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夏一走出洗手间就仿佛听见男人大吼的声音,可再仔细一听声音便消失了。

  正好这时空少也提醒他们登机,繁夏便不再在意。

  上了飞机,容修订的是头等舱,而她这个助理也跟着沾光,体验了一把奢侈的头等舱,看着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小,滚滚云雾近在咫尺,天幕在她眼前垂下,如梦似幻恍然若仙。

  欣赏完云景的繁夏,准备合眼休息,一转头却看见容修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她,温柔而专注,仿佛天地间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繁夏心中蓦然,笑道:“总裁,您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误会。”

  容修眼眸微颤,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心里细细密密的都是汗,静谧的空间里,他问:“繁夏,你为什么会跟温澜生结婚?除了青梅竹马的理由。”

  繁夏温柔的眉眼渐渐凝结,她望向窗外,慢慢说道:“在我母亲被一辆小汽车撞死后,我的生活一落千丈,曾经的亲戚也离我远远的,生怕我赖上他们。就在这个时候澜生出现了,他知道我在孤儿院吃不好,就经常给我带饭,想尽办法开导我,渐渐地我对他产生了好感。或许现代社会没有人会因为一饭之恩就以身相许,但是,澜生他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我会好好报答他......好好报答温家。”繁夏目光始终凝望着窗外,如水般的声音缓缓而来,眼神中却掺杂着冷酷的暗光。

  容修看着繁夏的侧颜,云雾薄光洒在她柔美的轮廓上圣洁不可亵渎,可唯独那句‘温家’两个字却怎么听都含着莫名冷意,不像报答恩人,倒像仇人。

  下了飞机,入住酒店后第一件事不是休息或体会海岛的风光,而是赶紧奔赴饭局。

  海岛的疗养院是个大项目,要是成功了就是能将山海集团商业版图扩张的极大利好,公司股价也会翻番再翻番,可要是失败了,股价也会随之跌宕。

  容修对此十分重视,繁夏更是不敢怠慢。

  而这次的饭局就是跟当地的老板吃饭,打通关系。

  海岛这些年房价飙涨,幸好容修眼光毒辣,早早地入了局,提前布局圈地,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一大块土地。

  海岛风景秀丽,日照充足,除了是绝佳的旅游地之外,也是很好的休闲养老圣地,再加上这里本就消费高,在这里建立一家高级疗养院前景十分可观,但前提是要跟当地的地头蛇们打好关系,毕竟这些地头蛇背后牵扯着极深的利益链条。

  饭局上几乎全都是女性,除了容修之外,只有另一个陪酒的男性。

  他的背景不像容修那样深厚,自然成了这些商场老油条们调戏的对象,如同待宰羔羊,被一杯杯的灌着酒,还不敢拒绝。

  繁夏坐在容修身边,闻着满包间的酒气,心中反感。

  很难想象,像容修这样冷淡禁欲的人,以前是如何独自面对一众女人的围追堵截,他一个男人,要想在女人圈里立足,只有要比女人做的更好更绝。

  这或许就是容修在外界传言狠辣无情的原因吧。

  一群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酒气渐渐上头,竟然有人敢上前来跟容修敬酒。

  繁夏立马站起来,笑道:“对不住了,我们总裁不适应海岛的天气,刚吃了头孢不能喝酒,我代他喝。”

  商人哈哈大笑:“好!”

  繁夏仰头,白酒一饮而尽。

  容修藏在桌下的手拽了拽她:“别替我喝,你胃不好。”

  繁夏道:“总不能让你一个男人,跟那群女人拼酒吧。”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况且真要拼酒她们拼不过我。”容修声调轻缓。

  繁夏诧异,没想到容修竟然是千杯不醉的酒量,那上次在澜会所,他到底喝了多少才会醉成那副样子?

  繁夏没有细想,酒店过于富丽堂皇的灯光照的她容貌旖旎,她在他耳畔温声低语:“以前是以前,以后你不用习惯了,你的酒我都帮你挡着。”

  清浅的带着微醺酒气的嗓音,如游丝在他耳廓摩挲,丝丝绵绵的暖钻入他的耳,钻入他的心脏,酥酥麻麻,心神摇荡。

  繁夏夸下海口,但真正来敬酒的人不多,繁夏拢共就喝了三五杯,毕竟山海集团董事长的头衔不是谁都能得罪的起的。

  酒桌文化说白了就是一种驯服,谁地位最低,谁就得受压迫,大的欺负小的,小的欺负更小的,像个生物圈,显然容修是这场盛宴里的顶级掠食者,不会有人真的想不开去逼他喝酒。但容修依然担忧的看着她,几次有人上前敬酒,容修都想帮挡下,可都被繁夏拦住。

  “我就喝了几杯酒,没事的。”快结束的时候,繁夏眼神还算清醒的对他说。

  容修咽了咽喉,并没告诉她,这酒的后劲程度比那天跟容嫤喝得茅台后劲还大。

  酒局结束,繁夏和容修准备做专车回去休息,可是刚走出酒店,看着夜幕笼罩之下,尽在咫尺的静海,清冷的海风徐徐吹拂,吹起她如墨披散的发丝,海浪一声声温柔的拍打着柔软的沙滩,月光洒在粼粼海面,泄银流光。

  繁夏凝视着月下海。

  容修站在她身侧,挥手让专车司机退去。

  “去海边走走?”他问。

  “好啊。”繁夏笑着看向他,醉眼微醺,在吞噬一切的夜幕下,淡淡的灯光照在她本就白皙的身上,恍若下一秒就下羽化飞仙。

  海岛的沙滩细而绵软,繁夏在酒意的作用下脱掉鞋子,赤着脚踩在沙滩上,洁白的浪花不是涌上海滩亲吻着她光、裸的脚踝,海风吹得她裙摆摇曳生花,岸边的椰子树叶沙沙作响。

  繁夏呼吸着海边清新的空气,惬意的闭上眼。

  容修就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忽然,繁夏觉得脚背上痒痒的,低头一看,是一只寄居蟹背着花纹漂亮的海螺壳从她的脚背上爬过。

  繁夏蹲下身,捡起寄居蟹,挑逗着它红色的蟹钳,呵呵低笑,垂落下的裙摆被浪花打湿,贴在她摇摇晃晃的细白的小腿上。

  容修赶紧上前扶住她:“繁夏,你醉了。”

  繁夏抬眸看着容修:“容修?”

  容修点头,声音沉哑:“是我。”

  繁夏笑着将寄居蟹放在他的手心里:“我妈妈说在她老家,这叫虾怪,拿回去。”

  “好。”容修没有丝毫犹豫,将寄居蟹放进昂贵的西装口袋里。

  “拿回去,吃掉!”繁夏指着寄居蟹,醉意熏熏。

  寄居蟹吓得连滚带爬从容修的西装里爬出来,开始绝地逃亡。

  繁夏摇摇晃晃的去追,双腿站都站不稳,容修就在后面搀着她在偌大的海滩里追一只小小的寄居蟹。

  但终究还是跑不过灵活的小螃蟹,一个不注意就溜走了。

  “虾怪......”繁夏眼尾耷拉,委屈可怜。

  “别难过,明天我带你去吃虾怪。”容修安慰道,心中知晓她是彻彻底底的醉了。

  还不等容修说完,繁夏突然脚步不稳的往椰子树下钻,那棵椰子树的巨大树叶被风吹落,下面不知道会藏着什么东西,容修担心她的安慰,不顾形象的跪在沙滩上拉住她:“繁夏出来。”

  繁夏从椰子落叶里爬出来,手里还提溜着一只毛绒绒的小奶狗。

  她开心的像个小孩:“我捡到了一条小狗诶。”

  毛绒绒小奶狗通体雪白,十分瘦弱,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害怕的缩在繁夏怀里哼哼唧唧,一点力气也没有,活像一团软乎乎的汤圆团子。

  美中不足的就是它一只眼睛上方有一簇黑色的毛,就像一条耷拉下来的眉毛,配合小狗狗湿润的大眼睛,喜感中略带一种淡淡的沧桑,又丑又好看。

  但显然喝醉的繁夏并没有意识到这条小奶狗的别致。

  她将小奶狗抱在怀里,开心的揉来揉去,爱不释手,小奶狗对她也丝毫没有恶意,乖乖的缩在她的怀里,任她胡乱揉搓为所欲为。

  但好巧不巧,海岛阴晴不定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大雨如丝,浇打在柔软的沙滩上,椰子树叶被暴雨拍打的劈啪作响,溅起潮湿的泥土气息,容修脱下西装外套盖在繁夏身上,但繁夏用他的西装把小奶狗严严实实的包裹着。

  容修无奈,只能扶着喝醉的繁夏跑到了一处高架桥下避雨。

  容修喘着气,白衬衣被大雨浇了个透,紧紧贴在身上,高架桥下是路灯都照不亮的幽暗之地,被大雨打湿的白衬衣勾勒出他劲瘦结实的轮廓,紧紧包裹着他腰间紧实有力的腹肌。

  繁夏醉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却小心翼翼的将小奶狗安稳的放在地上,随后脑袋才软趴趴的抵着容修急促起伏的胸膛。

  雨水打湿的长发贴在她的身上,淡而绵长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如同甜蜜却致命的诱饵,吸引着贪婪渴求的猎物,明知她是危险的,却还是忍不住向她靠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呐喊着,哭求着靠近她、靠近她、哪怕下场惨烈。

  容修伸出手,撩起她的发丝,酸胀的问出他早就想问的话:“你真的爱温澜生吗?还是你真正爱的人,是顾锦一?”

  繁夏抬起头,眼眸清澈又茫然,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她仔细打量着容修,忽然捧着他的脸:“容修、”

  容修声音苦涩:“我在。”

  “我记得你。”繁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像个孩子趴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偷偷说:“你亲过我。”

  容修咬着唇颤抖。

  他以为那只是一场可耻的春梦,没想到是真的。那天不是他发烧烧糊涂了,是他真真切切的抱住了繁夏,真真切切的亲吻着日思夜想的人。

  原来她早就知道,却一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繁夏,我就这样入不了你的眼吗?

  容修喉咙发酸哽咽:“我是怎么亲你的?”

  “像这样。”繁夏扯过他的领带,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含着他柔软又滚烫的舌尖,唇齿相依,密不可分,发出黏腻的声响。

  容修瞪大了眼睛,身体和精神同时收到巨大的刺激,铺天盖地的快感席卷着他所有的理智。

  颤抖的手紧紧抱着她,修长微颤的手插入她浓密的发间,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坚定,所有的底线,为她沦落。

  暴雨越来越急,大雨在高架桥两边形成两道延绵不绝的雨幕,氤氲水汽蔓延,他们在暴风雨中接吻,蛮暴又温柔。

  一吻结束,暧昧的银丝在两人之间拉开。

  容修周身滚烫发热,繁夏却一脸纯然:“就像这样。”

  原来他们那天吻的这样深入,他还以为只是蜻蜓点水。

  “嗯,很深入。”繁夏点头。

  容修微怔,他竟然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繁夏像个一本正紧的小学生:“你把我、退上床、亲了很久。”

  容修低着头,慌乱又羞耻。

  “你别害羞,我没告诉其他人。”繁夏一脸真诚。

  容修抬起头,眼中溢有水光:“连温澜生都没有告诉?”

  “温澜生......”繁夏茫然的眼神微变:“他是谁?”

  容修心中泛起莫名的甜,她喝醉了酒,记得他,记得他们之间的接吻,却记不得温澜生,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他比温澜生要重要?

  “温澜生是你的未婚夫。”容修道。

  “未婚夫...未婚夫...”繁夏喃喃低语,茫然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些反映,声音有些冷:“没有。”

  看着繁夏这样的反应,容修突然意识到,繁夏不是在试图想起温澜生,而是一种本能的警惕反应,为什么?

  作为繁夏的未婚夫,温澜生应该是繁夏最信任的人才对,在飞机上她才说过,她永远记得年少时温澜生对她的好,可为什么提到温澜生时,她的眼里竟然一丝温柔都没有?

  容修掌心发烫,心中产生一种隐秘的兴奋和快感,难道说繁夏根本就不喜欢温澜生?她对温澜生其实一点感情也没有,跟他结婚也只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