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122章 疫病

  余姝的演技有几分做作,她如果把自己扑腾的手臂和腿弄得幅度再大些,面上的表情再紧张些,傅雅仪说不定会真的相信她腿抽筋了。

  傅雅仪站在岸边安静的看她,点漆的眸子里盛着点玩味,似乎在看她这闹的究竟是哪一出。

  余姝扑腾了几下觉得有点儿尴尬,面上露出几分讪讪,最终只拍拍水,浮在水面上,邀请道:“夫人,春月姐姐说您很善水,要下来一起玩吗?”

  傅雅仪半蹲在浴池边,抬手摸了摸里头的水,眉眼低垂,最终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余姝在水里旋了个身,潜进水下,在清透的水里宛若游龙,身姿优美,甚至从傅雅仪的角度能看到嶙峋水面下雪白的背脊,那上头只有脖颈后和背中有两条纯黑的细线固定身前的裘衣,白与黑的对比触目惊心。

  可又不一会儿,她从水中探出头,将披散的长发向后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被水侵润过格外艳丽的脸,她握住傅雅仪伸下来的手,笑着问道:“干什么?”

  傅雅仪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将这张漂亮的恍若水下精怪的脸完完全全面朝自己,再往下是她若隐若现的沟壑和笔直修长的腿。

  “该是我问你要做什么。”傅雅仪缓缓摩挲着她的唇瓣,低声说:“春月说你应该还有事情要禀报,实际上你却躺在我的浴池里想勾引我下水和你浪费时光。”

  余姝微微启唇,浅浅含里一下她的指尖,温软的舌尖触碰过她有些薄茧的指腹,随即又别过头从她扣住下巴的手中挣脱。

  “夫人。”

  她轻轻喊了一声。

  欲语还休。

  傅雅仪:“嗯?”

  “疏忽怠职,并且还想勾引夫人玩忽职守的妾室,应该被狠狠惩罚才对。”

  余姝杏眼略弯,像只滑手的鱼一般,松开自己握住傅雅仪的手,便要向前游去。

  傅雅仪眼疾手快,在她璇身要游离时一把从水中扣住了她的足踝。

  余姝像尾被人制服的鲛人,连挣扎都是小小的伏度,于是她装模作样惊呼道:“夫人!你要做什么?”

  傅雅仪扬眉,配合她,“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说罢,她一用力,这尾鲛人便被狠狠拽回了水岸边,而她从扣住脚踝变成了扣住她的小腿,令人再也挣脱不得。

  余姝原本只是想试试傅雅仪的水性,却没想到居然真的在水下被撩拨得有些难耐,她目光忽闪,咬着唇说道:“我怎么知道夫人这种深不可测的人要对我做什么事呢?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吧。”

  傅雅仪闻言没忍住笑出声来。

  余姝在这方面的演技依旧有些做作,明明嘴上说着不要,面上却在催促她快点下水。

  可她依旧在配合余姝演这一场颇为稀奇的冷酷夫人严惩犯错妾室的戏,她的手顺势往上,余姝在水中顿时僵了僵,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傅雅仪并未持续太久,她从水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又撩开了被簪子束好的长发,似笑非笑,“确实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待会儿说不定你真的会在水下腿抽筋。”

  余姝喘了口气,趁着这个功夫将身上的感觉压下去,迅速游远了一点。

  傅雅仪下水格外闲适优雅,甚至没有激起太多的水花。

  她身上穿的是长袖和长裤,被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她在水中格外灵活自如,遥遥见着在不远处看她的余姝后勾了勾唇,也潜进了水中追上去。

  两人在水中追逐了两三轮余姝才被傅雅仪再次扣住脚踝拉进了她的怀里。

  可实际上,余姝能感觉到,傅雅仪在偷偷放水,仿若猫抓老鼠一般偷偷逗着她玩。

  两人都湿了个彻底,余姝揽住傅雅仪的脖颈,紧紧相贴下干脆的吻上了她的唇。

  傅雅仪垂眸,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却也没有让这个吻贴得太久。

  “去岸边。”她说。

  余姝面上被吻出了一抹薄红,她眸光流转,在水里屈膝蹭了蹭傅雅仪的腰,哑声道:“夫人不是说要让我在水里抽筋吗?”

  傅雅仪笑了笑,“太危险了。去岸边继续。”

  余姝乖乖听话。

  任何一个水性颇好的人都不会选择在水中央做太剧烈的运动,那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尤其是沿海沿江地区的百姓,对此深有体会。

  这么一会儿,已经足够她试探出傅雅仪水性究竟有多好了。

  浴池太大,甚至还带着凉水的冷意。

  哪怕是在有台阶的岸边,也是一圈足以没过小腿的水,这样的高度却恰好适合人胡闹。

  余姝躺在岸边时有些眉眼昏沉,所幸将腿搭在水面上,任由浮力托起,也就不用再使力了。

  她的身后传来傅雅仪细到近乎没有的脚步声,赤脚踩在琉璃黑瓦上,很难发出声音。

  “给你找了件我的衣服。”

  傅雅仪淡声说道。

  两人方才闹得有些过头,她的肚兜此刻哈飘在浴池中央,可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再去捞回来,就算捞回来也穿不了。春月给她准备的衣裳刚刚也被水溅湿了。

  余姝闻言从岸边爬起来,拿了稠巾擦干净了身上的水迹后穿上了傅雅仪的袍子。

  傅雅仪比她高了一个头,穿上之后便显得有些宽大,袖摆要卷起来,下摆还要提着走,颇为麻烦。

  傅雅仪拉着她进了一旁可以休息的耳室,给她倒了壶刚刚就命人准备好的姜茶暖身子。

  余姝捧着姜茶,面上有些纵情过度的疲倦,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小口小口的抿着滚烫的姜茶,感觉浑身都渐渐回暖起来。

  “朝廷的监察使三日后进夏州口。”

  傅雅仪突然说道。

  余姝手一顿,“那这是件好事?”

  “孟昭写信来,夏州口的灾情已经不能再烂了,灾民安置也基本做完了,周边的富户和还有点儿良心的官员在这段时日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最后只要等雨停了。”

  余姝微愣,迅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若她们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监察使和皇都派来的工部遣使不就直接摘了桃子了吗?”

  “不止。”傅雅仪给自己也倒了壶姜茶,“皇都那头传去的消息是西北情况难以控制,孟昭她们提前安置好了一切,监察使能看到的景象虽然依旧会极为惨痛,可实际上已经决然不同了,西北州牧严格来说是皇帝心腹之一,轻易等闲动不得,这机会保不准能让他们贪污怠职之类的罪名减轻甚至直接变成戴罪立功。”

  京都的监察使到底抱有几分真正查处西北高管的动机而来呢?

  傅雅仪并不觉得会有太多。否则龙椅上的那一位也不会第一反应是彻查此事真假而不是立马派人前来了,灾情面前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那耽误的两日都不知道带累了多少无辜百姓死在这场水患中了。

  她的眼底有几分嘲讽。

  这便是孟昭她们的为难之处,她们想让头顶贪腐又无能的上司赶紧被处分,可是要被处分就必须放着治下百姓不管,让京城来使看到血淋淋无法辩驳的真相,和一片混乱无法可依的流民,可这样又会让更多百姓受苦。

  如果帮助水患下无辜的百姓,那她们无论做了什么,最后的功绩都会堆到西北州牧身上,成为他减轻罪责到依据,因为她们是被他派遣去的。

  最终她们选择的还是赶紧救助百姓。

  余姝想通了前因后果,忍不住低低骂一声。

  她们想尽办法将这事捅到中央,是为了让百姓们被快些救助,让水患快些平息。

  可现在平息的希望来了,结果却是以有罪责的官员可能逃脱为前提。

  这该死的官场怎么就让人感到这么无力?无论往前还是往后都讨不了好处。

  若是皇帝真是个明君便罢了,偏偏他还可能是个护自己亲信的人。

  傅雅仪一根根拨开她紧握的手,缓缓道:“我们且先看看情况。”

  余姝眸光轻闪,“夫人还有后手?”

  傅雅仪沉吟,“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搬到了汤加山上来,要偷偷离去也就简单了。”

  要是孟昭那头求援她们便是偷偷走一趟夏州口又有何妨。

  比起这些功过之事,还有一件更加紧要的事。

  按赦赫丽的推测,顶多六日,雨就能停了,届时,大灾之后若有大疫,那才是一场彻底的浩劫。

  八月六日监察使进西北,打了西北州牧一个猝不及防。

  夏州口水患颇为严峻,虽然孟昭等人在稳扎稳打着解决,却也还是一片衰颓惨状,西北州牧连滚带爬从府州去了他至今还不曾去过的夏州口处。

  彼时治水的工部官员已经与孟昭等各城派遣使交接完工作,州牧搓着手与监察使打交到,监察使明面上颇为不满州牧等所作所为,可到了更深露重时,却又邀了州牧谈话。

  当今皇帝又需要忠臣又害怕忠臣造反,于是便一边笼络臣心一边又任用太监。

  比如这一次的监察使便是位皇帝从小一同长大的大伴,一般来说他怎么说便代表了皇帝怎么说。

  州牧搓搓手,友协忐忑的向他行礼,眼泪说来就来,“是臣对不住陛下,有负陛下信任啊……”

  他紧紧握着监察使的手,抹了抹眼泪,狠狠诉说了一番自己与皇帝曾经的情谊,场面一度潸然泪下,监察使在幽光下白面无须的脸上有些漫不经心,听着他继续说,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催他说快些。

  州牧这才收住对往事的回忆和表忠心,他哭天抹泪道:“是臣无能,天将大水,这天门江太过汹涌,尤其现在还是潮水期,水量极大,一不小心便冲垮的堤坝,实在是老天都不愿意咱们西北过个好日子啊……”

  “自出事以来,我便积极调遣了各城精英前来治水,可惜啊,我们拼尽全力还是只能做成这模样,我实在是有愧啊……”

  监察使轻咳一声,指尖点着桌面,意味不明道:“那大人怎么不向中央求救呢?”

  州牧一噎,与监察使对视,心中有些忐忑道:“臣无能,可臣也知今年各地天灾人祸都多了些,中央压力颇大,臣想着为君分忧,本想凭一己之力控制水患,结果谁知……唉,是臣高估了自己啊。”

  “你可知,你这儿的流民都跑到金銮殿前乔登闻鼓去了?”

  “什么?!”

  消息封闭的州牧一时间嗓子像是被骤然掐住的公鸭,冷汗都流了下来,他明明把所有流民都锁在了西北,怎么会有遗漏呢?这不应该啊。

  而且就那些流民身上甚至没有路引,怎么可能这么快一路到京城?

  要么是这里头有内鬼,要么是外头有人刻意引导。

  监察使见他终于想明白了,哼笑一声,拱了拱手,“陛下很生气,大人是陛下忠心的臣子,他那样信任你,你却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出了个那样大的丑,现如今怕是想不惩罚你都不可能了。”

  州牧连忙伏地,在心底细细思索着这番话,片刻后才恍然大悟。

  生气不是因为他治水不利,而是因为他禀报不当导致陛下在全天下人的面前丢了脸,这事儿可以怪堤坝,却也要找出负责人为这桩惨案负责,而这个人不一定要是他,得看他够不够聪明了。

  “是臣的错,臣今日起愿献出全部家财誓死挽救西北困局,待灾情结束后必然会寻到中饱私囊导致此间惨案之人!”

  帐子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州牧掌心都流下了冷汗,心口狂跳,又过了许久,监察使威压给够了才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将州牧扶起来,“大人这么忠诚,我便替陛下放心了,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咱们再来继续商量治水的事。”

  “我观此间,虽惨痛,却也算是井井有条,显然大人也是用了心的,可为方才所说尽力挽救一事做证据。”

  州牧闻言连连抹泪,又自我责怪了两三回才算完,待他退出帐子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

  散尽家财又不得不从他治下找人替了整个西北盘剥贪腐之罪,他会不心痛吗?整个西北的每一个有用官员都是他努力插进来的棋子,少了一枚都会有缺口,万一补上来个愣头青,岂不是将他土皇帝一般的格局完全打破?

  可是再怎么心痛也只能割舍,否则他摇摇欲坠。

  这一回难逃追责,可监察使的话也代表圣心依旧向他,哪怕被追责怕是也不太重,影响不到他的地位,甚至监察使话里话外还给出了他躲避追责的方案。只要他的地位还在,总有一日能够将自己撒出去的钱再贪回来。面对监察使他并不感耍小聪明也不敢谎报家底,起码明面上的家底上必须要再多加几重,他自己还能留几重。

  这一出监察使的突然来袭,不是为了突袭看夏州口和整个西北究竟如何了,而是皇帝派来看他这个州牧是不是要反了天了。

  州牧忍不住朝东方拱手拜拜以示对皇帝的尊敬,拜罢他便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思考该寻找哪个倒霉鬼为这一层层的贪污顶罪,夏州口堤坝的崩溃总要有个负责任。

  可惜夏州口的县令前几日已经死了,否则他也不用这样纠结了。

  八月十日,下了快二十天的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朝廷队伍一同带来的还有金钱和各类物资,起码能趁着这段时日将夏州口里不少的水排走,让水位下降些。

  而在孟昭她们千难万难才能稍微请到一点援助的周边各县面对朝廷派来的队伍却颇为客气,基本要什么给什么,显然州牧是发过话了的。

  孟昭对此颇为无奈,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水患在前,一切勾心斗角都只能往后靠。

  八月十二,雨停,这么久的阴云散开,终于显露出了几缕阳光,这么几日在工部人才的帮助下夏州口的水已经彻底排完,周边的流民也大多安置好,而阴云散开的这一日,他们终于能进夏州口了。

  这多屹立千年的古城上一次遭遇如此浩劫还是在前朝,几百年前,而这一次显然更加严重,房屋基本被冲毁,热闹繁华的城镇成了一片废墟,就是城郊的农田都被淹了个彻底,只有几缕发黑的小麦还伶仃的顽强站在湿润的田里,可更让人不适的是地上成片的尸体。

  天门江冲堤那一刻太过突然,大多数百姓来不及跑,最终淹死在洪流中,又因为城墙的阻挡而流不出去,现在水尽数排空,便只剩下一句句被泡肿发臭的尸体留在原地。

  必须得捂着口鼻才能进,要不味道太刺鼻。

  孟昭她们作为本地的精英组成小队一同先进了城,工部各位大人这些时日并不比她们少出力,此刻都寻了地方前去休息,城门口便由监察使和州牧派遣来的亲卫守好。

  这主要是怕流民冲城,在外面住了二十来日,饥一顿饱一顿,诸多百姓的心理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时候,此刻城内水流排尽,说不准谁谁的亲人便面目全非的躺在地上,被瞧见了想冲进来痛哭。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一个人哭嚎便会引发诸多人的兔死狐悲,最终一路冲进城内。

  这样多快腐烂的尸体和这样多身体虚弱的流民接触,任何人都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孟昭面上覆盖着方巾也掩盖不住这般刺鼻的味道,她们这一队有差不多一百来个人,三十二女六十八男,经过将近二十日的并肩作战,选定了孟昭作为小队首领。

  要处理这样多的尸体杯水车薪,所以孟昭只是吩咐大家四处看看,瞧瞧尸体上有没有异象,这些尸体最好的处理方法是焚毁,无论是工部的精英们还是孟昭通信的山意姥姥都是这样的建议,可是一口气焚毁几万具尸体,要消耗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她们这么一忙便是一下午,直到太阳快落山才算把城里走完大半。

  可才刚刚到城门前,便听到一阵喧嚣。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这是我们的家啊!”

  “就是!水已经排完了,难道还能让我们的亲人就这么躺在地上吗?”

  “咱上官有命,现在不得进,还请诸位多点耐心。”为首的小公公尖着嗓子说道:“该让你们进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进。”

  有人愤怒道:“已经两天了,什么时候能进!你们能不能给个准话!”

  “再不给我们便要冲进去了!我爹爹还躺在地上啊!你们还有人性吗?”

  孟昭眸光微沉,冲身边几个亲信打了个手势,便要往城门口去。

  可此刻要进城的人已经被引导了情绪,那小公公的声音早已被淹没,门前的守卫被率先进来的人冲开,她还未曾到达城门前,便已经有大批的百姓冲进了城内,一时间,哭嚎声连天,他们有的不计地上的肮脏,抱起地上属于亲人的尸体痛哭出声。

  孟昭僵立在城门前,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有些发冷,她眼前不顾一切冲进来的百姓仿佛都有些看不清了,一个个都带着慢动作,只有麻木又悲撼的眼睛映在她眼底,里里外外都昭示着他们不信官府也不信门前守着的官兵。

  这不能怪他们,二十天已经让他们痛苦了太久,却也不能怪孟昭自己,她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明明在此之前,这群流民还颇为感激孟昭她们的救助,现在为什么又这么不听话呢?

  孟昭深吸一口气,逆着人群走到了城门口,手中拿了柄红缨枪,拦住半边城门,另一只手抽出腰后的火铳,朝天开了不知多少枪。

  铺天盖地的轰鸣传来,让整个城门口都安静了下来,要往里冲的百姓不动了,在城里哭嚎的百姓也不哭了,他们都呆呆的看着站在城门前纤细的身影,有些畏惧。

  孟昭面无表情对门口的守卫下令道:“现在开始,关城门,不准进也不准出。”

  守卫有些犹豫:“这……”

  孟昭闭了闭眼,再次重复道:“关城门,没有听见吗?还是你想染上疫病直接死?”

  她们按照往日里的疫病发起的各种可能在城内搜查。

  在一具还颇新的尸体上寻到了染疫的疮疤。

  最让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城门,不能开了。

  傅雅仪收到夏州口那头传来的书信时是八月十五。

  正是中秋节。

  她们在汤加山已经待了许久,落北原岗的雨比夏州口停得更早些,这几日已经开始修复了,但是傅雅仪还是将傅宅和余宅的所有人留在了山上。

  这是孟昭当日进城前留给下属的信,若是她出城了一切都好,若是她不曾出城,那便由她手下的人将此信送给傅雅仪求救。

  孟昭不信朝廷派来的人,更不信西北能做决定的诸多高官。

  面对瘟疫,他们最常见的做法是封城锁城,然后一把大火将所有人焚烧殆尽。

  孟昭原本便是冒着生命危险进的城,她哪怕染了瘟疫也并不想死在城里,而现在城里还有当时涌进进去的一千三百二十余名百姓,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博出一片生机。

  汤加山这些时日草长莺飞,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看不出半点衰颓。

  傅雅仪垂眸,思虑片刻,刚要唤春月进来,门外便走进来了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山意。

  “夫人,”山意冲傅雅仪行了个礼,用的依旧是渡什话,“夏州口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回是来向你辞行的。”

  关键时刻当然要找最靠得住的姐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