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洲少主,说到底也只是少主罢了。”

  回答我的却不是衍最,而是那个陌生的男人:“除了这个身份,你乐集央还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我和他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他看我的眼神却很冰冷,甚至带上了明晃晃的厌恶。

  “那阁下又是谁?您的身份想必尤为尊贵,才能让眼高于顶的衍公子上赶着求亲吧?”

  我不甘示弱地呛回去,他听我这样说,目光更是锐利了几分:“在下烈洲盛决,可不敢妄称尊贵。”

  烈洲的盛决?好像听起来有点耳熟。

  “哦,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他俊朗的面容立刻便罩上一层阴霾,“有些事情衍最不知道,但你应该是很清楚的,我劝你还是自动退出的好,以免结亲不成,反而丢了自己的颜面。”

  我想起来了,我和盛决虽然从未见过,但十几年前,我们却差点成了同门的师兄弟。

  当初,他身为烈洲盛家的少主,不惜千里迢迢来到碧洲,想拜入我师尊门下,修习丹道。我听说他小小年纪就独自云游了五洲,脾气性格都很有趣,因此还十分欢喜地去师尊面前帮他说好话,希望自己能多一个师弟。

  但师尊却说我的天赋更好,他有我一个弟子就够了,不仅拒绝了他,还放话出去说自己再也不收徒。

  不过盛决性子执拗,被拒绝了也不肯离开,还十分有毅力地缠着师尊教他炼丹,足足缠了大半年。

  师尊对他也有爱才之心,便给了他几本丹方和心得体会,又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盛决才遗憾作罢。

  所以严格来说,盛决并没有输给我,是师尊对我太过偏心。

  不过放狠话这种事,比的就是一个气势。

  现在我气势最足,又占情占理,衍最如果非要弃我而去选盛决,那就是他脑子坏了!

  我恨恨地瞪着他,他却还有心思继续喝茶,好像多看我一眼都是浪费时间,我想再激他一激,但盛决抢先说道:“你我从未交过手,我不认为我就一定比你差,你若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比试一番。”

  他说得对,但我偏不要和他比。

  有师尊护着我,哪怕我如今看起来废物一个,天下五洲也多得是年轻俊杰要向我求亲,我何必在衍最这棵树上吊死?

  之所以这样计较,不过是因为我太不甘心。

  明明我们曾经那么要好。

  可是有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你我二人并无交手的必要,”我冷冷看他一眼,“盛决,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没听说过吗?不管你和衍最有什么勾搭,都得先等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说完,我干脆不再理他,抢步上前夺下了衍最的茶杯:“不许喝了,你给我抬头,看着我!”

  衍最终于抬起眼皮,点漆似的眸光深沉难测:“你要说什么?”

  “是你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吧,”我深吸口气,“老实交代,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失忆,到底忘了多少东西?”

  “只是少许的记忆模糊罢了。”他又想转开目光,却被我提前捏住了下巴。

  我仔细盘问他:“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东西?”

  “墨荷莲子。”

  “你最喜欢去什么地方?”

  “一切有益修炼之处。”

  “你最丢脸的事,是不是当年摔进岐川的泥沟里?”

  他叹了口气:“那是带你采药时被妖兽偷袭了,而且,当时摔下去的是你,你不会御剑,我是去救你的,反被你甩了一身的泥。”

  “那最后一个问题,”我捏他下巴的手指更用力了几分,“离开岐川的那天,我送过你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衍最垂下眼帘:“记不清了。”

  我短促地笑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手。

  “好,看来你忘的不多,也没被人打坏了头,所以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解除婚约,理由呢?”

  “我们不合适,”他又拿起一只碧绿的茶盏扣在虎口处,极快地蹙了蹙眉,“你不是我需要的联姻人选。”

  我抬手一指盛决:“我不是,难道他就是了吗?再怎么样,我们也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相处了五六年,他呢?你跟他认识了才几天啊?”

  衍最摇了摇头:“同盟之约,本就不必谈论什么感情,只要双方各取所需就够了。”

  我盯着他看了半响,又转头去看盛决:“你也这么觉得的?”

  盛决沉声道:“镜洲是最适合烈洲的同盟伙伴,我自然当以烈洲的利益为先。”

  “好,你们都大气,你们都有广阔胸襟,”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端端的厉声质问,尾调却受潮走音了,“那敢问衍公子,你这广阔的胸襟里,可曾给过我几分立足之地?你只是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忍让我,还是真心……拿我当过朋友?”

  “我们做不了朋友,”衍最回答得毫不犹豫,“你天真太过,莫说五六年,就算是五六百年,我也难以认同你这般胸无大志虚度光阴的活法。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极了。”

  手中的锦盒“啪嗒”一声盖上,锁扣死死咬紧。

  我再也不会打开它了。

  “叫人来替我收拾房间,我今天就搬离这里,为你镜洲的千年好合让路。”

  我偏头去看山峰上凝结不散的雾霭,这阵法强行聚起的灵气其实很枯涩,远不及碧洲那流淌的烟波温润动人。

  在此地长居许久,我忽然有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