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的确这样说过,但那时我年纪小,尚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虽然志向没改,却也不会再厚颜的将这话挂在嘴边了。

  还以为这种事早就该被人忘干净了呢,谁知竟都传到盛决耳朵里了。

  我脸上一热,强撑着面子道:“如今的天下第一是我师尊,我敬他爱他,暂且屈居做个第二就好。至于那什么未婚夫,以后你可再也别提了,待我回去便要昭告五洲天下,与他衍最彻底划清界限。”

  “倒是你们,等本少主腾出地来,便该轮到你二人筹办喜事了吧,”总归心里还有点脾气,我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祝你二人千年好合咯。”

  盛决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你的祝福我用不上,我与衍最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我当他是脸皮薄不愿坦白心意,也就不再多说,随意抚了抚袖子上的细褶,顺便伸手进去掏了掏,想再找出一件代步的灵器,却不期然间摸到了起伏的一物。

  是装有玉佩的那只木匣。

  衣料上绣有储物的阵法,那匣子收在里面,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但伸手摸上去却能感觉到它的质地和温度。

  于是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脱口道:“糟了!”

  盛决问道:“怎么了?”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简直不想承认我有那么蠢:“我……我竟然把我师兄忘记了。”

  这木盒乃是师兄亲手为我做的,而我初来镜洲时,师尊也把他派了来,要他留在这里陪我,师兄不但毫无怨言,还说要在镜洲闯荡一番,打下几分地盘来充做我的靠山。

  如今我解除婚约,倒是袖子一甩走得轻松,可师兄在这里多年的努力或许就白费了。

  更过分的是,我竟然走到这里了才把他想起来。

  我可真是该打。

  连忙去问盛决我们现在何处,盛决说了个地名,我细细回想一番,总算松了口气。

  “太好了,此处距离东青镇不远,我这就要去找我师兄了,咱们就此别过,”我瞥一眼他的手臂,“反正我治好了你束手无策的伤,这便算我赢了你了,不必浪费时间再比一回。”

  “你师兄在东青镇?”

  盛决眼中似乎闪过什么,开口道:“正好,我亦要去东青镇处理点私事,顺便捎你一程吧。

  没等我考虑考虑,他便祭出一柄飞剑,抬脚踏上去,再回身向我递出一只手。

  我好像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他愿意替我省点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轻轻松松跳上去,报出详细的地名:“就去横穿东青镇的那条流月溪,溪边有个……不不,还是先去五味楼吧,师兄喜欢吃那家的醉火蟹膏,我给他买点。”

  看在蟹膏的份上,但愿他不要打我的头,因为我已经自己打过了。

  我尽量往好处去想,伸手推了推盛决的后背:“快走呀,还愣着做什么?”

  “你抓紧了。”盛决撂下四个字,踩着剑身飞驰。

  他飞得那么快,我本来是想抓他胳膊的,但手一抬起来,又莫名其妙地抓住了他的头发。

  盛决的头发真的很软很顺滑,被那样急的风吹拂到我脸上,我也不觉得难受,还想多摸一摸。

  等到了地方,飞剑稳稳停下,我才察觉自己这样很幼稚,连忙撒了手,还要抬头挺胸,故作潇洒地甩一甩袖子再落地。

  举目一瞧,五味楼还是那般热闹火红,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浓浓的鲜香,我忽然觉得肚子很饿,点餐时不自觉就报了七八样菜名。

  店小二好心提醒道:“我们店里的菜都是给足份量的,二位客官怕是吃不完啊。”

  “你尽管上,吃不完算我输,”我毫不犹豫地在桌边坐下,看盛决还杵在门边,又把他也拉下来,“来都来了,一起尝尝吧。”

  盛决眉头微蹙,似是嫌我耽误了他的时间:“你不辟谷?”

  “不想辟谷,我眼馋,”我看着那些在烟火气里举箸大吃的凡人食客,以及他们桌上的美味佳肴,悄悄揉了揉肚子,“嘴巴更馋。”

  “你方才还说自己饱受灵力驳杂之苦,难道不知这凡人入口的东西就是最驳杂的浊气吗?”

  我自觉摸透了他的脾气,不过是嘴上不饶人了点,心里还是很好亲近的,于是也不计较他说话带刺,故技重施地哄骗他:“别那么严肃嘛小师尊,你尝尝看就知道了,这里的菜很好吃的,受点浊气也值了。”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他既然来了,当然要给我做个伴。

  菜肴一道接一道地端上来,我多要了一只盛汤的碗,打算舀一些出来放凉了慢慢喝,可那蜜色的汤水中不知熬煮过多少好料,浓郁鲜香扑鼻而来,我一时没忍住,直接将汤勺送入了口中。

  “嘶!”

  热汤入口,我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咬破了舌头,受不了这么烫的温度,但因为怕丢脸,硬是紧闭嘴巴咽了下去,那火热感便直达腹腔,又迅速反到脸上。

  我现在的脸皮怕已是红得没法看了。

  我放下调羹,短促地吸着冷气,眼前热成了模糊的一团,差点掉下泪来。

  待水雾散去,却见盛决端走了我的碗,生疏地凑近碗边吹了几下,又抬眸看我一眼:“早跟你说了,修仙之人不要随便碰这些饮食……算了,你先吃别的吧。”

  我默默把勺子递给他,他便接过来轻轻搅动,只是搅了一会儿后,他也舀起一勺尝了尝。

  半响,他下了结论:“味道尚可,倒也值得你这般猴急。”

  我不是猴!

  但盛决把吹凉的汤碗还给我,我只能说:“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我把它放在一旁,没敢立刻去碰,而是先吃了别的菜色,等那汤碗摸着只剩余温了,才举起来一口气喝个精光。

  这一顿饭下来,我和盛决吃的都不少,我很快就饱了,但想到马上要回碧洲,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就忍不住多吃两口。

  但速度总归是慢了下来,我越吃越少,越嚼越久,好在盛决也没催我。

  直到桌上只剩残羹冷炙,我擦了擦嘴巴,依依不舍地起身:“走吧,师兄的住处就在前面了。”

  ----

  还没给师兄起名字,在这里众筹一个,麻烦各位读者大大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