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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百川一个人回到了弗洛里。
这里的一切都陌生又熟悉。他路过绝噬局,路过自己的小公寓,但一次都没有抬头。如今那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好要紧。
路越来越荒,天越来越黑。跟踪的脚步远了些,视线却自始自终钉在脊背上。
三个人。脚步轻盈,散进早春的夜风里,几乎听不清。都是老手。
北百川心里发痒,这样迂回着布置陷阱不是他的风格。他喜欢直接上拳头。三个老手,就算受点伤,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能赢。毕竟打架这一行,他还没输过。
月亮升到头顶,北百川终于找到赤鹫标注的红圈地标。那是一个废旧的工厂。百英尺来高的老旧井架,炼钢炉,淬火槽,阴沉沉地杵在夜色里。厂房看起来至少有五六十年,墙皮大片脱落,一排大楞楞的窗洞没了玻璃,冷森森,黑漆漆。
他掏出手电迈进门。穿堂风卷着地上的塑料桶,噶啦啦地来回滚,像是闹鬼。
北百川特意站在楼梯口等了会儿。等人跟上才顺着台阶往负一层下。
负一层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杂乱的钢管,手电一晃,能看到巴掌大的耗子。
北百川故意走出响动,叮铃咣铛地昭示着自己的位置。手中暖黄的光柱子,顺着墙面一路往前游,最后停在一扇不锈钢的消防栓门前。
伸手拉开,光柱子里又是窝耗子。
北百川从地上抄起一截钢管,对着那窝恶心东西一抡,七八只耗子被他抡飞出老远,吱吱叫唤着,又砸到什么东西上,噗噗地闷响。响动后是一声微不可查的抽气。
北百川心里暗爽,这一下真不错,抡得够准。拳头揍不上去,至少得恶心恶心你。
他解决了耗子,拔出乱七八糟的老旧水带,一脚踹开挡板,钻进了隧道。隧道低窄,只有一米五多。这隧道本就是赤鹫为自己方便造的,猫腰能过就行的基准。赤鹫一米七七的身高,倒是能猫腰。可北百川这一米九五的大个子,只得蹲着走。不一会儿就走得汗流浃背,双腿酸胀,甚至有点缺氧。
北百川一屁股坐到地上,抽出腰间的矿泉水瓶灌了几口。
抬腕看了眼表,零点了。
十四个小时。从两人分别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四个小时了。想他想得不行,像是分别了一百八十年。
北百川不明白为什么要遭这份罪。三个崽种,揍一顿不就得了。有什么是揍一顿不能解决的,偏得要绕这么一个圈子,害他爱瘾发作。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听话的。继续咬牙走了二十来分钟,出现一个铁皮门。一拳打在中央,门板直接飞了出去。眼前豁然开朗,是赤鹫被通缉时藏身的地下室。
和他离开的那时候一样,一桌一床。地上是那扇被打飞出来的铁门。
桌面上杂乱不堪,文件下放着一硬盘,露出个小角。
北百川心里有点遗憾。这个小秘密基地,他还没来几次,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赤鹫偏不允许他硬碰硬,宁可把这苦心藏匿了十多年的小基地做陷阱。
单人床上铺着蓝白条的床单,枕头一半堆在墙角,像是隐藏着什么。
北百川好奇地上前,一把掀起枕头。
灰白的墙壁上,被划出三个字。
他的名字。
写得极其用心,一笔一画的。
在那些分别的日子里,赤鹫一个人躺在这张小床上,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里,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了他的名。
那时候赤鹫怎么说的来着。
不是爱情。别陷进去。
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到底是谁陷了进去。
北百川现在很想见他。疯狂地想。分别的时间短,相思却长。
另一边通往幻化月的门虚掩着,北百川上前拉开。面前一个黑色滑板,拴着长长的绳索。
北百川跳上去,蹲下身抓住板沿。不到两秒,唰的一声就被拽进了隧道。身后一阵砰通的闷响,从隧道上方落下几个装化肥的编织袋,将通路堵死。
滑板在黑暗中前进着,满耳朵都是哗啦啦的摩擦声。他知道绳索对面的人是谁。他悄悄埋怨赤鹫胳膊上的肌肉太薄,拽得这么慢,让自己在黑暗里等得心焦磨烂。
远远看到一块圆圆的亮光。亮光中央一个人影。
身材真好。修长的腿,窄窄的腰。
长得也帅。瘦削脸庞,俊俏大方,没一处不得劲。
北百川又觉得他漂亮得新鲜,新鲜得眩晕。
这一天,他想他想得太多了,想得要失真。
还不等到地方,北百川从滑板上一跃而起,奔着那人影一个飞扑。
赤鹫被他扑到在地,老腰嘎嘣一响。暗骂这死狼崽子得了粘病,离开一天都不行。
赤鹫扶着腰站起来,拉上了酒柜。带着北百川顺着酒窖爬上了幻化月的厅内。
吧台下放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屏幕上映着刚才的地下室。
两人挤在柜台下面,盯着屏幕。不多时,果然从北百川进来的地方,露出一个脑袋。穿着黑西装,腰间塞得鼓鼓囊囊。
赤鹫指着屏幕上小窗口的红外线扫描映像:“暗道里还有四个,总共五人。”
“五人?”
北百川脊背发凉。他只听到了三人。直到这刻他才意识到敌人的强大,怪不得赤鹫不让他硬碰硬。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想变得更强,想拥有更大的力量。
最开始的那人一进屋,就看到了桌面上的硬盘。他走过去扒拉开文件,刚要伸手去拿,立刻发觉了不对,转身看向那几个化肥袋。
几乎是瞬间,他扭头就要顺着来路逃跑。然而就是这瞬间,赤鹫摁下了起爆摁钮。
满屏火光,紧接着漆黑一片,屁股下的地板剧烈摇晃。
赤鹫啪地合起笔记本,跳起来拽着北百川往外跑。
两人被震得跌跌撞撞,东歪西倒地从舞台后门跑出来。
不知道赤鹫究竟是在里面布置了多少炸药包,北百川觉得这一下石油都能被他炸出来。
后门停着赤鹫的私车,黑色的越野,摘了牌照。左右的门都大敞着。
北百川坐在副驾驶,望着倒视镜里的幻华月。
赤鹫注意到他的怅惘,“幻华月没事。”
“可地下室没了。”
“没了就没了。”
北百川不做声,在心里痛惜。
那块墙皮,要能铲下来揣兜里就好了。
“对了,”赤鹫装作顺带一提的样子,别别扭扭地道,“后座上有给你的东西。”
北百川回头一看,后座上放着个纸袋。伸手扯过扒拉开,里面一双黑皮鞋。三接牛津的正装皮鞋。除了后跟的一小块抗磨橡胶,到处都是皮的。连鞋底都是皮的。
北百川没用过好东西,但他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这鞋多贵?”
“再贵也是鞋,没脚贵。穿吧。”
“···等结婚再穿。”
“结婚有结婚用的。”
北百川不舍得,拿在手上反反复复地看,就差上嘴亲了。
赤鹫看他那受宠若惊的爱惜模样,轻声地叹。“这么点小心意,于我已经是很难为情。别再看了。穿吧。”
北百川只得脱下自己那双便宜玩意,换上了。正正好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是定制的似的。
“正好。”北百川惊讶地在地上反复试着踩,“怎么这么正好?”
赤鹫看了一眼他的脚。这鞋款式选得不错,衬得这小伙子精神。
“正好还不好。”
“鹫哥怎么这么懂我尺寸?”
“不过随便拿的。算你小子脚长得好。”
北百川双脚来回地踩,幸福得满脸开花:“都华,我好爱你。”
赤鹫傲娇地哼哼:“那你可真好追。”
从在切尔博监狱开始,赤鹫就想要给北百川买一双好鞋。为了这双鞋,在岛上的时候他半夜三更偷爬起来。打着小手电,用皮尺细致地量北百川的脚,记下尺寸托幻华月的伙计去给定。可没想到定制这事麻烦,鞋店不停来追问,一会儿要脚的厚度,一会儿要看脚趾外翻程度,一会儿又要脚骨突出角度。
赤鹫来来回回,为这双脚半夜爬起来五次才搞定。现在回想起来,定闹钟凌晨三点爬起来,偷摸量爱人的脚。又傻又好笑。哪里像是四十二岁的人,二十四岁都不这么干。
妈的。这事他可绝对不能让北百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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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加班好多啊妈妈的。暂时由日更变一周四到五更,不定期恢复日更ಥ_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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