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夏提前打了电话,告诉家里,晚上容修要来家中做客。

  温澜生敢怒不敢言,自从那晚繁夏因为容修跟他冷战之后,即使过后繁夏向她道歉,他在再不敢造次,生怕好不容易修复的夫妻关系,因为容修的到来再次产生裂痕。

  因此,即使温澜生再厌恨容修,此时此刻他也不敢说不,甚至还要故作强颜欢笑的样子,假装高兴地迎接容修的到来。

  “对了澜生,容修口味挑剔,好多家常菜他吃不习惯,你做精细一些。”繁夏特意叮嘱道,而她说话时,容修就在她身边,笔挺的西装面料贴着她的手臂,细边金丝眼镜下流淌着轻柔的情绪。

  “......好。”温澜生声音平静的应道,可手指已经快要把桌子扣烂,漂亮的眼眸里怒火涌动。

  “不用那么麻烦,事事都迁就我,其实我的口味也不是很挑剔,让澜生随便做一点就好。”容修对着手机说道,嗓音故作柔和,与平时冷冷清清听着就让这打颤的声音完全不同,此刻他的声音,就像是恋爱中的男人,为了迎合喜欢的女子,而刻意发出的黏稠柔软的声调。

  女人听了流连忘返,而男人听了,只会咒骂一声‘死绿茶,装什么夹子!’

  “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当然不能委屈了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澜生,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繁夏的声音在电话中想起,温温柔柔的语调,是曾经跟温澜生才会用到的宠溺语气,如今用在了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是啊,容修学长一点都不麻烦的,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一团汹涌的火卡在温澜生的嗓子眼里,差一点就要忍不住骂出声来。

  即使刻意压制着怒火,容修也能从此刻温澜生的生意语气里听出压抑的恼怒。

  他抬起头来,狭长潋滟的眼眸带着一丝笑意看向繁夏。繁夏自然也听了出来,唇角无声的勾起。

  “那就麻烦澜生帮我做一道西湖醋鱼了,其他的一时我也想不起来,你就自己随意发挥把。”容修完美修长的双手轻轻握着繁夏的手腕,因为她斜坐在办公椅的扶手上,位置比他高,所以他挺了挺腰身,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繁夏身上,才凑到了手机前。

  弧度精致优美的下巴抵在她的白皙温暖的手臂,修长如玉的指骨如同攀附着参天巨树的菟丝花,贴着她的肌肤脉络生长。

  繁夏低下头,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容修。从她的角度看下去,甚至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白皙细腻的肌肤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羊脂白玉,剔透的仿佛一戳就破,偏偏这样的人,生了一双狭长清冷的眼眸,让人不敢私加亵渎,可若是摘下他的眼镜,就能发现,在那双看似不近人情的冷淡眼眸下生长了如妖精般勾人魅惑而不自知的酒红色泪痣。

  就像是冷淡到极致的高山晶莹雪与热烈到极致的红玫瑰冲撞在一起,碰撞形成了一种令人炫目的美。

  繁夏怔了怔,移开了眼,将视线对准了手机:“澜生,容修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他喜欢吃西湖醋鱼。”

  电话那边,温澜生的心脏都快要被痛意绞烂,嘴唇被咬的几乎滴血:“好。”

  他失魂落魄的挂断电话,跌坐在椅子上。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成为了繁夏的丈夫,无论她在外面养了多少男人,只要她愿意回家,他就能接受那些莺莺燕燕作妖。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的彻底,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容忍繁夏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更无法想象她在面对其他男人时,流露出只会对他的温柔。就好像本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抢走夺走,比生生将他的骨头从身体里剔除还要令他痛不欲生。

  “澜生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谢岑看着他这幅模样问道。

  彼时快到中午,温菁也已经起床,看着温澜生无精打采的样子,幸灾乐祸道:“肯定又被嫂子嫌弃了。”

  “你乱说什么!夏夏怎么会嫌弃我!”温澜生抄起手边的抹布往温菁脸上扔。

  温菁嫌弃的揭开脸上的脏帕子,哼了一声,心道:“一个没工作,没容貌,性格又善妒爱吃醋的男人,能被女人喜欢才怪,温澜生能嫁给繁夏,不过就是仗着年幼时那点情分而已,得意什么。”

  温菁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国外,跟温澜生的兄妹情分早就淡了,而温澜生又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逼得父母卖房,她对温澜生更是没有好脸色。

  “行了,你们就不要吵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谢岑看着温澜生问。

  温澜生低着头,眉宇间凝着化不开愁绪:“容修今晚要来咱们家吃饭。”

  “真的?”

  “真的!”谢岑和温明月几乎是同时问道。

  与温澜生明显失落的反应相反,温明月神情明显激动许多,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领导能主动到下属家里做客,这说明了他对繁夏的重视,以后繁夏一定能升职加薪。”

  “容修上次不也来过吗?”谢岑说道。

  温明月不知道容修和繁夏之间的暧昧关系,但是谢岑是知道的,因此他看着温明月激动的反应,表情有些复杂。

  来一次就算了,还要来第二次,真是打他们温家的脸。

  “你懂什么!”温明月说道:“上次他来,是因为繁夏帮他挡酒喝醉了,送她回来,那是迫不得已。但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人家是提前跟咱们打招呼,说明他是有心来咱们家。像容修这种阶层的人,掌握的资源和一手信息都是普通人不能想象的,要是在饭局上无意间说出利好的消息,咱们家就发达了。”

  谢岑一听,满脸的皱纹裂开笑道:“也对也对。上次容修来菁菁不在,要是咱们跟他搞好关系,帮咱们菁菁找个好工作,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澜生,你快去好好准备一下,容修可是大集团总裁,可不能怠慢了,多准备一些饭菜。”谢岑催促道,自己还提着一个布袋子,准备出去买菜。

  “爸?!”温澜生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岑态度的转变。

  温明月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能理解。可是谢岑他是心知肚明,容修那个贱人是繁夏在外头养的小三。而谢岑不但不帮他说话,反而还让他好酒好菜的准备迎接这个小三。

  “行了。”谢岑揪着温澜生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妹妹现在连个工作都还没有,那个容修我虽然看不惯他,但是如果他真的能帮咱们菁菁找到一份好工作,那也算他这个小三当得有价值是不是?”

  “你说繁夏也是,看着自己小姑子失业在家,也不知道帮忙,最后还得让我们老两口忙前忙后的。”

  “她跟容修关系这么近,让容修帮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她说话肯定比咱们说话管用,说不定还能把菁菁弄到石油公司,那可是个大肥差。”

  “不过容修好像是医药集团总裁,跟石油不沾边......不过要是能把菁菁弄到医药局也不错,清闲安逸工资福利也好。”

  温澜生捂着头,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快要被他的家人逼疯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容修那个贱人都要登堂入室羞辱他这个正夫了,他的父母却一点也不向着他,不但不帮他,不为他撑腰,还要去讨好那个小三!

  无法控制的恨意情绪在温澜生的心中翻搅,他一定要让那个贱人身败名裂。

  下班时间到,庄念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临走时,他看向一整天都紧闭着的容修办公室,笑着摇摇头,年轻人精力真好。

  办公室内,繁夏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左手边文件堆积如山,她每审核完一份文件,就会把他交给容修签字。

  办公室内静谧,不知名的木质香调在室内静静的燃烧,笔尖在纸上轻轻摩擦,容修的字迹隽雅有力,侧颜被暗光收拢,锋利的轮廓柔和,繁夏莫名的就这样一直看了下去。

  容修指骨缩紧,指尖紧握着冰凉的笔杆,身体不自然的僵直,他能感受到繁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那种温柔又细腻的目光虚无缥缈,却又好似在他的身上化为了实体,如温水一样流淌过他全身,激荡地他全身酥麻,以至于最后一份文件的签字最后一个笔画失力般,长长的拖了一个尾,绵长柔软的不似他以前干脆利落的笔记。

  他瞬间脸色涨红,故作平静的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昳丽而不自知的眼尾小心翼翼的觑了繁夏一眼,对上繁夏似笑非笑的笑眼。

  容修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体温好像在瞬间暴涨了几个度,好像被烧开了的沸水,蒸腾的热气从他细腻修长的瓷白后颈冒出,汗珠细细密密。

  “怎么突然脸红了?”繁夏笑着从他手里抽出文件,放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堆里。

  容修摇摇头,扯了扯紧束着脖子的领带,呼出脸红心跳的热气,说道:“已经下班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