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万人嫌放弃修仙了>第63章

  第二日清晨,遗阙让黑蛇叼起闻山羽先走一步,然后再与我慢悠悠地启程。

  御剑的是我,而他则不要脸地变回小黑蛇的样子,弱不禁风地盘在我腕上。

  我数次想将他扯下来,狠狠碾上几脚再从空中抛下,让他落入岩浆里烧成死蛇,可再想到他死了我和闻山羽也活不了,便觉一口恶气堵在胸中,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央央,不是要回家了么,怎么还这样不高兴?”他的身体轻轻扭动,纤细的尾巴如同循着某种韵律在我手上拍打,瞧着似乎心情颇好。

  我隐隐觉得那韵律仿佛有些熟悉,但耳畔风声呼啸,便懒得去想,只冷冷道:“嫌我脸色差就下去,自己飞。”

  “人家飞不动,人家未成年。”遗阙厚颜无耻地歪了歪脑袋,这在曾经的我看来十分可爱的举动,现在只会让我气得更狠。

  “别装了,你的真身大得能压塌一整间屋子,拿剑刺都刺不穿。”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又叫我回忆起刚捡到他时的场景,这混蛋,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我在试炼密境捡到你的时候,你那身外泄的妖气也是装出来骗我的吧。”

  “没有啊,我年纪真的一点都不大,”他煞有介事道,“我只是在蛋壳里睡了几百年,所以看起来比较大而已。”

  果然是活了几百岁的老男人,一手装嫩的把戏还把本少主骗过去了。

  我恶形恶状地瞪了他一眼,干脆撸起袖子把手抬起来,让他顶在我面前吹风。

  吹死他。

  “央央,你这样看我,我很伤心,”他卷起尾巴尖碰了碰自己额头上的角,“睡觉的时间也能算在年龄里吗?你对我真是太苛刻了。”

  他掐着一副可怜巴巴的嗓音,在我耳边说个不停:“我真的很弱小,很无助,这还是我破壳后第一次出门,路都不认识,要不是有你好心收留我,我就要冷死饿死迷路死了。”

  “我无父无母,全族都死光了,这天底下能找出比我更惨的吗?我现在只有你,还不在乎你有其他男人,都这样了你还讨厌我,我真是太命苦了。”

  “往后漫漫余生,我想我是……”

  “够了!”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话怎么那么多啊!”

  也不知是被他念叨地还是被风吹的,总之我头疼,一拧身朝着前方的凡人城镇飞去。

  幸好身上还带了些银两,我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而一落地就化为人形的遗阙却不肯与我分开,而是不顾其他人惊异的眼光,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就要走。

  我连忙将他推开,改口道:“我肚子饿了,我要先吃饭,还请店家把你们这儿好吃的都端上来。”

  店家连忙答应,遗阙这才收起了那手不安分的手,慢悠悠走到一张桌前坐下。

  虽然如此,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还是很复杂,我几乎不敢细看他们的表情,更不想过去挨着遗阙,便只好继续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翻动着店里的酒菜牌子。

  看着看着,思绪便涌上心头,又逐着云烟飘到了镜洲。

  回去后,得先把烈洲这边的情况告诉衍最,这是公事。

  而公事解决了,就该轮到私事了。

  这婚约我是必须要解除的,只是想起衍夫人那总是笑吟吟的模样,我又有些难过。

  她应该会很失望吧,明明她对我那么好,我却辜负了她这些年的看顾和疼爱。

  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报答。

  正想得出神,忽然被身后探出来的手一拉,整个人都跌坐在他腿上:“怎么?又不急着回去抛弃你的前未婚夫了?”

  “不是,我才没有舍不得他,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我对上周围凡人们震惊错愕的目光,一张脸蓦然涨得通红。

  遗阙却在这样的注视下舒服得很,张口就道:“让众位见笑了,我们是私奔出来的,内人脸皮比较薄,大家听听就好,别看他。”

  然后,又半真半假地补上一句:“若是看他看多了,我也会吃醋的。”

  因为他脖子上还明晃晃带着被我咬出来的牙印,那些人竟也信了,相互对视几眼,就把头转了回去。

  只是,他们虽假装吃菜,实则好些人连筷子都拿不稳,菜都掉膝盖上了。

  为我们上菜的店家更是憋了又憋,最后讪讪道:“二位上仙真是……好兴致。”

  我:“……”

  我在让他们集体失忆和逃离此地中摇摆了片刻,正要捏诀施法,忽听见外面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少主,您就在这里暂歇一会儿吧,不眠不休地找了那么久,您的身体撑不住啊。”

  “前方那流火山狱您真去不得,不要勉强了,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他们,那么多人一起找足够了,您放心就是。”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立即转头看向窗外,便见一道霜雪般的人影长身而立,束冠的墨发被清风拂乱了几分,他开口时,嗓音也冷定如冰雪:“带路吧,不必多言。”

  说是叫人带路,他自己却先抬脚往前走了,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催着他,叫他一刻也不敢耽搁。

  见他眉宇间簇着几分罕见的急迫,我连忙向他招手,并大声喊道:“衍最!”

  他顿时浑身一颤,猛然转过身来,我正要起身朝他走去,却发现遗阙的手还箍着我的腰,便道:“还不快放开我。”

  遗阙先是不冷不热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才慢慢松手让我从他腿上站起来。

  我理了理衣袍走出客栈,刚要开口诉说这些日子的变故,却在对上衍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莫名心头一跳。

  仿佛所有情绪都凝结成浓稠的墨,直直灌入他的瞳孔中,此时此刻,他的面无表情不再令我感到寒冷,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改变了,而是我被推开了。

  是的,我无比清楚地感觉到,我是被他远远地推开了。

  他依然是那座冰封的极渊,而我连感觉他身上的温度的权利都被剥夺。

  咔嚓,咔嚓。

  仿佛有极北吹来的风在我耳畔响起,在那个只有寒冷的地方,千里寒冰一层层封冻下去,它们会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地压在某个人身上,直到压碎他流转的眼眸和温热的呼吸。

  直到他无血无肉,无情无义,直到任谁都不能从他僵硬的面庞上看出,他曾经还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