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60章 试探

  傅雅仪第二日便入了王宫中与任野婧密谈。

  若按中原含蓄的规矩,任野婧这般上位的,起码要三推三让三个月才能“万般无奈”之下接受这“无法推脱”的王位。可是任野婧却并不打算等候这样长的时间了,只要了妲坍王的旨意,她坦然接受又何妨?

  傅雅仪进宫时,王庭里甚至已经开始商讨起任野婧登基仪式的规模与日期了。

  现如今整个西域在渡什妲坍的战争下几乎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军事实力倒退了五十年都不为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行商路线都保留了下来,只要还有中原商人前来,西域恢复元气是早晚的事。

  而因为整个西域的地区地域还不足魏国的五分之一,自前朝起实际便已经向中原俯首为臣属关系,只是后续的掌权者对中原的态度不一,导致有时候西域乖乖听话,有时候又肆意妄为地去魏国西北地区打点秋风,自前朝受西域俯首时便设立了陇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魏国沿用了这一政策,但近些年因为渡什和妲坍的战争逐渐形同虚设,只起监督作用,而无权力命令职责,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西域诸国不想听话了,而魏国前些年并不算多太平,魏氏皇朝接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并且因气候原因,灾害频发,花了整整一百年才繁荣至今,魏国君主在能够管控西域不侵/犯中原的前提下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西域对中原的态度问题。就例如此回进入西域内部维持稳定的命令便是陇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统筹商议的处理方式,他们深耕西域多年,虽然平日里并不显露,可信息总是很流通,由他们整合好相关信息呈交中央后便可自西北调遣人手前来处理此事,当初恰好孟昭等人就在临裕沙漠边缘,收到消息后也就快马加鞭来了此处,这是归属于一东一西,两座都护府的职能。

  可是这一代新上任的渡什王蒙费柯伊和妲坍即将上任的新王任野婧都不约而同地给这两座都护府提交的新王登基的折子。

  这主要出于两国都没钱了,而这种折子交上去实际上是相当于一份请柬,邀请中原皇朝来旁观,一旦来旁观那就必定需要准备丰厚的随礼,蚊子腿也是腿,反正任野婧看着自家空空如也的国库巴不得原地登基个七八次。

  傅雅仪一进宫便被请去了凉阁里头休息,待到了午时任野婧才急急忙忙过来见她,一见着悠闲靠在座椅上喝茶的女人她便忍不住呦呵一声,感叹道:“现在看来,你倒是闲得很了。”

  傅雅仪面色淡淡举起茶杯朝她敬了一下,也没有起身道想法,只掀起眼皮问道:“魏国使节走了?”

  任野婧接过侍女递过来擦手的绢布,摇头道:“你们魏国的使节好难缠,我只是把自己的登基诏书滕了一份给他们罢了,此刻却要我将所有礼节都补好,呈为一道格式正常的折子才能递交给中央,我让我的文书官去学习去了,就为了这一道折子,我登基又要晚几天。”

  “你又不着急,”傅雅仪哼笑一声,“你兄长已死,老妲坍王被幽禁,自坍元到梵遣所有兵力归你掌控,妲坍内部哪儿还有人比你更强势?”

  “你说得也是,反正我是必定要等到中原的使臣前来再登基的。”任野婧无奈摇摇头说道:“小地方太穷了啊,说起来我们这儿最近又培育了些新品种的水果,傅大当家有没有兴趣投一条线帮帮忙?让瓜果往东卖卖,也给我的百姓们减轻点钱财上的压力。”

  傅雅仪果断拒绝道:“我没有这方面的线路,你若是真想卖,你得找施先生。”

  “施先生?”任野婧在唇齿间回转了这三个字一瞬,她倒是对这个施先生的名声颇有印象,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说着她打量了一眼傅雅仪身后的那位文书官,忍不住问道:“你走哪儿都要带着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的小姑娘呢,今日进宫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带她?”

  “她是我的副手,”傅雅仪半垂着眸子散了散漂浮的茶沫,“哪儿能一直跟着我呢?她也有自己要完成的任务。”

  任野婧轻声叹息道:“看来我的拓丽要失望了,余姝去哪儿了?任务能让拓丽跟着吗?”

  “嗯?”傅雅仪向她投去一个困惑的神情。

  任野婧却笑了,“没什么大事,拓丽把余姝当好友,现在有了点新鲜事大概会想带余姝去瞧瞧。”

  傅雅仪:“什么事?”

  任野婧坦然道:“她母亲的婚事。”

  傅雅仪往后靠了靠,想起来还没到坍元时余姝拜托她去帮忙查查任野婧身边有没有什么中原女人,后来她一忙起来好像只看了一眼那个情报便让人去交给余姝了。任野婧将人藏得很严实,傅雅仪没让人靠近,只细细打听了些情报,知晓是个被她从战场上救下来的美人,终日被她藏在营账里伺候她的起居。

  爱凑热闹看乐子是魏国人的本能,哪怕傅雅仪也逃脱不了这种本能,毕竟她本身就足够恶劣了。

  她略一思索,回答道:“余姝在替恺金寺我寻人,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带上拓丽一块儿。”

  任野婧:“余姝真是个好用又有能力的姑娘,让我都忍不住想收她为义女了呢。”

  傅雅仪闻言丹凤眼压了压,幽深的眸子与任野婧对视,勾起唇角缓缓说道:“那倒是不必了,余姝叫我一声姐姐,怎么,三殿下还想做我长辈不成?”

  这实际是任野婧的试探,余姝代表着傅雅仪,若是余姝与妲坍王室扯上了关系,那也就相当于妲坍王室与傅雅仪扯上了关系,未来若想利用,靠着这一层简直不用太简单。

  傅雅仪抿了口茶,无声笑笑,不咸不淡将任野婧时不时便要来一回的试探换了个话题,“怎么,今日三殿下是来寻我闲谈的不成?我瞧着你还有大堆东西没处理完啊。”

  任野婧被挡了回来倒是也并不生气,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干脆些地摆摆手,吩咐身后的人,“你们派人去告诉小殿下,让她直接去恺金寺找余姝玩儿,便别再来前殿麻烦一趟了。”

  说罢,她转头与傅雅仪对视,笑着说道:“那咱们现在便先将该谈的生意谈完。”

  余姝今日一大早便到了恺金寺前,她昨日听完孟昭说的消息后便回屋定下了一份详细的寻人计划。

  按照任野婧的速度,她们留在妲坍的时间很紧张,傅雅仪一开始在这上头圈了十二人,而她现在只有大概半个月到二十日的时间去寻人,实在有些赶。

  而在昨日和寻人计划一同完成的还有她亲手写下的要和赦赫丽签订的劳务契约,其中包含四个大项二十一个小项,尤其余姝狠狠禁止了赦赫丽去花楼找姑娘看曲儿喝酒赌/博这一系列行为,她还特意在早上找府里教月娘她们念书识字的先生请教了一下这份契约用妲坍语如何写,以免赦赫丽看不懂。

  但是赦赫丽居然是懂汉字的,据她所说,她曾经有过一个中原的朋友,教她写汉字,虽然只教了一个月,但是基础打得不错,后来她游历西域时又自己零零散散学了些,倒将这中原话学了个七七八八,哪怕去了落北原岗也不会有什么语言不通的问题存在。

  余姝当然知道这个朋友肯定就是葛蓝鹭,但她更好奇的是自己写下这么严苛的条例,赦赫丽居然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她仿佛花了一晚上将自己颓丧的心情收拾好,今日再面对余姝时便又是一副懒散无所谓的模样,签契约还签得飞快,并且在两份不同语言的契约上都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余姝迭起这份契约时忍不住问道:“明明昨天你还一脸菜色,怎么今日便能云淡风轻了?”

  赦赫丽冲她摆摆手,“人活着生也是一日,死也是一日,有的事改不了那便只能想想好处了,我虽然要听命于你,但是也能就此离开西域前去中原瞧瞧,说不准也是另一番际遇。”

  “人嘛,就讲究一个随遇而安,昨天悲痛欲绝的赦赫丽已经留在昨天了,今天的是对落北原岗充满期待的赦赫丽了。”

  余姝没想到,赦赫丽这人思维这样开阔,对她倒是有些改观,冲她笑了笑,丢给了她几块银子,“我们还有十来日才出发,这些时日你可以在坍元城内再好好逛逛,我们契约上命令禁止的事那是绝对不准做的,别的都随你。”

  赦赫丽接过装银子的锦囊,坐起身来冲余姝拱了拱手,“得令!我要钱没了还能问我的东家要吗?”

  余姝眯了眯眼,手里拿着一颗珍珠抛了抛,“你每个月的供银就这么点儿,花完了就没有了。”

  赦赫丽闻言连忙打开锦囊看了一下里头的银两,苦着脸说道:“就这么点儿钱怎么活啊。”

  “那我可管不着,”余姝反倒笑了,她站在门口解释道:“你别忘了你欠了我们多少钱,还能给你些月供那都算我很善良了。”

  赦赫丽默了默,最终还是认命般的点头应好。

  余姝算着自己下面的行程也不多说,又与她交代了两句后便往外走去,她算了算自己给赦赫丽每月的工钱,连续五年的话正好够昨夜任野婧同时输给她们的全部财物,也算是省了余姝一大笔开支了,这么抠门的法子还是她和傅雅仪学的呢。

  在她走到恺金寺门口时遇着了打马而来的拓丽。

  昨夜拓丽显然休息得很好,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坐在高大的马上显得容光焕发,她见着了一身嫩黄衣裙的余姝时眸光一亮,连忙下了马。

  “傅大当家说你在恺金寺,我还怕我来迟了呢。”

  余姝有些诧异于她的到来,她还以为拓丽今日应该会留在皇宫里,昨日那么多事没有解决,拓丽作为任野婧唯一的女儿,未来的准王储,这一刻不是应该陪在任野婧身边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惑,拓丽主动解释道:“早上我陪母亲将大部分事务处理了,现在是我自己想出来躲懒,还是我母亲告诉我你在恺金寺的呢。”

  她说着便走到了余姝身旁把住她的手臂,亲昵地说道:“我的好姐妹,我有一件事,你帮不帮?”

  余姝一把抵住她的脸,笑起来,“现在不帮,我还有事没做完呢。”

  “就一小会儿嘛,”拓丽装可怜道:“绝对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余姝稍稍思虑了一会儿,准备听听拓丽想让她帮忙做什么事。

  任野婧能知道她在恺金寺必然是因为傅雅仪告知,而她在办重要的事傅雅仪也是知晓的,该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傅雅仪允了拓丽过来呢?她倒是也有点好奇起来了。

  拓丽拉着余姝往前走,到了个颇为清幽的地界,见周围没什么人了才低声道:“我母亲把那个中原女人带回宫了,现在就住在桐湟宫里,我今日早晨陪母亲商议时那意思是要大封。”

  这话让余姝愣了愣,倒是真品出几分热闹来。

  她拍了拍拓丽的肩膀,说道:“你母亲未来是妲坍的王,后宫中说不准也不止一位,你也不能个个都如此计较啊。”

  “余姝!咱俩还能不能说话了!”拓丽有点儿恼火,“我母亲不一样,自我被生下来之后我母亲便少有风月之事,除了打仗带兵和我大伯斗争很少有别的闲暇之时,除非真的有一人到了她心尖上,否则她不会如此夜夜专宠。”

  “好好好,”余姝拉着她往前走,倒也没被她小猪发怒一般的生气吓到,笑着问:“你又想让我陪你去做什么?”

  拓丽闻言发现有戏,连忙抓紧她的衣袖说道:“我要你陪我去试试这人的人品,瞧瞧她是不是真的爱我母亲,还是贪图我母亲的荣华富贵。”

  这回倒是余姝诧异起来,“我以为你最担忧的该是她对你有没有敌意。”

  “我担忧这玩意儿干嘛,”拓丽摆摆手,“我永远不会质疑我母亲对我的爱,新来的小妈就算与我不和,未来她在后宫我必然要开府别住,我们又碰不到一处。”

  等两人到了车上,拓丽又晃起余姝的手臂,撒娇道:“你陪我去嘛!你陪我去嘛!”

  余姝嫌吵一把捂住她的嘴,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陪你去可以,但是咱俩要讲究个公平吧?你要我陪你去,那你也得陪我先将我今日手头上的事办完才行,若日日落之前能办完咱俩可以赶个晚上过去瞧瞧,若是日落之前没办完,明日我可以陪你去。”

  拓丽抬手抓住余姝的捂自己的手,拉下去一点,问道:“为什么不是你先陪我去?”

  说罢又主动把她的手放回自己嘴上,只露出一双灵动乌黑的眼睛,表示自己在乖乖听她说话。

  余姝耸了耸肩,谎话张口就来,“我今日若是完不成任务,夫人必然会问责,难不成你去替我接受惩罚。”

  她这话一出,拓丽似是想起自己住在傅宅的那段时日没回余姝自傅雅仪那处回来时满面春色像被欺负狠了样子,目光都变了,意味深长地看向余姝。

  被反将一军的余姝默了默,咬牙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惩罚,不对,本来就没有你想的那种惩罚!你到底陪我去不去,到底是不是我的好姐妹?”

  拓丽被她摇得有点儿晕,脑子里权衡利弊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余姝今日的计划是寻到记录里尚且还在坍元的几人,实际上素儿坦希寻找的匠人大多并非坍元户籍,毕竟突然少了那样多的匠人必然会惹人生疑,她这些时日寻到的只有后迁至坍元的几家,所幸他们比赦赫丽好解决许多,只要许以高额的酬金便立马签下了前往落北原岗的契约,而因为时隔多年,这些人虽然继承了祖业却也大多少操祖业以免引上杀身之祸,两人寻去时大多从事的是冶炼玻璃陶瓷或者疏通沟渠之类的工作,并未惹得拓丽太过生疑,两人辗转了三地一直到日落西山临行饭点才算完成了余姝今日的任务。

  在前往王宫的路上,拓丽瘫在马车里,瞧着外头的街景感慨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累些。”

  余姝倒是此刻还有心力在车上给自己泡盏茶吃,“你未来若成了王储事情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

  拓丽闻言不说话了,她趴在马车里的小几上,突然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总怕自己做不好。我以前每一天都很自信,自负聪慧过人,可是自从被大伯轻而易举卖了,还要劳驾母亲来救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我帮不上我母亲什么大忙,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余姝觉得她此刻像一只恹恹的小狗,拓丽大概是真的将余姝当成了好朋友,平日里不知道该与谁诉说的话大多都告知了她,余姝并没有辜负这一番信任,抬手摸了摸拓丽的后脑勺,轻声说道:“那你就好好学,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

  拓丽的伤怀撑不过几刻,说出口的话很快便卷挟着复杂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尤其有余姝在一旁安慰后平复地更快了些,两人后续又在马车上说笑了好一会儿。

  一直到了宫门口,拓丽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下马后便又是端肃的小殿下了。

  两人唤了宫人驾轻车来,拓丽吩咐直接前往桐湟宫,那驾车的小宫人犹豫了一瞬后才听命往那边赶。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按照时间计算,桐湟宫那位应该正在沐浴更衣,等待半个时辰后任野婧过去休息,两人的时间有些赶。

  一上车余姝便问道:“你打算如何试探?”

  拓丽神秘一笑,“我自是已经想好了周全的法子。”

  这是属于妲坍王室的家事,余姝自然不好出什么主意,见拓丽心里有了谱,也就安安心心当个看乐子的旁观者了。

  桐湟宫位于王宫北边,是座埋得很深却富丽堂皇的宫殿,大门上有着黄铜烤制而成的交缠的桐叶,据说历代妲坍王最喜爱的宠妃大多都是住在此处。

  两人到达时门口的侍女见着了小殿下连忙行礼,随即说道:“方姑娘刚刚沐浴完正在拭发,还请小殿下稍等,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拓丽大概是有点儿紧张的,站在门前时嘴里念念有词,应该是在演练待会儿进去后要说的话。

  没一会侍女便请两人往里走去。

  穿过回廊与正殿后,侍女将两人带到了平日里梳洗的耳室中,余姝往里一看,略微愣了愣。

  进来前她还在想究竟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一方霸主任野婧这样细心呵护,可进来了之后却发现实际上也并不一定要是多美多美人。

  坐在软榻上的女人湿着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正有侍女站在她身后细心地替她擦拭,而她本人手上正握着一卷书,见两人进来之后略一抬首,露出一张莹白小巧的圆脸,眉眼弯弯似月牙,并不是多么惊艳的长相,却天生自带一股亲和感,令人不好过多无礼,怕冒犯于她。

  一旁的拓丽原本雄赳赳气昂昂,心底将这女人想象成倾国倾城的祸国妖姬,此刻也有些发愣。

  “公主是有什么事吗?”那女人不慌不忙地温声问道:“要不要吃一盏水酒?”

  拓丽回过神来,面上的神色倒是好了几分,显然这个第一印象并不算多坏,她随便寻了条椅子坐下,又一把拽住余姝坐到了自己身边,坦然道:“余姝,你也坐。”

  余姝坐下的这一刻不知怎么便对上了那女人的目光,总觉得她在听着自己的名字时眸光似是有异,可这种感觉在下一刻又消失地一干二净,那女人的目光仍旧平静而温和,仿佛浑身上下都透着岁月静好。

  “我不吃水酒,”拓丽坐在桌子边,眼底似有几分纠结,最后还是按照自己一开始构想的话说道:“你叫方慈如?”

  方慈如点点头,“是。”

  拓丽抬手拍了下桌子,将几个金银首饰丢到了桌面上,大声说道:“好,我不多说别的,你需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母亲身边?”

  室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余姝:……

  这就是你说的周全的法子?

  拓丽指尖有些紧张地敲击着桌面,看似极不耐烦道:“说话,你报个数吧。”

  对面的方慈如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也是极文雅令人瞧着赏心悦目的,可拓丽却在她的笑声中一张脸似调料盘,再维持不住自己一开始的嚣张,她状似不经意地偏过头低声问余姝:“我刚刚显得很傻吗?”

  余姝没眼看,点点头,直言道:“是的,很傻。”

  拓丽咬着唇,“这种时候你就不用直言不讳了吧?”

  方慈如看够了继女耍宝,吩咐一旁的侍女给两个结伴来寻她的小姑娘上果盆与零嘴,见坐在座位上像是火烧屁股一般坐立不安的拓丽,笑了笑,“小殿下,我知道,你今日来寻我并不是将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宠妃,而是来瞧瞧我够不够格成为你的家人。”

  拓丽被说中了心思,嘴硬道:“我可没有,你别乱说。”

  方慈如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任野殿下与我说过,小殿下是个极可爱坦诚的姑娘,普通的妃子并不会让你如此坐卧不安,因为那也不过是你母亲后宫与你不想关的人罢了,怎么都越不过你的地位。看来任野殿下没骗我。”

  拓丽:“我母亲没骗你什么啊?”

  方慈如回答:“她说她今后只有我一个,想和我组成的是家庭,看来她没骗我,否则你也不会真这么急着来考验我。”

  拓丽磕巴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方慈如显然心情不错,她还有闲心温声开玩笑:“小殿下,你给我的钱还是收回去吧,毕竟这还不及你母亲给我的百分之一。”

  拓丽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什么!我母亲每月给我的零用还不足她赏你的百分之一!这不公平!”

  余姝慢悠悠捡了颗葡萄吃起来,觉得自己不用替拓丽担心了,拓丽没有方慈如道行深,几句话便被对方拿走了主动权,可方慈如显然也挺喜欢拓丽,逗她玩时笑得开心极了,显然也是个面柔心黑的喜好看乐子的角色。

  拓丽就赏钱问题又与方慈如单方面好好闹了一闹,没一会儿任野婧便到了,听着里头的吵闹连忙快步走进来,便见着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正拉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上蹿下跳,像只闹腾的小狗,没忍住站在门口多瞧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拓丽看见了门口的任野婧,赶忙跑到任野婧面前,指责道:“母亲,你不公平,你给方慈如那么多赏赐,每个月却只给我连她百分之一都不到的零用,我连请余姝吃顿饭都请不起!”

  任野婧被指责了也不慌,反倒心底放心了一些,摸了摸拓丽的头,笑道:“那我给你涨几两。”

  拓丽:?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拓丽跺了跺脚,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榻上穿着纱裙正拖着腮笑眯眯看她的方慈如,走到里头一把拉过不知何时坐到方慈如旁边一边吃葡萄一边看戏的余姝,干脆地往外走去。

  两人直到出了桐湟宫,拓丽才停下脚步,咬着唇复杂地看向桐湟宫尖尖的屋顶。

  余姝在她旁边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被拉皱的衣袖,笑道:“怎么?我看你挺喜欢她的啊。”

  拓丽又被说中的心思,嘴硬道:“你哪儿看出来的?”

  要是她不喜欢方慈如,大概也不会在桐湟宫不管不顾地闹腾了,在外头她可是很要面子的。

  余姝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拓丽两眼。

  拓丽有些受不了她的眼神,耳垂泛红,状似淡定地摆摆手:“算了,我母亲这么喜欢她,我不赶她走了,只要她也对我好,那我就接受她。”

  这话说得像个小孩儿似的,可拓丽本身也是这样的小孩儿性格,对母亲的占有欲像小孩儿,对母亲喜欢的人的敌对也像小孩儿,就连最后接受这个要加入她生活的女人的原因都像个小孩儿。

  但拓丽没有错。

  而她现在能够接受方慈如,是件很好的事。

  这个女人并不会给拓丽造成什么伤害,她还会和任野婧一起宠爱拓丽。

  这个世界上又会多一个疼爱拓丽的长辈。

  余姝为拓丽开心,也由衷地羡慕拓丽。

  时间不早,拓丽又叫了辆轻车,趁着夜色送余姝到了宫门口。

  余姝与她道别后没忍住又回首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王宫,眸光渐深,她的手掩盖在宽阔的袖口下正在把玩一根簪子。

  在拓丽与任野婧撒娇的时候,方慈如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时,笑吟吟从桌子下递给了余姝一根簪子。

  ——而这根簪子上,有扬州余氏的家族图腾。

  我宣布拓丽是本文第一小可爱

  下一章回落北原岗的主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