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35章 娇娆

  地室昏暗至极,余姝被傅雅仪抱在怀里,熟悉的冷香扑入鼻尖,她听这傅雅仪难得的轻声细语,渐渐止住了哭泣,却依旧落在她怀中不愿起来。

  大概是哭得太久了些,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抽噎,想停都停不下来。

  “我、我……”她喘了好几口气都没有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完,手掌心依旧火辣辣的疼,却已经到了能够忍受的地步,手臂除了刚刚痛到极致时多了些力气挣扎,现在又恢复了无力的绵软,她跌跪在地上,出门时太过匆促,并来不及穿太多,前面滚下坎阶已经令衣衫有了些破损,现如今膝盖上更是多了些细碎伤口,大概也磕破了皮,唯一好一点的是这是垫在裙摆上,应该没有沙尘要清理,不用再把酒往膝盖上浇。

  哪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余姝的脑子还是在的,那样剧烈的疼痛给她落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让她机灵地缩了缩膝盖,免得又被傅雅仪见着了。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傅雅仪淡声问道。

  “没、没了。”

  其实她大腿根被骆驼磨破的地方很痛,膝盖也很痛。

  傅雅仪扶着她的肩膀,让她一张被泪水浸透的脸面朝自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干脆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一旁的小台上。

  “上面的路被堵死了,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她自己拿了一旁的火折子,也坐到了小台上,抬手扣住余姝的腰将人揽进怀里坐好,“只能往下走,下面只有四丈深,应该有能够勉强休息的地方,我们坐吊桥下去。”

  “吊桥?”

  傅雅仪没有过多解释,不知按住了哪里的机关,发出一阵咔哒咔哒声,两人身下的小台升起了一个银钢色的坐盆,而火折子扫到这一边才现出光滑的斜坡,这里的路再向下竟是一般滑坡一半楼梯。

  坐盆上有绳索,傅雅仪将自己和余姝的腰绑在一起,另一头绳结则系在头顶的一条细长绳索上,稍一用力,两人便沿着斜坡滑了下去。

  “无论是地下室还是这条二号密道,都是用来避险避灾的,但凡避险避灾总要有一定的时间,所以密道尽头应该拥有水源,一点充饥的食物,和休息的地方,足够人在下面生活起码三天。”傅雅仪一边操控绳索下滑,一边说道:“州秋驿五年前建起来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只是个一栋楼的小驿站,后来我们做生意的人陆陆续续给驿长提了些建议,他一一采纳后便逐渐扩张成这样,每一个小院下都有这样两个避难所,而二级密道他听从了我的建议,做成一半斜坡一半楼梯,为的是有紧急情况可以快速降落到最下面。”

  火折子是洞穴里唯一的光源,却也只能映亮一丁点儿地方,让余姝勉强看清前头是什么,滑行了大概几息,两人便到了底部。

  底部的空间比上头倒是好了许多,令人惊喜的是这里除了有更多火折子、水、风干储存的肉和保暖衣物外居然还有一张紧窄的床可供人休息!

  傅雅仪将余姝抱到床上,又点了两个火折子放到壁架上,火折子不能太多,多了会缺氧,这种地下室道必然有通风口,可通风口也必然不大。

  她腿去自己满是灰尘的外袍,随手丢去地上,拿了那管药膏走到了余姝床边。

  “把裙子掀起来。”

  她淡声命令道。

  余姝闻言一惊,睁大眼看向她,“什、什么?”

  “你刚刚偷偷缩膝盖以为我没有看到吗?”傅雅仪并不是一个喜欢过多废话的人,想起余姝现在手臂动不了,便干脆脱了她仓促穿出来的绣花鞋,扣住她纤细的脚腕,一把将裙子掀到了膝盖以上。

  “夫人!”

  余姝慌乱之中口不择言道:“你不能这样!”

  傅雅仪动作一顿,手却没动,扬眉道:“怎么样?”

  “清理伤口真的太疼了,”余姝可怜兮兮道:“我能忍两天,等上去之后你让林姐姐把我打晕了再上药行不行?”

  傅雅仪扫过她膝盖上正在渗血丝等伤口,有些玩味,“不给你用酒,只用去腐消炎的白玉兰膏。”

  余姝想抽回自己的小腿,可傅雅仪扣得紧紧的,冰凉的手圈住她,给人一种落入她的陷阱中无法逃脱的惊慌感。

  “不、我不要。”

  余姝在这件事上显露出了十二万分的抗拒,甚至开始挣扎起来。傅雅仪也并没有多言,用另一只手掀起了她的裤脚,莲藕似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细腻的肌肤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细细颤抖着,像只猫儿似的。

  “余姝,如果等上去再治疗,你的腿会留下疤,还可能会发炎,我们起码需要五日时间等你好。”傅雅仪用水净了手后在自己指腹抹了药膏,用话分散起她的注意力,“现在时间对我来说格外宝贵,你应该知道。”

  余姝挣扎不过,干脆将脸埋进膝盖上,分了精神去听她说话。

  白玉兰膏是极其温和的质地,哪怕抹在伤口边也不会太过疼痛,顶多唤起一点点小小的刺痛,刚刚抹在手掌上时余姝被前面的疼痛刺激太过,完全没发现这一点。

  等她有些紧张于自己会不会拖累了傅雅仪的正事时,傅雅仪已经迅速给她两只膝盖上好了药,带来一阵凉丝丝的触感,覆盖了火辣辣的疼。

  “这个药,真的不疼啊。”等上完药之后她喃喃道:“您怎么不和我说明白呢。”

  “是谁刚刚说我不要我不要,摇头晃脑半点听不见人话?”

  傅雅仪阴阳怪气道。

  余姝:……

  好的,是她。

  傅雅仪向来是个疲懒性子,懒得解释太多,余姝不听那自然就直接上手了,简单干脆。

  “还有哪里?”

  当傅雅仪再次问出这句话时余姝纠结起来。

  其实现在手掌不疼了,膝盖被白玉兰膏滋润过也不疼了,这样便显得被骆驼磨出泡刚刚又破皮的大腿内侧疼得格外明显。

  她咬了咬唇,有些难于启齿,膝盖还算可以接受,若要有人在腿侧上药,此情此景实在难堪。

  可傅雅仪心底跟明镜儿似的,看向她说道:“你被骆驼磨破的地方呢?”

  余姝:!!!

  余姝靠在石壁上,隐隐有些脸色发红,只细声说:“疼。”

  “上药吗?”

  余姝下意识动了一下,瞬间被布料和腿侧伤口的摩擦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嘴比脑子快,“上。”

  能不疼,她为什么要强撑着忍痛,什么羞耻矜持,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能要。

  傅雅仪想了想,“那你张开腿。”

  余姝按照她的指挥靠在石壁上曲起腿弯,只觉得这个姿势羞耻无比,闭上眼不敢细看。

  傅雅仪卷着她的裤腿从小腿一直到大腿中侧,骆驼太过宽大,伤口也跟着下移不少,并没有蔓延到大腿根,而是在膝盖往上一指左右。

  该感谢余姝这些日子都有好好在腿上裹缠一圈厚重布料,起码不至于和手掌一样磨得血肉模糊,只是破了点血皮而已。

  下午到马驿时傅雅仪让林人音给她的药膏她因为怕疼偷了点懒没有上,此刻铺一与冰凉的药膏接触,反应竟然比膝盖涂药还要大,明明不疼,可整个人却敏感得惊颤了一下。

  她咬紧唇,从耳根开始一寸寸红晕染上脸,腿侧的肌肤太过细腻柔嫩,连傅雅仪俯下身涂药时喷洒而来的呼吸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像是有一只蚂蚁在腿根攀爬似的。

  她下意识想并拢膝盖,却又被傅雅仪抵住,不由得咬了咬唇。

  “别动。”

  傅雅仪抬头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捏在她腿畔,缓缓将剩下的药膏抹了上去。

  余姝抵抗不过干脆将头靠到了身后的石壁上,脖颈轻昂,额间再次浮现起一层薄汗,仿佛在隐忍着什么,连眼下都多了一圈红晕,显得可怜至极。

  待到傅雅仪涂完药抬起头看向她,眸光略深了些。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涂药,可她的模样活像被人欺负狠了似的,总让人忍不住真的再欺负欺负,看看她还能变成什么模样。

  江南美人都说柔而多情,带着细水长流的软与温,余姝并不似这种刻板印象,她明艳而灵动,行走坐卧都带着机灵和自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肆意又张扬,可弱也是真的弱,受了疼就要喊,受了委屈就要哭,身上的肌肤一捏一个红印,处处都是软的,动不动就眼底含泪,波光潋滟,完全不知道这幅模样才更加激起别人的恶劣想法。

  傅雅仪背过身去呼了口气,压下心底难言的想法,把余姝的裤脚拉下来,又在一旁拿了件保暖的厚重衣裳盖到她身上,淡声说道:“你躺下吧。”

  宽大的衣裳令余姝只留半张脸在外,一双漂亮的杏眸忽闪,沉默着点了点头,在床上转了个身不敢再看傅雅仪,她的腿根上白玉兰膏发挥作用,原本火辣辣的伤痛被逐渐镇定下来,可偏偏傅雅仪触碰过的地方,由内散发出一股灼热,令人分不清是真的热还是她太过羞耻下的心理作用,逼得她只能忍耐再忍耐。

  林人音并没有让两人在这个狭小的二号密道等候两天,这场沙尘暴来得急而猛烈,去得也急而猛烈,只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便消散殆尽,若不是州秋驿的一片狼藉犹在眼前,那样可怕的灾害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余姝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便等到了林人音带来的救援队伍,可她们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挑着担架热热闹闹下来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如获新生。

  这个新生指两方面,第一方面是灾害后的新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与傅雅仪待在这狭小的密室实在多了几分压抑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不敢和傅雅仪说话,也不敢多看她,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在身体僵硬地睡过去后,那个因为这些时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忙碌不停,脑子没有片刻停歇而忘记的梦又重新在这个狭小的密室里涌上来,依旧是傅雅仪卧房那个浴池,余姝托着自己的膝弯,如同上药时的姿态,在一汪被蔷薇花瓣铺满的水面上浮浮沉沉,整个脑子都仿佛快要在水中溺亡,只有拥住自己的人是清晰的,她看到了她身上的道道浅碎伤痕,也听到了她恶劣地对自己说——余姝,你乖一点,不要哭了。

  等到她面红耳赤醒来时,就更不敢面对傅雅仪了。

  她甚至有些唾弃自己,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上药,为什么能够勾出她那样的梦,太不可思议了些。

  所以林人音的出现,于她而言,简直是如获新生。

  她终于敢大喘气了。

  被救上去后余姝好好洗了个澡,又将伤口挨个清理了一遍,这才能够舒舒服服躺在软垫上,甚至连脱力的手臂也逐渐恢复了力气。

  州秋驿除了驼房都被毁了个彻底,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提早预知的那半个时辰里,大多数人都提前将财物转移到了地下室,此刻反倒财产损失不大,只是可怜了驿长需要重建这庞大的驿站了,而临裕第一大驿站的名号估计也被人夺走了。

  州秋驿的驿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眉眼弯弯,带着难得的乐观,用他的话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住在这里的人没事,他就放心了。说完之后便从自己的库房中拿出了可供上百人临时居住的高大篷帐,只是需要大家自行组装。

  林人音来寻余姝和傅雅仪时便已经组织了手下的随从将领到的二十个篷帐组装好,等余姝躺进来时便已经是干净整洁必需品齐全的大帐篷了。

  余姝感觉自己自从跟傅雅仪出门以来,从来没这么干净过,舒服得几乎一沾枕头就开始神游天外,盯着尖尖的蓬顶放空自我,那些脑子里挤压的繁重事务和理不清又叫人羞耻的感觉都被卸了个一干二净。

  并未多久林人音再次拎了壶热水,又带了一套精致的黑釉茶具进来,余姝眼尖,好奇道:“这不是夫人的茶具吗?”

  林人音弯腰将东西放到账内的小几上,回答道:“是,帐篷有限,若要容纳此次前去妲坍的全部人员需得至少两人一顶。”

  “姝宝你第一次出来便遇到了程度多年难得一见的沙暴,实在是受了很大的罪,”她露出关切的神情,“所以我特意与夫人说了,让她和你住同一间,一起好好修养几天。”

  “夫人也应了,正好最近我还要忙启程的事,需得重新整合驼队找找最好的前行方式,你的伤便由夫人来帮忙了。”

  余姝闻言浑身一僵,刚刚的舒适惬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甚至想赶紧抓住林人音的衣摆求她给自己换一间。

  可林人音正忙事,如一尾滑不溜手的鱼,甚至不等她张嘴,放下了东西便急匆匆往外走去。

  余姝:……

  傅雅仪跌下密室远没有余姝这样伤痕累累,甚至刚刚被救出来沐浴完便能够重新投进这两日尚未处理完的事务中,等到她处理到了日落西山时回了帐篷时,见着的便是一团裹在胡床软垫上的蚕蛹,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半点,似是不愿面对这一切。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没忍住哼笑出声。

  胡床上那团蚕蛹闻声动了一下,又迅速保持安静。

  “你还没睡?”

  余姝闻声探出一点头,小心翼翼道:“夫人,我知道您向来不习惯和别人同住,您就当我不存在就好,我会非常小声的。”

  傅雅仪似笑非笑:“你准备怎么小声?”

  “我肯定会一动不动,绝对不给您造成多余的杂音。”

  余姝此刻巴不得傅雅仪当自己不存在,这样她反倒才能自在点,刚刚听着沉缓的脚步声过来,她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不是过来养伤的,按照傅雅仪的气场自己倒像是个特意献给她在床榻上等待她的娇娆美人。

  “可我不需要你这样,”傅雅仪将手中昂贵的杯子随手丢到小几上,走到了她床边。

  “余姝。”

  她低低念起余姝的名字,微凉的手伸进被子里精准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向自己。

  “你是在因为我给你擦过药而别扭吗?”

  她问得开门见山,反倒让余姝怔愣起来。

  可傅雅仪的风格便是这样的直接,急风骤雨般将她那么一丁点儿隐秘的心思抛到光天化日下无可遁形,令余姝也只能快人快语。

  “是,从来没有人如夫人你这般触碰我,我、我,”她咬咬牙,“我不太习惯,有些害怕。”

  她躺在床上,湿润的眼睛撞上了傅雅仪冷淡的目光,不由得揪紧了被子,越发紧张起来。

  “那你应该习惯,不能害怕,在这沙漠中危险万千,随时可能受伤,每个人都可能是其她人的救命稻草,疗伤、被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傅雅仪略微俯身,“你是只有面对我时这样还是所有人给你上药都这样。”

  “我不知道,”余姝闷声说:“我又没有别人给我上过药。”

  扬州没有人敢让她受伤,哪怕擦破了点皮她娘和祖母都要抱着她心疼好一会儿,去落北原岗的路上受的伤通通都好了又伤好了又伤,要么不去管,要么就是她自己强忍着痛上点药,哪儿会有人那样近乎亲密地替她这样上药。

  “哦,”傅雅仪应了一声,“你若是不想我碰你,你也可以自己上,手掌、膝盖、腿侧,都是你能够触碰到的地方,自己上药也不算为难。”

  说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是一种颇为调侃的笑。

  “你若是碰不着,需要我帮忙,我也可以帮忙。”

  她说这话时两人凑得极近,女人骤然绽开的妖艳笑意携身上的冷香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余姝淹没,将她拖进这样玩味的痞气的笑意中去,惑了她的心神。

  余姝一把接过白玉兰膏,身子猛得往后靠,慌张道:“我可以自己来!”

  “夫人,您不要再逗弄我了,”她警惕地缩在角落,“不要对我这样笑。”

  傅雅仪挺直腰,笑出声来,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看过余姝后评价道:“你还是这样肆意又直接的模样招人喜欢些。”

  她不太喜欢余姝像只鸵鸟般躲着自己的模样,嬉笑怒骂的余姝更招人喜欢些,也让人觉得鲜活些。

  余姝被她看得微僵,随即便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了。

  她一个垂直坠到床上,盯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地哑声说道:“您每次理直气壮捉弄人时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傅雅仪对此表示:“哦,我不在乎你们喜不喜欢。”

  余姝:……

  两个人尴尬气氛维持不了一章。

  傅女士好好一个美女,可惜长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