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决眼中翻涌着许多我弄不懂的东西,在这样迫人的逼问中,我简直像被他扒光了似的,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说话!回答我!”他垂在身边的双拳捏得死紧,眸中的怒意都快烧起来了。

  “反正我不是炉鼎,”我两手背在身后,低下头不敢看他,但依然嘴硬地道,“炉鼎就算体质再纯净,也只能任人宰割,而我体内炼的是药灵,这药是补还是毒,全都在我的掌控中,谁要是真敢把我当炉鼎,那他就死到临头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这自创的药灵之体,和炉鼎体质确实是极其相似,区别只在于没人可强行以违背我的意志,我若是肯献身,那也只可能是我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心甘情愿地与他双修。

  盛决许久没有开口,我熬不住这样沉默的对峙,忐忑地瞧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神色依旧凌厉,那双漆黑的眸子更是深邃得让人心惊。

  又过了半响,他忽然冷笑起来,明晃晃地嘲讽我:“乐集央,你还真是……愚不可及。”

  我惊诧地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样骂我。

  “你说你不是任人宰割的炉鼎,可旁人又不知道这体质能受你自己控制,一但有人发现你的异样,强行掳你回去,对你……哪怕后来他被你弄死了,你受到的伤害就可以当不存在了吗?!”

  盛决似乎再也忍耐不住,抬手便挥出一道澎湃的灵力,狠狠撞碎了他身后高耸的山壁。

  雷霆般的巨响裹挟着飞溅的碎石与尘灰,并着烈烈狂风一齐卷乱了他的头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几条命可以拿去糟蹋?!”

  此时此刻,这个气红了眼睛,满身暴戾的男人,和刚才那个脱口叫我央央的,脸皮薄到衣服破了都不愿与我对视的盛决,是同一个人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难以开口。

  眼见那可怕的山崩还在继续,但因为盛决挡在我面前,所以连罡风都绕我而去。

  明明是因我而起的迁怒,却没对我落下哪怕一小块石子。

  对着这样的盛决,我没办法再说出“轮不到你教训我”之类的话。

  我甚至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因为他的反应,几乎和我师尊当年的反应一模一样。

  向来温和淡然的师尊,也是在得知我做了什么后,第一次对我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我知道他疼我,我也承认,当初自炼药灵之体的确是冲动了,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因为灵根枯涩修炼困难,我从小就试遍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去强行拔高修为,那些杂乱陌生的灵气淤积在我体内,却让我脆弱得连个凡人都比不过,时而如烈火焚心,时而如冰刃钻骨,再有时冰火齐来,我痛得都宁愿这个身体不属于我自己了。

  糟糕的身体状况也带累了我的情绪,令我深陷阴郁中,烦躁易怒,白日里对师尊师兄大吼大叫,深夜睡不着时又懊悔得直哭。

  我实在恨透了那个时候的自己,才会想到要把自己炼成药灵。

  自己的身体完全被驯服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所以,即便我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也一点都不后悔。

  可我虽自私贪乐,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盛决与我不过是今天刚认识,他若不把我当回事,又何必为我急怒攻心?

  想来,应该是我此番为他治好了手臂,于是他也把我看做了可以交心的朋友吧。

  还真有点意外,他表面一副冷冰冰难以亲近的模样,却原来只是假象而已。

  见他不肯消气,我想都没多想,便如当初哄我师尊那样,双手握起他的手:“别生气了,原谅我吧,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我也是不得已啊。”

  我把那些事添油加醋地说了,说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真可怜,眼眶也应景地湿了一点:“盛决,你是烈洲第一天才,你大约难以理解我这种心情。自己修不出多少灵力,师尊都把灵力喂到我嘴里了,我又根本驾驭不了。”

  “那时候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差点连炼丹都想放弃,要不是改修了药灵之体,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我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打量着盛决的表情,也不知他被我说动了没有,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但他的手却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来慢慢软下来,缓缓回握住我的手。

  这……大约就算是动了吧?

  我试探着道:“你若是还不高兴,就像师尊那样罚我也行啊,只要你别再生气了就好。”

  他皱眉道:“罚你做什么,我只是气你冲动莽撞,不懂……行事不动脑子。”

  看他这样,我心中竟不合时宜地冒出一点得意洋洋的趣味来。

  每每师尊动怒的时候,不管起因是什么,最后都能被我哄得开心起来,现在这本事随便拿出一点,也将这位吃软不吃硬的盛家少主给哄住了。

  片刻的沉默后,盛决叹了口气,比我高上许多的体温圈着我的手腕,不自然地露出一个笑容:“罢了,是我不由分说先骂了你,是我错在先,你不必向我道歉。”

  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然而眼底满是不自在的神色,想必平日里肃然有余,笑得太少。

  果然,他再一开口,便又是满腔勤学苦练的调调:“日后你若有时间,不妨到我们烈洲走一趟,烈洲有天下第一的藏书阁,或许能帮你精进你的药灵炼体之法,让人察觉不到你身上的能量。”

  他真是一心为我着想,可我暂时还不大想领情,便故意岔开话题:“你这般关心督促我,莫不是当年没做成我的师弟,现在便想做我的小师尊了?放心吧,我不会荒废了修炼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

  盛决垂着眼睛撇开目光,又沉声道:“你幼时大言不惭,张口就说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的炼药师。我还当你有了未婚夫后就贪图玩乐,早已把这心气抛得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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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打算先把隔壁那本np收尾再来好好写这本,但是突然阳了躺了几天,耽误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