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佩斯为与他的相遇感到庆幸与欣喜。

  谢长留久久凝视掌心的洛根亚,徐徐收拢了五指。

  他的身后传来一点响动,红发军雌从房间里探出半张脸,尽管还是眼眶泛红,鼻子控制不住抽动的状态,但比在客厅里好了不少。

  浅灰色的眼瞳打量一圈,他开口问道:“雄主,我可以出来了吗?”

  谢长留朝他点点头。所有的花都被收拢,窗户大开通风,室内空气净化器也开着,最大程度驱散客厅里的花香。

  赫佩斯抽了抽鼻子,还是有流泪的冲动。但过敏症状明显比之前要好很多。

  双眼酸涩,眼泪在他的眼眶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装住,从眼眶里满溢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谢长留抬起手,用指节拭去他眼下的泪水。他对赫佩斯张张嘴,时有时无的情商上线,收回到嘴边的话,对红发军雌道:“我很喜欢。不过身体要紧,以后不要碰了。”

  赫佩斯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暗自嘀咕了一句:“论坛说的原来是真的啊……”

  先送花,再送礼物,外出约会,备好小惊喜,晚上再来个大惊喜,一整套流程。

  他没想到谢长留此等不食烟火的雄虫竟然也喜欢这套流程。

  赫佩斯微微低头思索,对今晚要准备的惊喜有了更大的把握。

  谢长留的后背又开始出现发毛的情况。他的眼底浮现困惑,实在难以理解为何会在短短几天内连续出现多次背后阴风阵阵的错觉。

  赫佩斯动作狂放地擦掉脸上所有眼泪,正经地看着谢长留,说话和宣誓似的:“雄主,我明白了。”

  他并不准备向谢长留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而是回到卧室,拿出了一个盒子,郑重交到谢长留手里。

  他态度严肃,谢长留投桃报李,也伸出双手郑重接过礼物,一人一虫像是在什么交接仪式上,交接具体内容是谢长留假生日送出的礼物。

  “可以拆开来看看。”赫佩斯说。

  谢长留心下了然,料想这就是生日礼物了。他神情肃穆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发簪。

  “因为看见你一直用那一根盘头发,就想着给你仿着样子重新做一支……”赫佩斯不太自然地挠挠鼻尖,又清了清嗓子,“但好像仿得不太像。”

  他与谢长留有亲密接触,但毕竟没有亲自观察过谢长留头上那支古朴的碧绿发,也就没有那等模仿的工艺。

  做出来的成品更契虫族的审美,有种粗犷的杀气。

  谢长留盘发用的玉簪还是元清长老的师兄玄真长老送的。

  他那个时候被拘在昆岚峰,成日里披头散发,仅用自制的一把木梳随意打理,嫌麻烦时,再从破旧衣物上撕下一条布条随意束发。

  玄真长老来昆岚峰寻元清,便见师弟的唯一的入门弟子一身浆洗发白的粗布麻衣,披头散发,看不下去,好歹送了新衣和束发用的玉簪来。

  那也是谢长留人生里第一份礼物,尽管源于施舍。

  他拿起盒子中的银色发簪,在他的指尖,那支发簪像是一柄小型的权杖,荆棘盘绕,拱卫中央那枚被切割出无数面的纯白色宝石。

  “比不上帕马托斯之眼那么贵……”赫佩斯见他细细端详的眼神,尴尬道。

  血瑙蟒那玩意儿也不是什么虫都能弄死的,帝国整支精英部队出动斩杀,说不准都得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更别提还是S级别以上的血瑙蟒。

  赫佩斯学不来谢长留那般斩杀能力,他也做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钞能力解决。

  谢长留没有说话,纯白色的宝石在自然光下折射柔和的光芒,他放下盒子,取下头上的玉簪,自然用赫佩斯送他的发簪来盘发。

  赫佩斯心底那点忐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毫不吝啬夸赞:“好看。”

  取下的那支玉簪被放进赫佩斯给他的盒子中,谢长留盖上盒盖,形制古朴的玉簪最终被彻底隐藏,像是代表尘封的过往。

  他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装着玉簪的盒子。

  “第一件礼物送了……”赫佩斯小声嘀咕,盘算今日的行程。他把谢长留推回房间里,建议对方换一套衣服,自己则钻进房间,把睡衣换下。

  拿衣服时,藏在衣柜底下的暗红色盒子闪烁暧昧的光,盒子中央的蛇形图案,像是在他提示他晚上会发生什么。

  赫佩斯眯眼看着那个盒子,再次回顾了一遍今日的流程。确认无误后,他换好衣服走出主卧。

  谢长留的衣服基本都是他来安置,黑白灰三色,款式基础,没有特别复杂的元素。

  如果出现,赫佩斯都会怀疑谢长留将衣服上的装饰毫不犹豫扯掉,毁尸灭迹。

  “雄主,走吧。”红发军雌的手下意识就要搭到谢长留的肩膀上,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强行拐弯,转道牵住了谢长留的手。

  像是要刻意证明什么。

  谢长留把他认成道侣之后,对他这些小动作的包容度就上了一个层次,不会开口拒绝,也不会给出回应。

  包容似乎就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他今天的生日行程安排得异常丰富,赫佩斯对整个安排都了然于心,甚至到了有些紧张的地步。

  谢长留不得已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冷静点。

  虫族的娱乐方式相较百年前,多了几分“遵纪守法”,血腥暴力的娱乐活动不会摆在明面上,帝国的斗殴案件数量也下降不少。

  更多的是健康向上,还能耗费精力的活动。毕竟常年斗殴损毁公共财产,治安维护与公共财物维修也是件麻烦事。

  赫佩斯先是带了谢长留去了商场。按照他的那个常规套路来讲,雄虫应该更喜欢稍微平静的活动,对谢长留而言,也是很适合的过生方式之一。

  红发军雌站在谢长留身边,颇有为美一掷千金的意思,无比豪爽道:“雄主,要买什么都可以买!”

  谢长留:“……”

  3055“噫”了一声,对谢长留道:“仙尊,他就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谢长留忽然觉得额角有些发痛,他叹了口气,原想让3055不要背后妄议赫佩斯,话到嘴边,却选择了沉默。

  他心底隐隐升起了同意的念头,看向赫佩斯时,眼底流露出微弱的怜悯。

  赫佩斯全然没有注意到谢长留把他当病患的眼神,只是牵着他,往商场里走。

  然而进去五分钟后,一人一虫便走出了商场大门,健步如飞。

  赫佩斯牵着谢长留的手,脚下要走出残影,身后的骨翅也蠢蠢欲动,要挣脱衣服,疯狂扇动赶紧跑。

  谢长留速度明显比他更快些,到后来换成他提着赫佩斯走,火速进了悬浮车内。

  狂热的喊声仿佛还在追着他们,撵着他们疯狂逃窜。

  “哈哈,小意外。”赫佩斯劫后余生般喘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谢长留的影响力到了这个程度。

  那段德卡浦星的影像早就让雄保会全平台封禁了,但谢长留的脸毫无保留暴露在帝国公民眼中。

  虫族崇尚武力,雄虫又占有极高地位,谢长留这种能打的雄虫简直撞在雌虫的审美点上。一进商场他们就被认了出来,虽说碍于雄虫保护法,那些虫不会刻意围上来,但暗中狂热的视线与呼唤压根无法忽视。

  到后面简直就是粘着他们跑。

  更别提中间还有几名雄保会执法司的雌虫在暗中跟踪,美名其曰保护,整个约会的氛围全部泡汤,谢长留那张脸又没办法完全暴露在公共场合里。

  可遮着脸赫佩斯又觉得不甘心,过个生日还要偷偷摸摸未免可怜。

  谢长留在看窗外,车窗上则映出赫佩斯略显纠结的面孔。

  “回家吧。”谢长留忽地开口。

  赫佩斯叹了口气,趴在驾驶台郁闷:“全部行程都泡汤。”

  谢长留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垂眸看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更何况今日并非他的生日,没必要如此隆重正式。

  谢长留也不过生日。

  赫佩斯将目的地设置成公寓,连手动驾驶的心思都没有了,他靠在驾驶座,仰着头说:“那毕竟是你和我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自然要正式对待。

  一人一虫出门不到两个小时打道回府,齐齐坐在沙发上发呆。走神没多久,赫佩斯拿出游戏手柄,问谢长留打不打游戏。

  谢长留接过熟悉的手柄,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他的身边,和他打游戏消磨时间。

  他们在年初休假期间,就常常坐在一块打游戏。早期赫佩斯还能压着谢长留占据上风,玩的次数多了,谢长留越来越熟练,直接反超他,根本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雄主,你好胜心好强。”赫佩斯放下手柄,面带微笑看向谢长留。

  很明显是一种想说些垃圾话,又顾忌对方是自己雄主还是今天寿星不得已保持沉默的憋屈表情。

  谢长留简练道:“承让。”

  赫佩斯嘴角抽了抽:“……”

  游戏再打下去有碍家庭和谐关系,赫佩斯切换页面,开始放电影。

  相较于爱情片,很显然战争片更吸引虫族。影视作品大多以战争动作片为主,气氛柔和的爱情片少的可怜。

  赫佩斯很认真挑了一部节奏舒缓,画面清新浪漫的爱情片。电影开始三分钟,他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最后直接倒进谢长留怀里昏睡。

  很是值得羡慕的睡眠质量。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醒来时,入目是谢长留的下颌。

  赫佩斯猛地离开谢长留的怀抱,看看彻底暗下的天,又看向结束闭目养神状态的谢长留。

  “雄主,几点了?”他哑着嗓子问。

  谢长留低声道:“六点三十二。”

  赫佩斯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脑中风暴雷鸣,疯狂想支开谢长留的借口,最后用出了最诚实的恳求:“雄主,能麻烦你去和楼下餐厅的老板聊会儿天吗?”

  “他疯了吧让您去和楼下老板聊天,聊什么,大眼瞪小眼吗?!支开人的借口也想得太草率了吧!”3055尖叫。

  小圆球被先雪剑一剑柄打到信号消失。

  谢长留觉得他的要求很是古怪,但他向来不太能猜到赫佩斯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是沉默地站起身,顺从出门去楼下餐厅了。

  赫佩斯待他出门,家门彻底关上,才连滚带爬奔向卧室,光脑火速给楼下餐厅老板发消息,叫老板将他之前订的晚餐送上来。

  烛光晚餐这种东西,他自己做就是灾难。

  老板很是靠谱,火速给他送餐,顺带发了条消息:【为什么谢长留阁下要坐在店里一动不动,我问他,他说是你叫他下来和我聊天,聊什么东西啊!】

  赫佩斯随便回了一句“帮我拖住他”,就跑去布置现场了。

  他在热火朝天布置烛光晚餐现场,楼下餐厅老板看着端坐在大堂的谢长留汗流浃背。

  让一个寡言的人努力开口聊天本身就是件困难的事,赫佩斯简直是强人所难,也强虫所难。

  餐厅老板真想把赫佩斯打一顿。

  他想了想,还是送了一碗打包好的奶布丁给谢长留:“阁下,您的奶布丁,中将那边说可以回家了。”

  不要再继续坐在我的店里了!生意受到影响了!老板在心里哀嚎,只希望谢长留和赫佩斯这对夫夫不要来折腾他了。

  谢长留拿起奶布丁就往公寓走。

  到达家门口时,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不太妙的预感,阴风阵阵的感觉再次袭来,仿佛有谁要暗算他。

  他抓紧打包袋,在犹豫间,打开了公寓大门。

  客厅内的布置又换了一番,只点了一盏小灯,灯光摇晃暧昧,影子也显得缱绻浪漫,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惑人香气。

  谢长留面容紧绷,站在玄关处,没有要进门的打算。他警惕地看着客厅环境,握住门把的手缓缓收紧。

  他看见了赫佩斯。

  红发军雌站在暧昧缱绻的光影间,眉眼艳丽,染了丝丝欲念。白皙的大腿被轻薄的布料半遮半掩,大腿根投下一片阴影,显出性感的弧度。

  脖颈上的系带松松垮垮打着结,欲掉不掉,更能多出几分遐想。

  他身材颀长,身上是常年征战锻炼出来的肌肉,那条并不能称为围裙的围裙套在他身上,配上红发与漂亮的脸,互相映衬。

  赫佩斯靠在餐桌边,声音像是裹了层蜜:“雄主,你是准备先——”

  听见他出声,瞳孔地震的谢长留才像是彻底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后退半步,猛地关上了公寓大门。

  “砰!”

  大门被关上震天响,谢长留是第一次如此失态地用力关门。

  赫佩斯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看着那扇被关上的大门。还没等他从那扇如同谢长留心门一样紧闭的公寓大门中反应过来,大门再次开启,并被迅速关上。

  谢长留紧绷着一张脸,快步走到他面前,几乎称得上厉声质问:“你是何物?”

  赫佩斯呆愣在原地:“啊?”

  如此反常必然是夺舍,谢长留想。

  被质问的赫佩斯心情称得上悲愤。

  哪个牲口说的得这么送礼物,他一定要把那个虫约出来线下对决!

  赫佩斯在这个时候,大逆不道想对谢长留使用那个代表“我爱你”的“友好”手势。

  但他看见了灯光下谢长留染上薄红的耳廓。

  那点悲愤之情顿时化作了玩味。他戏谑地看着谢长留,倾身几乎是贴到黑发雄虫的面前。

  “雄主,”他压低声喊,“质问的态度要更正经一点啊。”

  红发军雌没有用那个大逆不道的手势,反而大逆不道地伸手抚上谢长留泛红的耳垂,贴着他的耳边,用气音说:“为什么不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