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旅客, 您乘坐的航班……由台北桃园机场向洛杉矶国际机场……现在开始检票登机……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

  “宋小姐,我们后会无期。”

  挂下电话的一刻, 荀烟舒出一口气。

  机场漂亮宽敞的落地窗外,天空澄澈, 天色明亮。

  荀烟走上登机廊桥,鬼使神差拿来一份财经报刊, 入眼的标题便是:宋家商行晚宴风波, 或对企业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报道的内容很模糊, 只说继承人发生口角,原因不明。所占篇幅不如下一页某财团的花边新闻。

  “女士,往这边请,”廊桥终点, 空乘指引荀烟, “请不要边走边看哦, 注意脚下。”

  荀烟放下报纸, 笑着说谢谢。

  “女士喝点什么?咖啡,牛奶, 汽水,或者果汁?”

  荀烟仍攥着报纸,没抬头, 记忆里却有个声音抢先替她答道:“卡布奇诺。”

  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给出这个答案, 荀烟愣在舷窗边。

  十分突然的,七年前初次登机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里,恍如隔世, 却历历在目。

  舷窗外晨光乍破, 飞机冲入云层。华丽的A城逐渐变得渺小, 河道与高楼都成了简单的点与线,匍匐在地表,由她俯视。

  就像七年前,她从高空俯视Z城。

  那个时候,荀烟心目中的宋汀雪,真的如同神明。她把荀烟从布满荆棘的Z城里拯救出来,给了她无法想象的住所与学习的条件。

  也给了她一只金丝的笼子。

  不过,该感激的,该憎恨的,到底都过去了。

  巴甫洛夫的铃铛砸碎了,猫鼠游戏彻底落幕。

  Z城的七九偷走了宋小姐的烟盒与扳指,A城的荀烟故技重施,摸走宋汀雪在商行的股份,以及宋汀雪在宋家长辈眼里,作为继承人的竞争力。

  宋汀雪太傲慢了。她的傲慢让她不屑于任何伪装,不论喜欢和厌恶,都很直白透明。在她心里,比她年少七岁的荀烟透明如一张白纸——但在荀烟心里,她又何曾复杂过?

  对宋汀雪而言,这世上大部分东西都唾手可得。于是她很难重视什么,也很少珍惜什么。

  ——她靠七年积攒的商业成绩与人脉,就是一个最大的特例。

  不过到底是宋家的二小姐,宋凭阑与宋家姥姥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的对她不利。

  四年的人格囚禁,换一年的股份悬空,荀烟觉得自己已足够仁至义尽。

  她拉下舷窗板,仍有顽固的阳光顺着缝隙溜进来。闭上眼睛,蓝牙耳机里播放着她最喜欢的那首歌。

  Fish in the pool

  Pointé passé fouetté(翩翩起舞)

  荀烟确信,她将怀念的,从来都只是曾经的自己。

  而不是宋汀雪。

  当她在电话里说出“后会无期”,就已经做好与对方再也不见的准备。

  *

  二十个小时的航班,飞机从日出飞往日暮,冲撞进一片电闪雷鸣的云层。

  洛杉矶暴雨,飞机无法着陆,只能徘徊在高空。

  荀烟借用邻座的移动Wi-Fi,向房东推迟了预约的接机,“Pardon”了好几个来回,终于说清楚意思。

  直至当地夜深,飞机降落在一片水洼之间。荀烟提着箱子走出廊桥,入眼全是陌生的金发碧眼,耳边各异的语言腔调,她一阵头晕。

  更让她头晕的,是在克伦肖雷默特外见到一身朴素的君彦己。

  暴雨落尽了,城市的水坑积攒落叶,像一片梦的湖泊。

  君彦己敲开司机的车窗,上道地给了小费,冷着脸,向一旁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边儿去。

  车门一开一合,夜风吹得人一哆嗦。

  车外,君彦己看着荀烟,很认真地问她:“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见不了面了?毕竟你不可能主动来找我。”

  荀烟有些茫然。颠倒的昼夜和长时间的航班都让她大脑迟缓,反应力极差。

  君彦己继续说:“荀烟,你说我喜欢上的是一个角色,这个角色是你创造的,所以她也是一部分的你。”

  “那么,不管是姜屿、新的角色,我喜欢的还是你。”

  荀烟看着她,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片刻后,她低下头:“抱歉。”

  君彦己像是听不见,固执地继续问:“荀烟,你说你也曾用那种眼神看向别人——说的是宋汀雪吗?”

  荀烟嗯了下。

  “可我在发觉她对我没感情的时候,我也不喜欢她了,”她轻声,“君彦己,也许你也应该如此。”

  君彦己稍稍红了眼眶,“但你们的感情持续了很久。不管是喜欢、不喜欢、因爱生恨,你们的感情持续了很久。”

  荀烟失笑:“为什么要追求那种无聊的藕断丝连呀?”

  “怎么是无聊?”君彦己反问,“能和喜欢的人多待一秒钟都是幸运。荀烟,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但我不是你,没办法利落地抽身,更没有那个底气报复回去,所以事到如今,即便知道没可能,我还是想请求你……”

  她抬起眼,哀求地看着荀烟。

  “至少让我抱一抱你,好吗?”她小声,“我真的很喜欢你……”

  四目相对,荀烟没说话,心却有些软。

  她无由来都想,如果宋汀雪能给十八岁的荀烟一个坦荡的拥抱,也许她也会放下。

  荀烟看向君彦己。

  没办法给出承诺,但一个拥抱还是可以的吧?

  这么想着,她站直了身子,张开手,抱住君彦己。

  怀里的人怔了下,随即有泪水滚落,浸湿荀烟的肩膀。

  少年的哭泣没有声音,连颤抖都很克制。

  洛杉矶夏末的夜风彻骨寒冷。

  她们抱了很久。直至分开,荀烟在咫尺间看见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她于是屈指,擦一擦对方的眼泪,笑得很无奈,“都多大的人了……”

  君彦己只是问她:“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荀烟心里也没有答案。

  “也许吧。”她说。

  “那能不能再抱一会儿?”

  荀烟失笑:“随你。”

  但君彦己却猝然愣了下,没伸手。

  她看着不远处,微微眯起眼睛。

  “荀烟……”

  身后是一辆轿车急停的声音,溅起水花,撕碎风声。

  荀烟没回头,但从君彦己的神色语气里也猜到了些许。

  无非是有不速之客。

  逆反似的,荀烟主动拽紧君彦己的衣角,在她身前抬眼问:“在看什么?最后一面了,不再抱一抱我吗?”

  刻意放软的嗓音与试探的眼神,让君彦己抵抗力瞬间降到最低。

  几乎是无意识地,她捧起荀烟的脸颊,眼神逡巡在她唇上,茫然地想要吻下去。

  “我……可以吻你吗?”

  荀烟看着她,也伸出手,勾住对方的头发。

  异口同声,荀烟说出“可以”的刹那,身后有人跌倒在低洼的积水里。

  跌倒声音有些吓人,好像一片脆弱的琉璃跌进干燥土地,稀里哗啦的,全部破碎成血雾。

  “不可以……”那人低哑地说。

  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不可以,小栀,拒绝她……”

  不是一贯以来的命令语气,只是请求——又或者说哀求。

  宋汀雪的身形太瘦削了,立在冰冷的风里像是要被吹散。白色的病服被雨水浸透,长发凌乱,唇齿苍白,裸露的手肘上是因为跌倒而磕破的血色伤口。

  一身病骨,傲慢矜贵不再。

  病态的面色里,唯独的一点血色都充斥在眼眶。吃力地抬起眼,眼底只有偏执。

  她摇摇晃晃站稳身子,走近二人,咬紧牙关嗤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汀雪她抬手,戳着君彦己肩膀,一点一点推开她,“你等这一刻很久了吧?就等着我的小猫逃离主人,你好趁虚而入……”

  “君彦己,你想清楚。君度的婚姻死于丈夫出轨,第三者插足——而你现在,是在撬我的墙角。”

  “等到时候所有人都把你的名字和第三者惯犯等同,你哭都没地方哭……”

  “——闭嘴。”

  病服女人的身后,荀烟冷冷开口。

  “宋汀雪,闭嘴。”

  “我不是你的小猫,彦己也没有在撬墙角。宋汀雪,我和你之间关系早在几年前就结束了。”

  宋汀雪回过身,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有结束!”她望向荀烟,“你向我承诺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我还没喊停,就永远不会终止。荀烟……”

  她握住荀烟的手,笑容里有一种脆弱的、狼狈的讨好,“荀烟,你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宋小姐,”荀烟慢慢地抽出手,“这场猫鼠游戏,我不想陪你玩儿了。”

  宋汀雪不顺从,重新捉上来,“小栀,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和君彦己……”

  “错了。”荀烟轻笑,“应该是,我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和你。”

  她舍弃她,像抖落衣肩上的尘埃。

  “松开我。”

  “然后,滚回国,滚回医院。”

  *

  汽车回到荀烟在洛杉矶租下的住处,已经接近凌晨。

  房东早就睡去,但给新租客留了灯,钥匙藏在门外花盆下。

  司机走了,君彦己仍跟着,忙前忙后搬行李,全程一言不发。

  君彦己从高中便在外生活,也确实是独立生活的高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能把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荀烟由衷感慨:“你太厉害了……谢谢你!”

  君彦己却没什么表情,只说:“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窗外清晨,自行车的铃声与鸟鸣一同响起,君彦己靠在窗边,“荀烟,你和宋汀雪的事情……还需要我帮忙吗。宋汀雪权力被置空,偶尔宋折寒也防着她。我妈和宋凭阑说得上话,荀烟,如果你需要的话……”

  荀烟顿了顿,“那不还是在利用你吗?利用你的资源。”

  “我愿意的……”君彦己摇头,“我愿意的,就不算利用。”

  荀烟无奈一笑。

  “君大小姐,收起你的拯救欲,”她指尖点在君彦己额角,佯作教育家,“不要再对谁傻傻动心了。我不值得你喜欢,更不值得你这样用心帮助。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爱的人是你自己,明白吗?”

  君彦己摇头,“但至少、你看今天,宋汀雪猜测你逃走是因为我,她以为我们在一起了。我们站在一起,她会来针对我,而不是针对你……”

  “你想说什么?”荀烟敏锐地打断,“你想说,让她以为我们在一起了,她就会把怨气都撒在你身上,不会来打扰我?”

  “不是吗?不对吗?”君彦己移开视线,“她要是针对我,无异于给宋凭阑再递一个把柄。她的继承之路只会更差劲。”

  她小声,“再说了,堂堂宋家二小姐,总不乐意做第三者……她会放弃你的。”

  “可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荀烟,如果我们的名字能绑定在一起,就算是假的,我也很开心。”

  “……说什么呢。”荀烟无奈,“君彦己,回去读书,好好读书。如果四年后你没有拿到奖学金、优秀校友名号一类的东西——我绝对会瞧不起你!”

  荀烟本科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才希望君彦己可以不要和她一样,把读书的日子白白浪费在伤春悲秋的情绪里。

  君彦己看着她,闷闷嗯了下。

  临走前,君彦己拿出那件在台北没送出去的项链,最后一次请求,“荀烟,你一定要收下。”

  这次荀烟点了头。

  “好。”

  *

  好好读书——这是荀烟对君彦己的祝愿,也是对她自己的。

  好好读书。

  荀烟到达洛杉矶的时候,距离南加大MBA的开学还有大半个月。

  城市的物价高得离谱,租金动辄三四千刀一个月,和住酒店没差别。

  荀烟目前没分到商行一点账,手里只有这些年攒的钱,吃穿用度能省则省。她住在弗蒙特广场一间老旧平层里,这是荀烟货比三家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住所。住了半周,她正式给自己的出租屋命名为:枪林弹雨中的宁静之地。

  房东叫伊利斯,一个年迈的白人老太太,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环保主义者。她告诫荀烟菜凉了才能放进冰箱,多用自然风少用电扇,六点之前不能开灯,人走灯灭……忘记关一次灯罚款二十美刀。

  伊利斯养着一条博美,叫伊娃——看着伊娃,荀烟在这个家里真切感受到人不如狗。

  当然,只是她不如伊娃。伊利斯还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

  相比于对荀烟疾言厉色,伊利斯对伊娃实在慈祥。伊利斯八十出头,没有伴侣也没有合得来的室友,早就把伊娃当作了唯一的亲人。

  有些人对宠物的爱很纯粹。纯粹地看着它长大,看着它玩耍。有时候看着小狗快乐,她们也由衷地感到喜悦。

  但永远不可能赋予宠物人格。

  ……瞎想什么呢,思及此,荀烟忽而拍拍脑袋。

  九月初的清早,她告别伊利斯和伊娃,正式去向学校。Orientation week 里,荀烟靠着并不地道的口音交了一个同样口语不佳的好友,麦格。

  本以为是菜鸟组队,转头一问,麦格在商科全职的经验是三年。任职经验为零的荀烟深切体会到生存艰难。

  但她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默念几句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和麦格一起走进教室。

  MBA核心课程与选修各有四个,开学前先大致介绍。数字供应链,项目营销,产业分析,几小时下来,荀烟的笔记本从工整走向潦草,听得头都大了。

  好在教授们还是比较善良,在第一周的估值预导课里布置了个作业让她们练练手。

  “计算……ROIC……”

  阶梯教室人去楼空,唯独最后一排,荀烟趴在课本上画圈圈,“计算……七大纺织企业的ROIC……”

  麦格坐在她身边照本宣科:“芝加哥麦肯锡,ROIC,投资资本回报率。也就是问,剔除非经常性损益和杠杆影响,实际能拿到手的有多少。”麦格虽然有从业经验,但到专业术语上还是没辙,“还要看ROE……”

  两个人用蹩脚的英语交流着专业的术语,面面相觑。

  读到一半,麦格忽然问荀烟:“可我们要怎么知道七大的真实数据?没有谁会把身家性命写在财报上。”

  “……好问题。”

  看似简单的一份作业,不仅考察英语数学逻辑经济学,还考量学生的数据认知与人脉。不幸的是,荀烟什么也不沾,初来乍到,没有知识储备,更没有任何人脉。

  ……更不幸的是,她才在学校里上了一周的课,转头却在放课路上收到一笔巨款。

  五千美刀,备注是房租退还。

  “哇,意外之财!”麦格看到钱就傻乐,荀烟心里却升起一抹不妙的预感。

  好端端的为什么退房租?

  不会是今早她忘记开窗通风,把伊利斯气得毁约了吧!

  荀烟捏着手机快步往回走,心里想了七百个说辞,从义正词严到双手合十求饶,脑内排练八百遍。

  但回到住处,却在门口看见一群社工。

  为首的那位见她来了,眼睛一亮,用英语问:“你是荀烟小姐吗?”

  荀烟点点头,踮脚向里看。还没看出名堂来,博美犬冲出来,撞向荀烟,两只前爪不断扒拉着她的裤腿。

  伊娃从前可没这么黏人。

  荀烟警惕起来,看向社工:“是……伊利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她离开了。”社工用了Gone这个词,荀烟抱着伊娃,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去哪儿了?”

  社工无语地盯她两秒,正正经经用了Died。

  伊利斯去世了,房子被挂上拍卖网站。

  “荀烟小姐,如果可以,请你照顾伊娃。这是伊利斯最后的请求。”社工说,“也许伊利斯女士在今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在这之前把房间都打扫了一遍,花草也搬进屋了。”

  荀烟听得发愣。

  ……预知自己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感受?

  直至看着伊利斯的尸体被搬走,荀烟抱着伊娃,才后知后觉地问:“那我还能再住在这间房子里吗?”

  “不可以哦,”社工礼貌微笑,“拍卖完成以前,这间房子无主,不属于伊利斯女士,更不属于你。”

  “那我还得找别的房子?”

  “嗯,按道理是这样的。”

  荀烟懵了:她要去哪里找新的房源?!

  好在社工们还算有良心,遣走荀烟以前,按市场价给她提供了些许房费,让她去酒店凑合几夜。

  一个行李箱,一只博美,荀烟又回到无家可归的状态。

  她找到最近的酒店,却不是宠物友好酒店。四处辗转,四处碰壁。

  几乎放弃时,她又接到社工的电话。

  “荀烟小姐,你找到合适的住处了吗?”

  荀烟无语:这也要回访吗……

  “No! ”她没好气回。

  社工随即应声,“Congrats! 这套房子在市中,位置好,挂上拍卖网站立刻有人直付。我们与新的房主进行沟通交流,她说她愿意把你原来的那个屋子续租给你。”

  “那……伊娃也可以继续住吗?”

  “当然,”社工说,“虽然那位女士并不喜欢狗,但她听说了你的遭遇,深表同情,愿意让你们继续住在这里。”

  这世上还有这么善良随和的人?

  荀烟忽然有些感动了。

  她抱着伊娃,小声对它说:伊娃,我们遇到了一个心软的新房东!

  电话里,社工继续说:“Seher女士也认为,伊娃会更偏爱这栋老房子。这么小的小狗未必受得了更新环境。”

  “嗯,嗯,”荀烟忙不迭点头,心里有熟悉感一闪而过,“不过,Seher是谁?新的房东吗?”

  “嗯,她之前在拉斯维加斯,一刻钟前才到达洛杉矶。”

  社工往后再说了什么,荀烟都没听进去。她拉着行李箱,脚步飞快地往回走。

  也许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许是感知到自己能再次回到家——伊娃缩在荀烟的怀里,逐渐活泼起来。

  不一会儿,荀烟回到住处,难得见里面灯火通明。

  社工向荀烟招手。

  荀烟立在门外,手还搭在行李箱上,微微喘着气。伊娃已经冲刺地跑进屋中。

  小巧的博美犬像一只小小雪球,热情地圈着屋中女人的脚踝。

  女人一身洁白套装,雪白长靴,黑发优雅地挽在脑后。她饶有兴致地坐在窗台边,逗弄花草,银白的十字架耳坠熠熠生辉。

  她未正视荀烟,露出的半边侧颜却清绝。

  荀烟的笑容僵在脸上。

  “荀烟小姐,这是你的新房东,Ms. Seher. ”门边,社工笑出一口大白牙,“中文名是……”

  “宋汀雪。”屋里的女人这才看过来。她撩开耳边的发,对荀烟微微弯下眉眼,漂亮得不可方物。“你好,我是宋汀雪。”

  作者有话说:

  荀烟:……还是去睡桥洞吧。

  第三卷 又名:病弱房东俏租客(你滚)

  1.会有一部分商科学习的内容,之后也会回到剧团和剧本的部分,一边经商一边演戏,全面发展。

  2.一般MBA都要商科全职工作经验(2-6年居多),七九肯定是没有的,这里省略一个bug。

  我没接触过南加大MBA,写作时参考的是英硕课程。

  谢谢读者 49950371 的手榴弹和地雷

  谢谢营养液:“L”19瓶,“沉默的森林”18瓶,“今天要开心”14瓶,“晚秋”10瓶

  “旌羽”5瓶,“石上栽花”4瓶,“)'m”3瓶,“奕”2瓶,“49950371”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