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37章 瓜葛

  若要说起薛好一和林人音的瓜葛,那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那时林人音是西行在线的老江湖,薛好一是在临裕沙漠突然冒出来的远陵驿的掌柜,林人音想着她带傅家商队走这条线,怎么也得将路上几乎可以称为续命点的驿站混个熟悉,于是便有了她第一次踏进远陵驿。

  初见时薛好一也是躺在柜台后的靠椅上,姿态悠闲,随手丢给她一串钥匙,团扇捂着脸,懒声让她自便,浑身上下都是风情与妩媚。

  林人音觉得这掌柜的好有意思,却也没多说什么,打量过了这片马驿后便安然入睡,睡至半夜起夜,却在一楼听着了一阵娇媚的吟哦。

  她本想当没听着,转个身便回楼上继续休息,和傅雅仪待久了,她们这些曾经被礼教束缚过的女子个个都胆大起来,面对这种事,别说面红耳赤了,若是面对面她说不准都能贴心地替对方关上门。

  可薛好一在她离去前先开了门,并且唤住了她。

  林人音并不是不通人事的女人,她走南闯北,见得多了,体验得也多了,她见过无数魏国和西域的美人,却从没见过薛好一这样的。

  五年前的薛好一便满身风情,只需要稍稍一个媚眼便能将人勾得没了魂去,软身倚靠在门框边,轻衫薄裙,掀起如水的眼,冲她说:“林姑娘,你说说你,看到了不少为什么还装得这样正紧呢?明明你在进客栈见着我时,眼睛都亮了。”

  薛好一说这话时,满是自信,下巴颌轻扬,能让人瞧着她脖颈间不知是谁印上去的,已经快要愈合的牙印。

  林人音觉得这样很糟,也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进门那一瞬的惊艳竟然被她捕捉,难得有些进退维谷。

  可后来薛好一实在很胆大,趁着大堂无人,冲她勾了勾手指,见她一动不动又干脆走过来,圈住她的脖颈,用唇轻贴,小声说:“别否认,因为在你进来的那一瞬,我也露出了同样的眼神。”

  她俯在她耳畔,呵气如兰,“今夜就是见着了你下来,特意勾引你的。”

  林人音又觉得这位薛掌柜实在不擅长说谎,她哪里是见着自己第一眼就来勾引自己,她明明是见着自己和随从卸货时紧紧盯着自己的身形上下打量,这才在无趣的深夜前来特意勾引。

  可她没有说明自己多清醒,她只揽住了薛好一的腰肢,低垂眉眼缓声问:“真的吗?”

  薛好一吻在她唇畔,轻声说:“真的。”

  林人音也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第一眼见着你,便觉得好惊艳。”

  两人对视,眼底尽是笑意,可又都知晓对方说的是假话,不过是沉溺于对方美色,言语间试探几句,确定双方都愿意罢了,有了这样的开头,情到浓时还能多点互诉衷肠的情趣。

  林人音到现在已经记不得当日的情景,却只记得是旖旎激烈的,她吻过薛好一各处,坏心眼地逼出她一连串的娇媚嘤咛,床榻前是重峦迭嶂的薄纱,整个气氛都如梦似幻。

  也是自那之后,林人音与薛好一有了后面的几段露水姻缘。

  整整五年,林人音来了远陵驿十二次,她不过问薛好一的过去也不过问她背后还有过多少情人,薛好一也不问她在行商路上遇到过多少如她一般的美人,两人深知对方都是欢场中的老手,像是较劲一般,等着对方输了这场拉锯。

  这件事,只有林人音相熟的几个姐姐妹妹知晓,再然后便是傅雅仪知晓。

  虽说林人音和薛好一可能没有什么大情大爱,但若林人音有了什么因她而起的性命之忧,薛好一大概也是能够退步的,这便是傅雅仪和林人音做局的根基。

  可此时此刻,跌坐在地的薛好一不是傻子,相反她能在临裕有一席之地,令各方不敢觊觎,是个极其精明强干的人,需要小心应对。

  林人音蹲下身,笑了笑,“薛掌柜,我们夫人狠辣霸道的名声也传了许多年了,近些时日,脾性尤其不算太好,前些日子你也该知晓,她拿火铳带人挑了整个匪窝,一个不留。”

  “你少骗我了,”薛好一轻喘一声,平复住了刚刚被冷硬火铳抵住的恐惧,冷笑道:“你每次提起傅雅仪时,尊敬都快溢出眼睛,若傅雅仪真舍得因为你没有劝服我而杀了你才奇怪。”

  林人音眼底满是无奈,她温和地替薛好一别了下耳畔的碎发,“夫人不会真的打杀我,可是会真的杀了你啊。”

  “姝宝是她近来的新宠,哪怕出门都要带上的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夫人为了她破过许多格,若你不说实话,她会说到做到。”

  “那又如何?”薛好一眸光微动,不知有没有相信,可却并不愿意低头,“我说过,我的规矩从不破坏,若她非要,那就杀我。”

  林人音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缓声问:“你真的不说吗?”

  薛好一:“不说。”

  林人音轻声笑笑,一如往常,带着她独有的英气与爽朗,“那好吧。”

  她替薛好一披上了外衣,抬手温柔摩挲了一下她的脸侧,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

  薛好一问。

  林人音悠悠叹了口气,回头深深看她一眼,“薛掌柜,你实在是个很妙的人,就我们睡过这么多次的关系,我也不能真看着我的东家杀了你。”

  “若你不想打破原则,那就坚持着吧。”说着她弯了弯眉眼,“你梗着脖子不愿意屈服的样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说罢,林人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薛好一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嘟囔道:“花言巧语。”

  她并不完全相信林人音的话,可林人音表现得实在滴水不漏,一动一笑都与她平日没有什么区别,这正是林人音在外闯荡这么多年所独有的喜怒不形于色,面上面对她时永远都是爽朗而坦诚的模样,以至于到了现在她甚至难以分辨对方说的是真还是假。

  她没有与傅雅仪过多接触,听到的大多是她冷酷无情,手段狠辣的传闻,可私心里,她总觉得傅雅仪不至于如此,甚至过了刚刚那股害怕的劲儿,此刻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故意做戏给自己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傅雅仪是那个巴掌,林人音是那个甜枣。

  可等她出了房门见着了跪在正厅正被傅雅仪手下的人压着打得背上皮开肉绽的林人音时,向来机敏的大脑都空了几瞬。

  那样的血肉模糊,真不像是演的,而林人音那傻子,都被抽成那样了,还在那里对已经准备离开直接捣向匪窝的傅雅仪说恭送夫人。

  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直冲头顶,薛好一走过去,怒道:“住手!住手!谁让你们在我的客栈动私刑的?”

  已经到了门口的傅雅仪嗤笑一声,看她的眸光格外嚣张,“薛掌柜,我枪都顶你脑门儿上了,你觉得我还会遵守你的规矩吗?”

  “你不想说的东西绝不说,这一条规矩我打破不了,因为我掰不开你的嘴,可我傅雅仪从来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她高高在上道:“没用的下属,也并不需要我的善意和宽容。你该感激我放过了你。”

  傅雅仪说完并没有再看屋内,手上摩挲着自己的白玉烟杆,令人去将半队骆驼牵了过来,骆驼上都是配了火铳的射靶好手,没有再耽搁的想法,骑上了骆驼,对屋内的人说道:“鞭刑直到我们寻到人回来为止。”

  “若她中途死了,便是她该死,若是她没死,那算她捡回来一条命。”

  薛好一被气得够呛,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到傅雅仪脸上解恨,可目光却不由自主移到跪在地上,眼神都有些失焦的林人音身上,内心纠结起来。

  她受不了这样,哪怕她心底还有怀疑,可她受不了林人音被这样惩罚,还是因为她才接受这样的惩罚。

  眼见着傅雅仪的驼队已经整装待发,甚至前锋的铃手已经摇铃命令前行,她心口紧张得砰砰跳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林人音背上的白衣破碎,露出其下可怖的血肉来,每接受一鞭子她都轻颤一下,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可偏偏背脊又挺得笔直,一声不吭,渐渐有血自她背上滴落,到了地面划出一条直线,直到流到薛好一脚边,沾上了她精致的绣花鞋。

  薛好一仿佛被这血吓了一跳,略微僵硬地后退了几步,咬紧牙根。

  “出发。”

  不知是哪个领队报的声,门前的骆驼铃铛成了一长串,那是真的要往前走了,屋内的鞭刑阵阵闷哼,直让人连牙根都开始发麻。

  薛好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哑声开口:“我说。”

  “别打了,”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眸光阴沉,扬声道:“我告诉你们,别打林人音了。”

  “林人音,不管这回是真是假,都算你赢一回。”她一只手撑着桌面,咬牙道:“我很少能找到一个如你般伺候我合贴的人,此般就算我赏你的消息了。”

  “是一伙叫人间乐的沙匪,专门劫持路过的行商队伍中的人,每次只掳走一两个,做的是将魏国和西域双向的人口贩卖,我知道他们的窝点在哪里,但你们要找的人很可能已经不在那里了,”她解释道:“这伙人在临裕沙漠开整了无数路线,我也不知道他们每次会走哪一条,可是我知道他们每次出了沙漠的目的地是妲坍的一座边境小城梵遣,若你们快马加鞭,说不准能够在那里拦下沙匪的队伍。”

  傅雅仪闻声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里头的鞭声立时停了,薛好一算是松了口气。

  “具体在梵遣哪里。”

  既然已经说了,薛好一便索性说个干净,“拿纸笔来,我画给你。”

  傅雅仪抬了抬下巴,示意还在客栈里的随从纸笔伺候,薛好一三下五除二画好,丢给了她,梗着脖子不再说话。

  傅雅仪瞄了一眼上头的定位,吩咐道:“送林人音上去休息,找个大夫给她瞧瞧。”

  薛好一闻声啐了一句,“活阎王。”

  傅雅仪倒也没生气,面上的阴冷缓和许多。

  刚刚鞭子一停就力竭倒在地上的林人音被人搀扶起来用大堂简易的担架往上抬去,临到楼梯拐角还趁着薛好一没注意,朝傅雅仪眨了眨眼。

  等林人音上了楼,傅雅仪纤细冷白的指控制着骆驼的缰绳,淡声下令道:“走,我们先去梵遣,让林人音自己养好伤之后带着剩下的人追上来。”

  驼队随令而动,不出片刻便融入了浩浩荡荡的黄沙中,直到跑出去了两里路,再见不着远陵驿了,跟在傅雅仪身边的随从才敢禀报道:“林娘子说薛掌柜平日里不传递消息便是为了明哲保身,此番被迫透了底,若是传出去怕是会惹来些麻烦,薛掌柜待她情深意重她也不能不仁不义,想要在远陵待上个把月,看能不能劝说薛掌柜的驿站让傅家入个股,放上傅家旗,将薛掌柜争取为自己人。”

  傅雅仪眯了眯眼。

  她并非不能领会薛好一的难处,只是她也不能眼睁睁拖着时间找不到余姝,薛好一开口她还有法子护住薛好一,若薛好一不开口,那她真一股股匪窝问过去,怕是余姝那头黄花菜都凉了。

  护薛好一不受这一次开口影响有许多法子,可林人音这个法子却是最具有战略意义的,一旦成功,傅宅入股远陵驿,那便代表了在三不管地带傅宅有了现成的扎根势力,甚至还是一个牵动各个商队的落脚客栈,未来打探消息,避险都会方便很多。

  她勒了勒骆驼缰绳,从交领下的口袋中拿出一块温玉交给刚刚说话的随从,吩咐道:“你悄悄回一趟远陵驿将这个交给林人音,留在那里的随从全听她吩咐,不必急于赶来,若是人手不够可凭此再回去调人。还有——”

  说着,哪怕眼底依旧有对余姝的担忧,唇角却无端多了几分玩味,“你们亲自去找大夫去守到林人音房门前,找点正当理由别让薛好一进去发现她背上的是猪皮和鸡血的事。”

  余姝醒来时周边一片昏黑,她脑子慢了整整半拍,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下了药般的昏沉迟钝。

  耳边时不时传来细弱的啜泣,忽远忽近,等她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哭的是和自己同车的另外三位娘子。

  乌漆嘛黑地看不清人影,也看不清对面几人的脸,可余姝依旧感受到了自己腿上和手上的被束缚的缰绳,她昏睡前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自己睡前明明还在远陵驿,可再不知晓情况也能发现此刻的状态必然是危急的。

  她第一反应是在可活动的范围内摸了摸自己的靴口,发现那把火铳还在里头时才松了口气,终于能够彻底冷静下来。

  出门在外可能遇到无数危机,这都是林人音和念晰给她普及过千叮咛万嘱咐的,一旦发现自己身处险境,第一要点是寻一寻自己保命的东西还在不在,如果在再向周围可信的人问问情况,谋定而后动,不要慌张,最重要的是要相信无论她在何处,傅宅的姐姐们还有夫人走遍天涯海角都会前来寻到她。

  “几位姐姐,你们可知这是何处?”

  她尝试张口轻声说道。

  可转瞬便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一双黑而亮的眼睛与她对视,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剩下两个娘子的啜泣声一顿,随即又像掩饰一般,大了几分,捂嘴的娘子在这样的掩护中以更小的声音说道:“咱们遇上了沙漠中的人牙匪,现在正在一路往西行。”

  几乎这位娘子一开口,余姝眼前就浮现出林人音对她侃侃而谈时所说的最好的那种情况——若有同患难且头脑清晰者,此为最佳合作者,实乃上天的恩赐。

  可余姝到底没有轻易交心,只是睁大了眼,显得有些惊慌道:“那姐姐你又是谁,为何我被捆住,你却能够自由行动?”

  那位娘子抬手便替她将绳结解得松了些,起码是可容手腕进出又不显得真松了绑的模样,她一边做一边说道:“我们几个都是沿路的行商队伍里被掳来的女人,一开始有四个,前天我们几个想着自救,可最终失败了,只有那一位妹妹逃出生天,没想到他们第二日就将你劫来了。”

  “妹妹,你不要怕,”这位娘子安慰余姝道:“瞧你的模样,便像个富家娇养的小孩儿,也不知你家大人怎么舍得让你一路跟着吃这风沙的苦,但你若不想被发卖为奴,便一定跟紧了我们。”

  “我们原本跟的大老爷们大概不会为了我们这样的卑贱之躯前来搜寻,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走出去。”

  余姝眨了眨眼,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股深重的悲凉和自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只低声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依旧是刚刚说话的娘子接着说道:“他们把我们当成货物,用他们的话来说,你是极品好货,他们为了钱不会动你,可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脸稍好看些的高级货,身份地位又是为妾为婢的那就可以玩一番再卖出去,这几日急着赶路,他们每日只用恶心的眼神在我们身上打转,等明日快接近城镇时大概真的会来马车上享用。”

  “无论他们想玩弄的是我们中的谁,我们都有机会四个人一拥而上拼死一搏。”

  她说这话时,眼底坚毅异常,紧紧握住余姝的手,仿佛要将这么一点温度传递到她手上,低声说道:“妹妹,你不要犹豫,请一定加入我们,我们有簪子有发钗,往他们脖颈间捅,能得手。”

  若说余姝冷静下来之后还有些警惕,那此刻算是完全放了心,甚至被身前女人所感染。

  原本她以为自己有火铳,要努努力一保三,可现在却发现这些和她一般柔弱甚至手上没有除发钗外的任何武器的女人也同样下了她们活到迄今为止最大的狠心,绝对不向这样残酷的境遇低头。

  “可若他们不是一个一个来的呢?”

  余姝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女人脸色微僵,剩下的两位娘子遮掩人声的啜泣也顿了顿,可又很快反应了过来,重新低声哭起来。

  “绑我们的一共五人,其中两个是老大,三个是手下,若要享用我们,必定是那两个先来,”她脸上有了些苦涩,可更多的是下定决心的坦然,“四对二,或许也有些胜算,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放弃,也不愿再摇尾乞怜求一条生路。”

  她们这半生已经过尽了摇尾乞怜的苦,为奴为婢为妾,都是在冲主人摇尾乞怜求活得稍微好些,可最终还是落到了这种地步,是她们运气不好吗?是她们活该吗?

  没有的,这不是她们的错,她们已经奋力挣扎着活了,到了此等境地,心底的怨恨几乎达到顶峰,却找不到一个准确的怨恨对象,那便干脆些化作能够助自己脱逃的戾气与凶狠,拼死一搏,哪怕活不下去,也一定要带走几个敢欺辱她们的混蛋。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们清楚——她们诞生到世间,不是让人践踏的。

  余姝与三人对视,她半垂着眸子,突然笑了。

  她情真意切握紧了面前这位姐姐已有些凉意的手,微扬的唇角在黑暗中露出蠢蠢欲动的弧度,低声说:“姐姐们,你们尽管干,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林人音和薛好一属于海王之间的巅峰对决

  凡是跟傅女士待久了的女性,哪怕表面上再英气爽朗本质上都会变的放弃礼义廉耻比较不择手段,这种不择手段的外放表现就是变得奇狗无比,甚至可以演场大戏向自己的p友装可怜,顺便再趁机帮老板和p友牵桥搭线达成合作,没错,这就是傅氏集团奇怪的企业文化(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