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嘘,不要出声>第二十章 大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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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寒冬,但接近热带的丛林午后温度依旧超过30摄氏度,每一口吸进呼出的空气都潮湿到接近粘稠。

  成百上千种不同的绿色在眼前炸开,它们向阳而生,早在人类为这片森林命名前就已在此挨过了数百年时光,缄默地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

  卜然欠身挠了挠腿上痒得厉害的地方,压低声音道:“有时候我很羡慕这些植物,每天晒晒太阳喝喝水,什么都不用想,叶子掉了破了也不会疼,日复一日活几年就差不多了,然后静悄悄地死掉……所以要是下辈子投胎成一株植物就好了。”

  邢以愆已经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卜然穿上了,也用袖箍扎紧了袖口,但防不住卜然穿的是风吹蛋蛋好凉爽的阔腿亚麻五分裤,两条小腿就那么白花花地露在外面,给一波又一波蚊子疯狂送外卖。听完卜然的话,他随手指着一棵腰围有两人合抱的阔叶木:“如果你不幸投胎在这片森林,那大概率过不了这种生活。”

  他所指的树干上缠着数不清的绿藤,只有其中一株活了下来还在继续生长,其余即使已经死掉了,尸体依旧维持着死前一刻竭力向上攀爬的姿态。再靠近一些,还能看到它们新鲜的尸体上已经迫不及待钻出的野草……

  “在这种森林里,200多种树和草一起抢1公顷的阳光,从生下来的那一秒就开始竞争,没有植物可以逃过加班007,一辈子只要打一次盹就被环境立刻优化掉。它们之所以看上去这么恬静惬意,只因为都是哑巴没办法骂街而已。”邢以愆拆开衬衫夹的动作有些生气,蹲下给卜然绑裤腿,攥住了他还在挠的手指:“不能再抓了,出血很麻烦。”卜然的小腿红肿了一大片,像被什么植物扫到了,只有免疫力过低的人才极易引起这些奇奇怪怪的过敏反应。

  “按照你这么说,还是做人更好?”

  邢以愆终于抬起了头。

  卜然全身已经被汗浸透了,漆黑的发梢缀着汗珠晃在苍白脸颊前,唇却格外红润,病态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笑着点了下头,柔声道:“也对,这样才能遇到你。”

  心跳因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告白霎时漏了一拍。邢以愆只觉身体被里里外外点了一把火,本就嘶哑发疼的喉咙更加干渴,一直含在嘴边想要吐出的实情再一次可耻地缩了回去。

  野路比预想中难走很多,这样下去恐怕要在山上过夜了,他是没问题,但卜然的身体肯定吃不消。考虑到那些抓他的人不可能在山脚坐以待毙,必定会进山寻他,他们现在需要主动打野,随机抽取一到两名幸运观众。

  邢以愆和卜然返回路过的羊肠小道,留下个别脚印做诱饵,然后往前走了一段埋伏起来。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地图刷新,第一对幸运儿出现了。

  “操他妈的,这俩人瞎跑,净挑不好找的地儿。”前面那个挺着圆咕隆咚的肚子,迷彩服里活像揣了个西瓜,压得腰带松垮垮挂在胯骨轴上,背着有他半人高的登山包一步三喘:“老爷们挣俩钱儿容易么,那破老头,还找了二十多个人搜山,掉我头上的概率比他妈大乐透还低,啐,破蚊子真他妈多,不长眼的货,往爷爷嘴飞。”说着呸呸低头吐口水。

  另一个也背了相同牌子的包,身材中等偏高,肌肉结实明显,油亮的皮肤累得黑里透红,被传染了似的也开始碎嘴子:“就系滴呀,就唔能治己蹦出来让老纸逮到,干林劳,不识趣……”

  然后他们就如愿了。

  一个话音刚落就被一把薅进草丛里,钢筋似的手臂勒得颈骨咔咔作响,脚蹬了两下就软绵绵垂下去了。

  另一个察觉不对劲猛回头,发现同伴已经不翼而飞,瞬间汗毛倒竖。他瞪着惊恐的三角眼扫视四周,哆哆嗦嗦还没反应过来是先尖叫还是先汇报,冷不防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影子踹着后颈噗通压倒在泥地里,一只纤细的手在他头顶和耳后捏了两把,弄昏过去也一并拖进了树林深处。

  邢以愆拎着那俩倒霉蛋的指头解开了手机,迅速检查通话记录和消息,心中对暗算他的人有了个大概,然后指挥卜然扒两人衣服:“都换成他们的,鞋如果能穿也扒了。”

  他迅速整理好自己,一身收腰束腿迷彩包裹着紧实喷张的肌肉,宽肩窄腰长腿的精悍身材一览无余,发型略微凌乱,五官深邃立体,颊边蹭的两抹脏绿更添了几分粗粝,原本沉稳严肃的气势陡然一转,俱是与周围环境一样的危险迷人。

  所以,人难免有被美色蒙蔽了双眼的时候。卜然突然有点生气,气自己,转过身去。

  邢以愆被瞪得不明所以,绕过来检查卜然行装,从领口袖口到腰带鞋带逐一确认,看到小孩胡乱塞得鼓鼓囊囊的裤脚,半跪了下去,膝盖压在棕褐色尘土里。

  温暖有力的手掌稳住了卜然的小腿,将皱巴巴的衣褶一个个理好,耐心地重新掖回短靴中。

  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个极具臣服意味的姿势,头颈后脊要害尽数暴露在对方面前,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卜然垂眸冷冷看着,握紧的手颤了一下,把另一只脚缩回来自己弄好。

  他们舔了包和全身装备,把两个倒霉蛋塞严嘴巴绑好,对照地图规划路线。

  邢以愆推测追捕他们的人十有八九是霍伟兆安排的,他掐断了二伯的正经生意,又想卖掉家族借以捞钱的军火买卖,这大侄子当得除了添堵半点用处都没有,换做他自己可能也觉得还不如直接埋了,眼不见心不烦。

  暗杀此举不成功便成仁,霍伟兆一把年纪了还要再搏一把,这次只留了小部分人驻扎在山脚,临时雇了二十多个杀手进山寻人,他坐镇后方亲自指挥。

  胖子携带的通讯器噼里啪啦一阵电流声响,霍老头的声音突然响起:“各组汇报情况。”

  “A1线未发现目标。”

  “A2线未发现目标。”

  邢以愆和卜然迅速对视,前者捞起胖子,后者啪啪两个脆生生的巴掌扇过去,怼着人中用力一掐,胖子疼得睁眼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自己花大价钱淘来的FOX446B那黑森森的锋利刀尖,正悬在眼珠子上方不到一寸的地方,瞬间哑火。

  通讯器里还在接龙汇报着各区域情况,卡在了A6没人回复。

  “知道要你做什么了吗?”邢以愆把麦克贴在胖子嘴边,凑近了轻声道:“配合就留你一条命,还能回家吃顿好压压惊,不配合的话你一定死在我俩前面。”

  胖子小幅度但超高频率地拼命点头,嘴巴终于得了自由,却紧紧闭着没说话。

  邢以愆用眼神示意他:说啊,等什么呢!刀尖往下又垂了半寸。

  A9!9!我他妈是9!没到我呢!胖子噘着嘴拼命做口型,这个冤啊,恨不得原地鲤鱼打挺,眼泪哗哗往下流。

  邢以愆:“……”

  卜然见他哭得可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良久,A6窸窸窣窣地小声汇报完了情况,胖子很配合地接龙确认了A9一切正常,又对着地图勤勤恳恳给邢以愆讲解线路划分规则,好不容易讲完,见那刀尖才抬起来一厘米就又被拦住了,一只显示着正在录音的手机放在了嘴边。

  卜然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学生脸,穿着从他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腰间别着从他身上搜来的手枪,温柔礼貌地笑着说:“您再来两句汇报词,我们备着用,一会儿就不随身携带你了,你太胖了。”

  胖子屈辱但声情并茂地录了七八种说法,话音刚落,被一记手刀拍晕了过去。

  再次藏好俩个倒霉蛋,邢以愆带着卜然一闪身又钻回野林深处。这下两人心里都轻松了不少,至少A9路线暂时是安全的。当年修建观光索道时,施工队铺过一条粗糙的小路,尽管常年无人维护野草丛生,但也比他们之前不得不走的野路好了不少。

  “杀你的是什么人?”卜然闷咳了两声,慢悠悠爬上横在路中间的一棵被雷劈倒的巨木。旁边邢以愆一个侧撑轻松翻过稳稳落在对面,接住了卜然正要往下跳的腿,掐着他的腰把人放在地上,才简短答道:“我二伯。”

  卜然的唇角讥讽地抽动了一下:“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亲的是亲人,最毒的也是亲人。”

  见邢以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对这些东西已经习以为常,卜然回握住了对方牵着他的手,于是手背立刻得到了一个带响儿的亲亲。他心念一动:“邢以愆,以后你会去燕海出差吗?”

  邢以愆眼神闪躲目视前方:“……会吧。”

  “那什么时候?”卜然立刻追问,交握的手指扣得很紧。

  良久,另一句回应才出现:“说不准。”

  卜然失落地将头扭向另一侧,不太情愿地说出口:“那不要太久好不好。”

  这一瞬间,无数情绪一齐被洪水冲垮,欢欣、痛楚、遗憾、追悔……汇成一口涩苦至极的毒药,和着咬碎的牙往肚子里咽。邢以愆没忍住仓促捂了下脸,又赶紧恢复笑容,出口的声调沙哑不稳:“好。”

  旁边的卜然似乎并没看出对方眼方的异样,无知无觉地笑起来,浓密睫羽高高扬起,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蝶翼,轻而易举掀起了另一个半球的海啸:“那说好了,邢以愆,我等你。”

  邢以愆喉结滚动,颤声轻轻应了一下。

  午后的阳光随时间流逝渐渐躲了起来,气温开始下降。空荡荡的山谷里,啾啾鸟鸣盘旋在头顶,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罅隙中飘来,悠长而空灵,多了一点阴森森的味道。

  邢以愆举着地图,另一手牵着卜然,正在辨别一个岔路的方位。多年野外生存训练出的警觉已经刻在骨子里,敏锐的听力让他听到了一下极短促的破空声,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瞬间按着卜然匐匍在地,躲过去擦脸而过的一枚子弹,目光一凛,拎起卜然后颈侧翻向最近的草丛,用胸膛护住身下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快发现他们?对方有几个人?附近有没有其他埋伏?

  邢以愆心绪飞转,迅速否定了最坏的猜测。如果霍伟兆已经包围了他们,那直接集火更快;但假如是二十几个人抢两个人头,就不可能大范围合作,现在对方明显是想单吃,在偌大一个山头,碰到两组合作的概率最大。

  巧合的是,半天未响的通讯器此时又突然接通,霍伟兆急躁的声音传来,要求各组再次汇报进展。

  空气中无形的弦瞬间绷紧。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尖刀,稍一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刚才卡壳的A6再一次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接龙,理论上讲,他们应该在距离此地很远的东边,可一道带着稚气的男声却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了左侧二十米外的地方:“A6正常。”

  声落的瞬息,邢以愆的枪已经追了过去。只听见远处一个重物应声倒地,同伙立刻伏地举枪向来处射击,却扑了个空,邢以愆已经带卜然换地方藏好了。

  卜然调出胖子的录音准备好,突然肩膀一沉整个被按趴在地,手机被劈手夺走了。

  邢以愆左手通讯器右手手机,担心待会儿被集火时波及卜然,正要潜去其他地方。就在他滚走的瞬间,卜然眼疾手快地抽走了他别在后腰的另一把手枪。

  “A9正常正常”,声响的刹那,左右三处子弹果然同时袭来,一路紧咬着邢以愆的衣角簌簌追击,打在泥地里溅出片片飞泥。

  卜然面色森寒,两手同时扣动扳机,半秒间四发子弹交错着向袭击邢以愆的人打去,手感上大约都打中了,但有无伤到要害不得而知。

  邢以愆趴在地上,冲卜然比了个大拇指,眼底熠熠生辉,嘴角快咧到脑后勺了。

  他心中重新规划了逃上山的路线,冲卜然做出“三个数,你左我右开枪掩护,向这个方向跑”的手势,刚要行动,就见卜然小臂交叉皱眉摇头。

  “?”邢以愆表示疑惑。

  卜然面无表情地比口型:“没、学、过。”你在那瞎比划什么呢?考虑过和平年代普通大学生的感受吗?

  邢以愆立刻噌噌爬过来,先用力嘬了小孩赧红的脸蛋一口,趴在耳边重复了一遍,说完又不要脸地白赠了个亲亲。

  三、二、一,火力压制下,他们按计划顺利逃脱,听着身后追来的一道脚步声,没命似的拔腿狂奔。脚下像生了风,不小心遇到被落叶掩盖的泥泞洼地,连顿都没打几乎是脚尖贴着泥面飞了过去。

  卜然从未跑得如此畅快过,心脏咚咚咚擂个不停,激动得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一道稳稳的、向前的力从牵住他的手掌持续传来,所有景色飞速坍塌后缩成一片黯淡的绿影,视野中,只余下身前这个人奔跑的身姿。

  虽然在逃命,邢以愆的唇角也一直含着笑容,似乎只要牵住了这双手,他也能够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你到前方藤蔓处藏好!”邢以愆命令刚落,忽然一个滑铲,卧倒下去的瞬间已经摆好了教科书般的伏地射击姿势,迅速调整呼吸,架好手枪瞄向前方郁郁葱葱、看似完全没有异状的树林。

  追捕他们的人也立即察觉前面两道脚步声同时消失了,谨慎地放缓了脚步,一点点向前移动。

  傍晚的森林里,吵闹了一天的动物渐渐安静下来,四周只余一片危险的静谧。

  山风穿林而过擦出的瑟瑟声响,蛛网捕猎后空气激烈的震颤,鸟起飞下落引起的枝杈弹动,夜行动物嗅闻时警惕急促的鼻息,昆虫爬行带起的草茎细微抖动……邢以愆凝神分辨着前方每一丝动静,深邃眉目投射出一道冷冽锋利的寒光。雕塑般的侧脸在夜幕四合时呈现出界限分别的明暗光影,凝神专注的姿态,夺去了周围一切色彩。

  卜然也不禁放缓了呼吸,也学着那人侧耳细细洞察自然的声音,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几不可辨的人类活动声响。

  酝酿了几日的暴雨终于找准了时辰降落,豆大的雨点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叶砸下,世界骤然变得喧嚣嘈杂,这场伏击的拉力战在对峙中逐渐升级。

  时间开始慢了下来,等待变得很漫长。饥寒、酸痛、僵硬、粘腻,都在愈发强烈地考验着人体的极限。但卜然知道,雨点也同样地砸在那人身上,蚊虫也同样在啃咬他的皮肤,但是他们要活下去,要对方活下去,要一起活下去……

  “砰!”

  随着一声猝不及防的枪响,强劲后坐力打破了邢以愆石雕般的静止状态,宣告了这场追击游戏的骤然结束。

  远方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应声倒下,没了声响。

  把普通手枪打出狙击枪的准度,非一般人能做到的。近距离目睹了这场精彩伏击的人,适才缓下的心跳又霎时变成了乱撞的小鹿,扑通扑通强调着自己激烈的动摇。

  “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雨。”邢以愆收枪起身,第一时间从包里找出雨衣给卜然穿上。

  他们在越来越密集的雨点中艰难行进了百余米,又不敢开手电,中途几次差点滑倒,沿途却没发现任何裸露的山岩或洞口。这一带竹子更多,也更不遮雨,雨点一刻不停地砸在身上,一开始还好说,淋久之后皮肤又凉又痛,渐渐麻木起来。

  卜然咳得很小声,惨白的面色中透着诡异的潮红。

  邢以愆看得难受极了,终于勉强找到个相对隐蔽又平坦的地方,立刻挥刀砍竹,动作干脆利落,每一次下刀的角度力度都极为精准,不到十分钟就搭起了一个简易直角三角矮雨棚。这时就不得不感谢新手村的极品小胖掉落的一身装备,不但送刀送枪送衣服,背包里雨衣绳子防水垫一应俱全,人民币新手玩家简直是来当菩萨的。

  在底部铺好防水布,再用两人的雨衣和芭蕉叶盖在棚子斜面,坡底戳好水壶收集明天的饮用水。这个棚子虽然简陋却功能相当齐全。

  邢以愆让卜然躺在里面,自己侧身尽可能将人嵌进怀里,用脊背将凄厉的风风雨雨都挡在外面。为了取暖,两人贴得很紧,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冰凉与滚烫的肌肤紧紧相贴,汗水和火药混在一起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浓烈地冲刷着敏感的神经,方才并肩作战的余韵像一道道电流抽打在酥麻的脊椎上。

  细密雨丝将天和地连接在一起,无边夜色渐渐合拢,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狭窄逼仄的一方空间,只有他与他,两个人,悄悄守着广袤天地间一个微不可查的角落。

  呼吸交融在一起,心跳交融在一起,爱与痛全部交融在一起,一吻就吻得畅快淋漓。

  说不清是谁先情难自禁动了手,他们如两个溺水之人,紧紧缠住对方就像抓住了另一半救命的浮木,都企图把对方揉进心口,填补自己残缺的躯体与灵魂。鱼与水交欢的一刻,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喘息,继而抵死相拥在一起。

  身体逐渐被滚烫的欲望填满,心口的黑洞却轰然坍塌下去,引起整个世界一齐天塌地陷的崩坏。

  “别哭。”霍少德吻上卜然拧紧的眉心,却擦不完那一串串涩苦的眼泪,心尖儿被哭得打颤,嘶哑地妥协:“我抽出去好不好?”

  卜然咬住下唇,缩紧身体拒绝对方离开,仰起头索吻。挂在对方肘弯的小腿绷得笔直,藕白的脚趾疼到用力蜷在一起,又绷直张开,伸出棚外渐渐落了雨。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粉白的脚心,淙淙汇到脚跟,又在激烈而毫无章法的晃动中滴滴坠落,砸在地上,砸出一汪汪晦涩的欲水。

  魅惑至极的呻吟藏在舌尖上,于唇齿交缠中被尽数吞吃入腹。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摇动,腥浓的欲水从一人体内射出来,融进另一人身体里,再从其他地方射回对方身上,周而复始,不知疲惫。

  痴缠的欲念就像这场喧嚣的暴雨,泄洪一般短暂地蓄满残缺的灵魂,紧接着又在炽热的情网里迅速蒸发干涸,露出底下贫瘠而绝望的赤地。

  两人都在这场湿热却干燥的缠绵中感受到了什么,一同自欺,也欺人,借一晌贪欢,彻底忘却自己是谁,复醉不醒,忘却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