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里安叔叔。”赫佩斯朝脸色并不太好看的雌虫鞠躬。

  帕特里的雌父不是军雌,而是普通的雌虫公民,经营一家小型商场。

  他只有帕特里一个雌子,帕特里殉职对他而言是一场严重的打击。

  “赫佩斯来了。”科里安招呼他进来,给他倒了杯水。客厅里放满了帕特里的遗物,在赫佩斯到来前,他正在整理。

  赫佩斯小心避开那些遗物,对科里安道:“您注意身体。”

  科里安苦笑一声,道:“过段时日便好了。”

  他看向赫佩斯,嗓音沙哑,又说:“还没感谢你那个时候救帕特里。”

  赫佩斯摇摇头:“我没能把他救回来。”

  “至少他死在了战场。”科里安说,“你工作很忙吧?还要抽时间来看我,辛苦了。”

  赫佩斯看着他疲倦的脸,勉强笑了笑,安慰他:“也没那么多工作。”

  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很多次。帕特里死亡,他来安慰科里安,面对的场景从未发生过变化。以至于经历的次数太多,他甚至生出了浓浓的疲倦。

  已经彻底麻木了。

  “我还要整理,实在没办法好好招待你……”科里安为难道。

  赫佩斯在心里与他一同说出那句话,毫无犹豫地宽慰他:“没关系,我能陪您一起整理吗?”

  就连交谈的内容都不会发生变化,和他过往经历的一模一样。

  他陪着科里安,将帕特里的遗物整理好,最后封存箱中,放进了帕特里的房间。

  赫佩斯直到那扇属于帕特里卧室的门锁上,才同科里安道别。

  沉重的大门关上,赫佩斯望着天际的云层,叹了口气。

  他坐进悬浮车,靠在驾驶位上,闭目许久,才启动悬浮车,往格其兰的公司驶去。

  格其兰的产业涉及诸多领域,核心产业则是营养液生产。赫佩斯大摇大摆推开他办公室门时,棕发亚雌正在发火。

  秘书站在桌边一声不吭。

  “火气这么大?”赫佩斯已经脱下正式的西装外套,露出身上那件银线绣纹样的骚包黑衬衫,锁骨大方露在外面。

  他很是熟悉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朝挨训的秘书使了个赶紧走的眼色。格其兰见他来了也没训话的意思,摆摆手让秘书先出去。

  “过来干嘛?”棕发亚雌没好气道,从冰柜里取了瓶巴姆达重重放在赫佩斯的面前。

  赫佩斯微笑摆手:“雄主管的严,不喝酒呢。”

  格其兰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待在家里干脆别出门了?”

  “这不是有事找你嘛。”赫佩斯笑容恳切,却看得格其兰平白无故背后发毛。

  他坐在赫佩斯旁边的单张沙发上,先是观察了一番红发军雌的状态,显然和平常相比,多了点沉郁。

  直到把赫佩斯盯到后背发毛,他才收回视线,慢悠悠地开口:“说吧,什么事?”

  赫佩斯朝他的方向略略倾身,十指交叠置于膝上,一脸正色道:“我要给雄主准备生日礼物。”

  “噗!”格其兰见他严肃,倒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刚进嘴,全部喷了出来。

  棕发亚雌满脸疑惑看他,最后还是神色复杂道:“你这……”

  他是亚雌,对雄虫的需求远不如雌虫那么高,赫佩斯又是军雌,对雄虫的精神力疏导需求更大。以雄虫在帝国的地位来看,生日礼物的确是件很重要的事。

  更别提谢长留的基因等级,很可能远超帝国雄虫现有水平,赫佩斯如此正式倒也情有可原。

  格其兰自己给赫佩斯想了诸多理由,终于让试图暴揍赫佩斯的心平复下来。他放下酒杯,面无表情问道:“你想送什么?”

  赫佩斯摸着下巴道:“没想好,所以想问问你。找你要点参考经验。”

  格其兰指指自己:“你凭什么觉得我有经验?”

  赫佩斯:“……”

  格其兰看着他,叹了口气:“给你提供一点方案吧。”

  他拿出光脑,将雌虫送礼的一百个方案打开来给他看:“我秘书整理的,你先看看找点灵感吧。”

  赫佩斯认真端详那份方案,一条条看过来,整个虫安静下来。格其兰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有问题叫我。”

  半个小时后,赫佩斯关掉光脑,靠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神明亮,带了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格其兰从办公桌后探出头,看他那副模样,在心里为谢长留默哀。

  他想起黑发雄虫那张平静冷淡的面容,料想对方应当会对赫佩斯的所有行动都有应对方式。这么一想,那点隐约的默哀可怜都消失了。

  阁下好运,他在心里默念。

  “那我先走了。”赫佩斯站起身和格其兰告别,“我去准备东西。”

  皇家军校的课堂上,谢长留蹙了蹙眉,背后阴风阵阵,只往他后颈吹。

  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邪物。这种阴风阵阵的感觉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而非实际存在。

  谢长留缓缓眨了眨眼,脸上是呆愣与困扰并存的表情。

  3055悄咪咪观察他,最后下结论,认为全是近期邪气入体的赫佩斯在作怪,才惹得静心凝气的凌洲仙尊心神不宁。

  好在谢长留调节情绪的能力实在高超,阴风阵阵也不过短暂一瞬,很快恢复平静听台上教师授课。

  **

  五月二十一日的前两天,赫佩斯异常忙碌。

  神出鬼没,身影时有时无。主卧里常出现沉闷的敲击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忙碌之余,他的行动还带了点鬼鬼祟祟的感觉。试图调动谢长留的好奇心,又不愿谢长留知晓惊喜本身内容,四字概括便是欲擒故纵。

  3055无语地看他忙碌,谢长留则是勉强配合道侣,表面上露出一点几不可察的期待。

  这点假的不能再假的期待,倒让赫佩斯愈发兴奋,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准备惊喜。

  谢长留叹了口气,也就随他去了。

  五月二十日晚上十一点多时,赫佩斯敲响了客卧的门。谢长留打开门,便看见他衣着打扮很是正式,站在门口认真看着他。

  “快到时间了,我要卡点做好准备。”红发军雌站在面前,神情很是严肃。

  谢长留看了眼时间,沉默地将房间门打开了,示意他进来。赫佩斯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进了客卧,然后直接坐在了床沿。

  脊背挺直,目光直视前方,和他平时散漫的模样大相径庭。

  谢长留坐在桌前,和他同款坐姿,等赫佩斯开口。

  然而平时对着他能滔滔不绝的军雌活像被下了哑药,竟是端端正正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房间内是诡异的沉寂,尴尬凝滞的气氛在整个房间里静静流淌,却在时间日期跳转到新的一日时,被赫佩斯猛地松快的声音打破:“雄主。”

  他看向谢长留,笑意盈盈:“生日快乐。”

  伴随着祝福的,是他伸向谢长留的手。轻轻“啪”的一声,一朵蓝紫色的“洛根亚”出现在他的指尖,花朵娇艳欲滴,开得极盛。

  谢长留收到过很多礼物,大多是珍贵、挑不出错处的谢礼。

  然而收到花却是第一次。

  他看向那朵洛根亚,注意力却落到了赫佩斯脸上。

  红发军雌笑容一如既往张扬,此刻那点张扬里却多了几分温柔,凌厉夺目的眉眼因这分温柔都显出内敛含蓄来。

  他把花往前递了递,对谢长留道:“现在是开胃菜,所以只有一朵花。”

  谢长留那句“我并非今日生辰”也因他的神态话语收了回去。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朵花,对赫佩斯低声道:“多谢。”

  “不客气。”赫佩斯大方摆手,“雄主好好休息,早上再见。”

  五月二十一日到来,他离开客卧,要走时还是扒着门对谢长留说:“雄主,早上不要起太早。”

  他知道谢长留平时是个五点就会打开客卧门的家伙,可那些惊喜总不能五点就暴露,只能委屈谢长留迟点出门。

  谢长留手里还拿着那朵花,他人白,气质又淡,蓝紫色的洛根亚衬得他相貌愈发俊逸。赫佩斯扒着门欣赏一会儿貌美雄主,对自己要做的事多了一丝犹豫。

  但一瞬的摇摆不定后,他坚定了心思,决心要去做这件事。

  他要给谢长留一个绝对难忘的生日,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隐秘的试探欲,想要从谢长留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更何况他翻阅各种论坛和询问格其兰的意见,总结出雄虫喜欢的礼物,又结合谢长留的性格,做出了大胆的修正。

  时间一到就能开工。

  他回到主卧,而谢长留也遵守他的想法,既没有在夜间听到奇怪响动开门,也没有在五点准时打开客卧门。而是在赫佩斯给他发消息时,才走出客卧。

  映入眼帘的,是大变模样的公寓客厅。赫佩斯就像是将花园搬进了室内,蓝紫色的洛根亚自天花板垂落,像是从墙内生长,每一朵都开得极其艳丽,生命力无比旺盛。

  谢长留踏出卧室,仿佛陷进了花海。赫佩斯则站在花海尽头,小心将一朵即将坠落的洛根亚重新安放回原来的模样。

  他走向赫佩斯,却发现红发军雌的鼻尖与眼眶都有些泛红,脖颈更是红了一片。

  昨晚并没有出现这些症状,那便是今早出现的。

  谢长留没再看那片小型花海一眼,皱了皱眉:“眼睛和鼻子怎么了?”

  赫佩斯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没事,一点小意外。”

  他的状态实在不对劲,谢长留细细打量他的症状,又环视四周环境,紧紧盯着他:“花粉过敏。”

  赫佩斯笑了笑:“倒也没那么严——阿嚏!”

  他背过身,狂打喷嚏。

  赫佩斯到现在都琢磨不明白,为什么虫族会对花粉过敏,他还是蝶种,更加离谱了。

  昨晚只有一朵洛根亚,在谢长留面前还能忍一忍,回房间后他就赶紧洗漱了,并没有多少症状。

  客厅内布置的洛根亚花,他全程没碰过,都是叫家政机械虫处理的。却没想到为了看谢长留看见第一个惊喜的反应,他的过敏症状会那么严重。

  谢长留的脸色有些沉,眼底是明晃晃的不认同,却没有开口说教他的意思,而是打开了公寓的窗户通风,又打开家政系统,处理那些花。

  “等下!”赫佩斯匆忙拦住他,泪眼朦胧对他说:“让我给你留个影。”

  他实在想看谢长留站在洛根亚花海里的样子。

  雄主貌美,总归要留几张影像。

  谢长留的动作一顿,似是拿他没办法,无奈叹了口气:“要做什么?”

  “就站在中间。”赫佩斯拿出光脑,瓮声瓮气道。

  谢长留顺从地站在洛根亚花中央,淡然的眼神看向他。赫佩斯望着他,情不自禁按下了留影,连喷嚏都不打了。

  他呆呆看着花海里的谢长留,只觉心里满涨,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留影被郑重保存在光脑中,谢长留将心满意足的赫佩斯赶进房间,自己站在客厅,打开了家政系统。

  他看着满室的花,还是摘下了一朵,置于掌间。

  昨晚那朵洛根亚被他放进了玻璃瓶,花朵自瓶口斜出盛放,日光自它上方流落,在桌面投出摇摆浪漫的花影。

  “仙尊,您知道洛根亚的寓意吗?”

  3055忽然吱声,它看着满室被慢慢收拢的洛根亚花,和谢长留说:“洛根亚的花语是……”

  “与你相遇,是一场盛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