给你啦。”
易无澜看向不断将她往回推的手,面无表情的抓住沐言汐,冷冷道:“别乱动。”
沐言汐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像是妥协一般,叹了口气:“就算解决了缚灵,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易无澜不想听她多说废话,刚进阶大乘期的灵力源源不断自经脉中传输过去,“我陪你。”
沐言汐呆愣的看她。
易无澜声音冰冷,气势强劲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我说过,我陪你。”
沐言汐:“可你……”
“闭嘴。”
沐言汐一噎,像是被易无澜这句难得一闻的重话给吓住了。
易无澜拉着沐言汐往七绝鬼域的方向走,内里的血池翻涌沸腾,好像下一瞬就能送出无数缚灵,倾灭修真界。
沐言汐挣扎着想要挣脱易无澜的桎梏,脸庞被血色的暗光照得煞白一片。
“易无澜,你疯了吗?”
易无澜冷冷问:“沐言汐,你早就知道缚灵的解决之法。”
沐言汐偏开目光。
就在这时,酝酿许久的血池终于喷涌而出,七绝鬼域内外的缚灵像是皆被注入了力量,寻着灵力向修士攻击而去。
沐言汐拉着易无澜往石壁中躲,她们已至七绝鬼域中心,灵力十分稀薄,几乎被血池中的蜃气吞噬。
她将易无澜按在石壁上,“缚灵已彻底被唤醒,再不走,你这个假道侣就真得在这里给我殉情啦。”
易无澜充耳不闻,抬手握住曳影剑,大乘期的灵压若惊涛骇浪,向着周围缚灵冲撞而去。
附近的缚灵皆被引了过来,沐言汐怔然看着,催动天魂丝甩开右侧的几个缚灵后,忽而轻笑一声,上前半步抓住易无澜的手腕。
“易无澜。”
易无澜看都不看她:“你旧伤未愈,旁边待着。”
密密麻麻的缚灵几乎要将整个七绝鬼域淹没,宛若炼狱。
沐言汐却好似闲聊一般开了口:“北霄帝尊当年以神魂危祭焚毁血池时,曾留下一道诛魔大阵。”
易无澜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沐言汐的一丝,沐言汐已轻飘飘凑近她的耳畔:“我要你寻到它。”
易无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中那股不安更甚。沐言汐很少会正经的与她说有关缚灵的事情,之前的那些,也是沐言汐当成戏言般裹在各个话本中读给她听。
沐言汐飞快说完后,艳丽的面容在血色灵光中,露出一抹灿烂无比的笑容。
“缚灵已被唤醒,能暂时阻止这一切的,唯有天衍之力。你若再坚持,只会让更多人死于缚灵之手。”
易无澜不为所动,打定主意不离开:“我可以陪你。”
沐言汐笑起来,抬步上前靠近易无澜的耳畔,轻声道:“去吧。”
话音刚落,无数天魂丝自沐言汐袖中飞出,缠上了易无澜的四肢。
易无澜瞳孔剧缩,本能想要抓住沐言汐,但伸出的手却被天魂丝拉扯,一同卷出了七绝鬼域。
在她离开的那一瞬,七绝鬼域外狂风大起,虚空中好似凝着无尽的威压,四面八方的灵力凝成破天灵阵,震天撼地,直直朝着七绝鬼域而去。
以七绝鬼域为中心,熟悉而又强大的灵力威压在结成的那一刻,自四周散开。煞白灵光与泼天血光交织在一起,冲向天际,直入九霄。
灵光漫入云际,纷纷扬扬,宛若只下了场雨。
*
易无澜心口狂跳,意识归位,猛地睁开眼睛,按住胸口剧烈喘息。
在眼眸聚焦后往四周一看,周遭依旧是玄酆秘境中的石室。
已是三千年后。
一旁昏睡的沐言汐神魂出窍,完好无损的躺在法阵中央。
三千年前沐言汐封印七绝鬼域的场景好似还是昨日,易无澜惊魂未定,召出曳影剑起身。
只是还未安定好心神,耳畔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易无澜怔然回头。
兽骨中的那团白光从中飞了出来,渐渐化为人形,转身过来时,那双灵动的狐眼微微上挑,浮现着一层淡而神秘的光,好似隔着三千年的时光与她相望。
“易无澜,我在她神识里发现了道侣契,她还那么小,堂堂仙尊的良心都被狗啃啦!”
易无澜一愣,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却穿魂体而过,灵光自指缝中滑落,什么也抓不着。
魂体见她发呆的模样,咯咯直笑:“哎,看不出来我是假的吗?三千年过去,你修道真的修傻啦。”
易无澜呼吸一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你,你是谁?”
“完啦,看来是真傻了。”魂体瞬移到易无澜面前,即使触碰不到,也要揉上易无澜的发顶。
易无澜似是终于定了心神,“可你之前都未出现。”
“啊。”魂体声音中带着几分心虚,“我知道你来过呀,之前我真出不去嘛。”
“所以之前我来时,你都在?”易无澜强行将自己心底涌上的不受控制的情绪压下去,面无表情的环顾四周,“我知道了。”
魂体脸上的笑意一僵,忙扑过去,虚虚拢住人:
“哎哎哎,你别生气啊,我哄哄你还不行吗?听闻你如今可是修真界修为最高的明澜仙尊啦,怎么没变成那些神神在在的老古板?易无澜,你怎么还是这副狗脾气啊。”
易无澜往后退了一步,“哪敢劳烦魔君。”
魂体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三千年都过去了,易无澜这但凡生气就喜欢喊她‘魔君’的毛病还没改,顿时也来了气:“易无澜,我还没跟你算道侣契的账。”
她指向了地上昏迷的沐言汐,指尖不断比划:“她还这么小,这么小!”
“三千年前把你一个人丢出去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你现在不过得好好的吗?”
“你该不会是对我怀恨在心三千年,见我重生了,故意要搓磨我啊?”
易无澜淡淡道:“她成年了。”
魂体:“所以你承认你是故意为难我了?”
易无澜:“你觉得我是在为难你?”
“…… 那欺负我?”魂体小声开口,丝毫没有在沐言汐面前的成熟稳重,“哎呀你就别藏着话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啦,下次我就要跟那个小的融合了。”
易无澜深深的望着她,像是在做什么妥协。
“三千年前,我没有销毁道侣契。”
魂体一怔,抬眼愣住:“什么意思?”
易无澜沉默了许久。
魂体摆摆手,下意识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她一个小修士跟你有道侣契,毁不掉也说不清,你就别为难她了。”
易无澜反问她:“你想要我毁了它?”
魂体歪歪头:“不然呢?难不成你还要借道侣契之名代我养那个小的?好像也可以。”
“你觉得我是因为曾经的情谊而帮助她?”易无澜忽而笑出了声。
魂体:“你笑什么?”
易无澜的手轻轻抚在魂体发颤的唇上,似自言自语般,哑声开口:“言汐,我若只是想帮扶她,以师徒以长辈以世交,我有更多更好的理由,你觉得我为何要用道侣契?”
魂体身上的光芒已较一开始淡了不少,透亮的银丝也渐渐隐于虚空中。
显然是无法长时间见人。
易无澜将魂体虚虚拢入怀中,长发好似也与魂体交织在一起。她手背上的青筋泛起,实则动作极为克制,像是对待一件珍宝般,一点也没有没有穿透魂体的身体。
未等魂体回答,她已经说了下去:“如果没有缚灵,没有所谓的需要修补的天梯,我们的道侣契在三千年前,就该发挥它真实的作用。”
魂体还处在愣怔之中,她像是真的被抱住了一般,半晌都没有任何反应。
透明的脸颊上似乎都烧了起来,她小声问:“你说这像不像是你背着她,在跟我偷.情啊。”
“你觉得这是偷.情?”易无澜的手紧了紧。
魂体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释怀的笑意。
她仗着易无澜的纵容,越发口无遮拦:“易无澜,那你更喜欢的三千年前的我,还是三千年后的我?”
易无澜淡淡瞥了她一眼,松开人转身。
魂体又凑上去,喋喋不休:“易无澜?明澜仙尊?”
“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易无澜无奈的转过身,在魂体期盼的目光中,淡声道:“我只是在想,她以后问我时,我该如何作答。”
魂体笑得直咳嗽,赖唧唧的趴在易无澜的身上:“你可真了解我。”
易无澜眸光微动:“她就是你。”
“是啊,你提醒我了,她就是我。”魂体似笑非笑的瞥过去一眼,眼底好似含着风情万千,眸光突然冷下。
“你的话说完了,我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的沐言汐,脾性都同出一脉,易无澜只是瞥一眼就知道她要使坏。
魂体绕着易无澜走了一圈,啧啧称奇:“修真界这三千年的风水可真是好啊,克己复礼的明澜仙尊,都能做出隐瞒身份诱拐小仙君的事了。”
魂体不用问都能知道易无澜隐瞒身份的用意。
易无澜与她相处几百年,在魔域的几十年更是朝夕相对,这世间又有谁能比易无澜更了解她的喜好?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不计较。
魂体悠悠抬手,亲昵的抚上易无澜的眉心,凑身前去,好似情人间的低喃,语气却渐渐冷下:
“可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我…… ”易无澜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魂体忽而消失,被触碰的额心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前方半空中霍然由银丝开启一条通道,一阵灵力向后袭来,将她强行往前拉扯,伴随着银丝轻舞的声音,石室化作万千光点升入半空。
茂林森森,转眼便出现在了玄酆秘境之外。
修真界修为最高的明澜仙尊,就这么被无情的扔出了玄酆秘境。
易无澜神色难看,风扬起墨发,根根好似濯着冰雪,黑沉的眼瞳晦涩难辩。
手中的双响镯从沐言汐神魂入玉简开始,就失去了作用,注以灵力窥探不到分毫。
大概是感知到了易无澜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曳影剑收起了剑光,轻轻的贴了贴易无澜的掌心,完全不敢直接靠上去。
“沐言汐。”
易无澜神色冷厉,望向已经关闭的玄酆秘境出口,手指几乎要将曳影剑柄捏碎,手中聚出一团灵力,周身被刻意压制的修为一路高涨。
自元婴期,在瞬息间攀升至大乘期,巨大的灵力波宛若空中炸裂的焰火,威压遍布方圆几里。
“……你最好能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