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诺销声匿迹将近半年,不少潜伏在教令院试图搞点动静的家伙们早已蠢蠢欲动。

  听他和提纳里说着什么“违规催化研究”,你作为现世人也不是很能理解。

  不过能大抵知道,赛诺并不打算马上暴露行踪,而是要借着自己“失踪”的消息把那群家伙一网打尽。

  所以夜幕降临时,因此计划而回不去须弥主城的你们不得不暂住在提纳里的屋舍。

  身为须弥的巡林员,这群穿着制服的家伙似乎有着一套完善的排班制度,而今晚刚好轮到提纳里。

  背上弓箭的少年在临出发前最后整顿了一下身上的行装,然后像是下意识的习惯般,他揉了揉那在月色下随风晃动的狐狸耳朵。

  你心下觉得他可爱的要命,想要去申请摸摸他的耳朵,不过你的“我”字都来不及说出口,一旁赛诺却非常适时地侧过身子,好巧不巧地挡住了你的视线。

  虽然赛诺什么话都没说,不过你总感觉他的神色有些别扭,再加上此刻是提纳里的工作时间,你也不好意思过多叨扰,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那么,我就去参加工作了,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哦,还有,我的房子不大,但你们要住的话,挤挤也不是不行。”

  提纳里说完,好像默认你会和赛诺住在这里一般,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屋内那张大概只够一个人来回翻滚的小床。

  “谢了,我应该也不会借用很久。明天一早我就会回主城,除了教令院内部的问题,还有不少堆积起来的任务也需要清理。”

  上一秒提纳里的话语还让你感受到了几分揶揄,下一秒赛诺的回话就把这段对话变成了商议会谈。

  好一个冷漠无情的大风纪官。

  你们目送了提纳里离开,然后视线一起默默看向了角落里相对简陋的木床。

  提纳里很爱干净,纵使平日里不怎么回来,房间也会整理得一尘不染。

  稀奇的是你还能看到些女孩子的用品,听赛诺一说才晓得,是他曾经救了个名为柯莱的少女,如今当了提纳里的徒弟,也在这边落脚。

  “听提纳里的意思,柯莱这几天考察学习,应该不会回来,”他兀自坐上了床边的木椅,又抬眸幽幽看着你道,“但你最好还是别动别人的东西。”

  “我是那种人吗?”你无语地拧了眉头,不知为何好像从白天开始,你就觉得赛诺在生气,还是那种非常无名的怒火。

  可见对方目光始终落在屋外,没有继续要和你沟通的意思,你也只得耸了耸肩,放弃去纠结他的心思,转而坐在床上开始摆弄那块石板。

  你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石板上的咒文比原先更加清晰,就连你也能慢慢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蕴藏的魔力正在苏醒。

  但若是要召唤穿梭两界的“门”,那四把“钥匙”都是必须集齐的条件,而你也仍不清楚门是否可以“逆向”打开,实现让你从须弥回到现世。

  口袋里的手机倏然震动,金属触碰到你身下的床板发出“滋”的一声动响,把你吓了一跳。

  你匆匆把它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电量已经告了急,大概再过一个小时,你的手机就要自动关机了。

  你痛苦地叹了口气。

  一想到自己的工作还没正式入职,还有昨天刚下血本入手的某名牌口红明天就要到货,那种想要回家的迫切心让你抓心挠肝。

  最后一无所获的你将目光幽怨地看向了一旁的赛诺。

  少年身上还穿着你弟弟的衣服,虽然在与提纳里见面时就已经被他好奇地围观过了。

  但细细想来自从你让赛诺更换衣服后,他基本都穿着现世的服装,导致他战斗起来非常不方便,再加上更关键的问题是——

  你们回来得太突然,他那身战斗服都被落在现世了。

  “赛诺,”你忽然叫他的名字,在他的注目下将石板抱上了桌,“要不要试试把你的衣服从现世换回来?”

  “可以这样做?”他迟疑地开口,指尖下意识地抓了把自己腿环上被紧紧扣住的卡包。

  表面看着冷漠,心思却永远都比你细腻的大风纪官其实比你更早纠结这件事。

  他甚至已经通过自我调节接受了衣服和头盔可以重新定制的设定,只要那副七圣召唤的卡牌还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然后你就带着这样的想法向他提了建议。

  “毕竟这是你的地盘,肯定要穿更适合你自己的衣服才好啊。”见赛诺也有此意,你将指腹触上石板,闭眼在心中许愿。

  淡蓝色的魔力自你指尖溢出,随着光芒的无限放大,温暖的风浪也渐渐将你包围。

  而待风声平息后,赛诺的战斗服果然出现在了桌面上。

  “成了!”你眼底漾开万分喜悦,就差跳起来庆祝一番。

  说实话,想帮赛诺找衣服只是其一,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确认须弥与现世是否还保持着连接。

  但就现在的成果来看,你果然还有回到现世的希望,并且只需要找齐那四样关键就可以实现。

  换上那身在现世只会让你抠脚趾的战斗服,你意外地发现须弥的背景确实与赛诺很搭。

  撇去一望无际的丛林与湿地,沙漠是与他契合度最高的地方。

  他好像生来便是栖息于神秘古墓底下的胡狼,同代表着死神的阿努比斯一般,掌管着称量心脏的权能。

  虽说你与赛诺相处的时间很长,却极少见到他真正穿着这身衣服战斗的样子。

  现在的他看上去比往日更多了些冷峻与让人不敢僭越的神性。

  “睡觉吧,从明天开始我会变得很忙,没时间照顾你了。”

  你正失神间,赛诺淡淡开口。

  ?

  他照顾你?

  你回忆了一下赛诺在客厅看动画,你在厨房做饭被油烟呛得乱咳嗽的画面;想到了他一吃辣就眼泪汪汪头爆青筋,你手忙脚乱地给他倒冰牛奶的画面……

  还有各种养崽文的温馨情节。

  嘶,算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东西。

  考虑到家里的地板都是赛诺在拖的份上,而且平日里他确实保护过你不少次,你决定原谅他了。

  彼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少年将目光落向一旁的木床,他微微扬起下颚,示意你今晚可以睡在上面。

  与赛诺同居了小半年的你,对于和他共处一室这件事已经感觉不到多少波澜。

  可你都躺上小床准备睡去了,又忽然意识到,赛诺似乎没有地方睡。

  提纳里的居住地更像是临时搭建的居所,有木板床都算是奢侈,更别提想你家那样要有个舒适柔软的沙发。

  于是你悄悄侧过了身,看向一旁仍坐在桌边静静望着窗外月色的少年。

  “那个……你睡哪里?”你问。

  “须弥非常危险,随时都会有魔物出没。所以你睡吧,我来守夜就好。”他平淡地回你。

  赛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对于通宵这事儿早已习以为常。

  “可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做任务?”你瞪着眼睛,不能理解。

  “嗯,不碍事。”他依然平淡。

  对方似乎并不需要你的怜悯,但在你看来他就是个和你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虽说在个人利益上你几乎不会让自己吃亏,但想着叫赛诺守你一夜,你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那种愧怍感真的会铺天盖地地把你吞没。

  遂你像是不愿放弃似的,在无比安静的氛围下又一次开口,“除了提纳里,附近应该也有许多靠谱的巡林员吧,或许你不需要这么谨慎?”

  你说这句话就是希望赛诺可以休息,但你又忘记了,这里只有一张床。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那看着严肃冷峻的家伙忽然无语地看向了你,“所以你这么执着……是想和我睡一张床?”

  你一惊,没想到赛诺会这么问你。

  不过你回忆了一下这家伙平时跟直男似的单纯作风,便觉得他这话应当没什么恶意。

  甚至你还借着杆子往上爬了几步,笑嘻嘻地同他邀请,“也不是不行的哦。”

  须弥的雨林空气潮湿,昼夜温差也大得离谱。

  提纳里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平日里抱着睡觉估计还挺暖和,但你不一样,只有几根腿毛的你作为人类,现在冻得像条细狗。

  若是赛诺愿意陪你挤一起睡,让你摄取点温暖倒也不错……

  见你意外的主动,赛诺此刻终于注意到你那不自禁蜷缩起来的身躯和被寒风冻白的小脸。

  然后你就听到了他喉间挤出的那声冷哼。

  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在沉默半晌后竟真的站起了身,走到了你的床边,而后皱起眉头望着你低叹了句,“……麻烦。”

  比起曾经的嫌恶,彼时的赛诺眼底更多了几分对你的无奈。

  他爬上了你的床,就像是曾经爬上他的沙发一样娴熟,并且无比自然地在你身边躺下了。

  你悄悄侧头看他,便见到他的眼底如一汪水潭,平静无波,只淡淡地望着屋顶的方向。

  不知名的藤蔓从木头的缝隙间延伸而入,在渐渐腐朽的房梁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替代了它本该损毁的缺口。

  你能感受到来自于赛诺的体温,宛若一匹沸腾着热血的狼,让你还未贴触到他的肌肤都摄取到了热量。

  现在的你得到了舒适的温度,也有了一张可以睡觉的床。

  但或许是因为你今天经历得太多,就算眼皮困得都要耷拉起来了,大脑却依然兴奋地不停蹦迪,让你只会越来越清醒。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入睡的你只得尴尬地转过身,望着赛诺的侧颜同他小声道,“我睡不着。”

  “睁着眼睛当然是睡不着的。”他瞥了你一眼。

  “……”怎么一回事,这个冷笑话你居然觉得还不错。

  你干咳了两声,“我是说,你要不要讲个睡前故事给我听?最好是你在沙漠上的经历,就当是报答我在现世给了你一个家。”

  与其说你在向赛诺提议,倒不如说你是在命令他,不过对方并没有回应。

  你听到了他清浅的呼吸,见到了他睫毛在脸颊上落下的阴影。

  片刻后,他意外地说了“好”,像是通过你们现在的处境终于回忆起了一个足以拿出来叙述的故事,“我曾经也用过这样的方式在沙漠中取暖。”

  靠与他人拥抱来摄取体温为自己取暖并不少见,甚至连教令院的书中也提到过这是不错的升温方式。

  而这个故事就源自于很多年前他曾在任务中的一次迷路。

  白日还滚烫的沙地到了夜晚降临之时,骤降的温度冻得他只能试图与沙漠中的驮兽依偎在一起。

  放在平时,驮兽一定会向他毫无理由地发起攻击,但这次不太一样。

  那只驮兽被魔物袭击奄奄一息,赛诺躺在它身边的时候,它的身上还有点温度,只是伤口一直在流血,看上去已经没有办法挽救。

  而彼时沙尘暴就要来至,狂风与极寒足以夺走沙漠里任何一个迷失的生命。

  于是这同样濒死的少年为了活命,只得躲藏在它腹部豁开的伤口之下。

  驮兽的皮肤与毛发是温暖的,它的血液是滚烫的,赤色的浓稠深入砂石之下让地面都有了温度。

  如此逼仄却也舒适的环境让赛诺成功躲过一劫,但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醒来后的感觉。

  他的身体,衣服,就连发丝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液,鼻息间的血腥味让嗅觉灵敏的他几乎眩晕。

  而此刻他才发现,那只在极寒温度下救了自己一命的驮兽早就死透了。

  它冰冷地栽倒在已经渗透进沙漠的血泊中,任风沙将它掩埋。

  赛诺说不上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但他觉得想吐。

  那并非是他认为驮兽的尸体恶心,而是由内心崩溃的情绪直冲到生理上的不适。

  “自那以后,我每次出行前都会规划好路线。撇去依偎在尸体身边取暖会令我作呕这件事,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如此幸运地遇到一个还没死透的驮兽。”

  赛诺同你叙说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这似乎也暗示了他为何躺在你的身边也依然能做到无动于衷。

  因为在他本就对你毫无非分之想的基础上,与你依偎着取暖又让他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赛诺……”你忽然有些心疼他,没忍小声地唤了他的名字。

  然而对方还陷入在过去的回忆中,并没有听到你的声音。

  直到他的面庞被一只冰凉的手给轻轻转了过去,叫他与少女幽幽泛着涟漪的双眼对上了视线。

  “虽然这么说有点古怪,”你抿起嘴角,指尖如戏弄似的捏了捏对方的面颊,“不过现在躺在你身边的是活生生的我,而不是死掉的驮兽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小小的擦边了!!希望能过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