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津被逼迫着老老实实在家休养了三天。
三天里,盛闵行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里打电话过来,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凌晨。
沈渡津次次都要冷嘲热讽一番,似乎这样能解心头之恨。
不过凌晨来的电话,这实在有一种查岗的嫌疑。
查岗这词也不太对,毕竟他们只是雇佣关系。
盛闵行在试探他是否有偷跑去夜幸上班。
然后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听到他入睡又被吵醒的恼怒语气时就会笑着道个不咸不淡的歉。
这行为实在很欠。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没钱赚的日子总算熬到了头。
复工第一天,沈渡津起得更早,在正式上班前十分钟来到盛闵行家里。
这一早就刚好碰上了收拾好准备出门的盛闵行。
原本是可以不碰面的,只不过管家盛情难却。
“阿行还没出门,您要不要过去?”管家问他。
他还在思考迟疑时已经被管家引到了盛闵行面前。
盛闵行背对着门口,弓着腰,不知在对着那两只狗崽子做什么。
看起来没注意到门外有什么人到来。
那两只小东西貌似还挺舒服,隔老远都能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
管家将人带到便退了出去,沈渡津曲起手指在木门上敲了敲。
盛闵行应声转过来,见是沈渡津时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喜。
沈渡津看清楚了,这人在薅那俩小东西的毛。
“看起来精神不错,”盛闵行说,过后又很不可思议道,“沈先生这么早过来,难不成是为了特地见我一面,感谢我?”
沈渡津越过他,径直走向那两只被围栏围住的小东西:“盛先生想多了,我只是太久没见它们俩,有点想念。”
“那好吧。”盛闵行遗憾道。
沈渡津接着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提,既然我成了它们的训犬师,那你也该跟着它们改个口。”
“嗯?”
“叫我沈老师。”
盛闵行失笑道:“为什么?”
这转变可真够大的,难不成是手下人提前透露了自己为他准备的复工礼物?
盛闵行继续盯着他看,试图看出一丝不寻常。
谁知他只是说:“盛先生作为狗主人,如果在它们面前称我为‘沈老师’,能更好地让它们接纳我,也能潜移默化地让它们认为我是训练它们的老师。”
“过往我服务过的雇主都这么称呼我。”他又急急补充道。
盛闵行继续笑着点头,却暗自腹诽道,他与沈渡津,还不知道谁和这两条狗更熟一些。
毕竟这两条狗,只是曾经他买来做戏的道具。
现在也是一样。
他面不改色道:“好的,沈老师。”
沈渡津突然被他这一声“沈老师”叫得有些窘迫,真是奇怪,明明这是他亲口要求的,明明每一位雇主都曾经这么称呼他。
盛闵行完全没有离开的征兆,只是还在盯着他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率先收回目光:“盛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盛闵行:“没有。”
“既然没有的话,我上班时间快到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必你也是,你……”
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说。
不过盛闵行怎么可能没懂?
盛闵行缓缓一笑,在他家赶他走人?
有意思。
“那沈先生——不,沈老师好好照顾狗、和自己,我先走了。”
沈渡津又蓦地脸一热,照顾好狗就够了,为什么非得带上他?
***
好不容易送走了盛闵行,沈渡津按照自己的工作安排带着那两条藏獒出门,将近正午的时候带回来配餐。
给藏獒准备好午饭,他自己的还没着落。
关于午饭这一点当初签合同前也提及过,以往沈渡津都是自己解决,但那会儿雇主家附近都有快餐店便利店之类的,总归在市区里,他只需要下个楼或者出个小区就能解决。
反正不像这边,荒郊野岭,除了自己动手就只有饿死这一条路。
没有事先了解过盛闵行居所的具体地址,盲目就应承一切,这也是他的纰漏。
所以几天前他和盛闵行在电话里再次沟通过这个不大也不小的问题。
盛闵行听完以后说:“这倒是个问题,我平常也不常在家吃饭。”
沈渡津哑口无言,他已经开始思考需要多少点起床才能准备一份午饭带来上班时,盛闵行又开口了。
“不如我在家里备点食材,厨房你随便用?”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不过——
沈渡津问:“那准备食材的费用,你准备怎么算?”
“当然从你的工资里扣。”
……他就知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盛闵行是只公鸡?
“那还是算了。”沈渡津拒绝道。
“开玩笑的,”盛闵行见他上了套,在电话那头轻轻笑道,“工资还是照着合同里的发,一顿午饭而已,我还不至于这么抠门。”
沈渡津没说话,盛闵行“咦”了一声,道:“你该不会已经把我当做铁公鸡了吧?”
“怎么可能,没有!”
沈渡津说罢,抢占先机挂了电话。
……
沈渡津想起这段小小的插曲,半信半疑地走到了厨房。
他倒要看看盛闵行准备了什么,或者说根本没把他这点小小的事情放在心上,什么都没准备。
只是家里的训犬师没饭吃而已,算不上什么。
冰箱门被打开,有丝丝寒气漏出来,里面的感应灯亮起,他得以更加看清冰箱里的东西。
什么都有。
冷藏室里有新鲜的水果青菜,还有一些加工好的即食肉类,甚至还有提前冰镇好的饮料。
不仅冷藏室,旁边的冷冻室也是如此,满满当当,应有尽有。
沈渡津看得有些傻眼,冰箱发出警报声提示他关门才回过神来。
他最近总爱自作多情,也频频走神,不知在脑补些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
刚刚竟然联想到了冰箱里的东西都是盛闵行为他准备的……
真是疯了。
可盛闵行又说过,家里不怎么开火……
他马上要将自己绕进去。
冷气吹到身上凉丝丝的,可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真是疯得无可救药。
“沈先生,阿行交代过了,您可以随意使用冰箱里的食材。”有道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吓了他一大跳。
是管家。
管家应该是听到了冰箱的警报声,不知什么时候起出现在他身后。
沈渡津抹了把虚汗,憋出个笑脸道:“好。”
他想了想,又问:“我准备做饭,您需要一起吃吗?”
“不用了,我们有自己的厨房,每天也有固定的人准备一日三餐。”管家道。
沈渡津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有员工餐。
那盛闵行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
想了半天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人葫芦里又卖药了。
只是卖的什么药他暂时没研究明白。
管家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传达盛闵行的意思,说完便又离开。
这下也不用再猜来猜去想东想西了,的确是给他准备的。
他开始细细打量起冰箱里的食材。
半晌,他只拿走一把青菜便关上了冰箱门。
翻翻找找,他又从橱柜里翻出了一包挂面。
包装上落满了灰尘,看上去开封已久,但还在保质期内。
清水挂面,很不错。
定下了午饭,沈渡津有些愉悦。
***
原本沈渡津只与盛闵行说定了午饭怎么解决的事,但中午的挂面还剩下一些,如果他不解决掉,那么多半这锅挂面的最终归宿是垃圾桶。
避免浪费粮食,傍晚时分,他将这锅面重新热了一遍,准备吃完便下班探望沈慧。
盛闵行却在这时候下班回家。
彼时他刚关火,准备找块布垫着将锅端出去,却猛地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
这一拍使得那块布从他手中滑落,指尖赤裸着与滚烫的锅边相触。
他这一天真是经历太多的心惊肉跳的时刻。
其实他早已听到有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听上去似乎还很熟悉,但只当是路过的佣人。
原因无他,就以他这段时间以来频频将各种有的没的都与某个人联系在一起来看,他的直觉并不可信。
“你进来做什么?”
盛闵行差点笑出来:“我家的厨房,我不能进?”
“当然能,”沈渡津将被烫到的指尖捏上耳垂降温,“不过盛先生现在还是要避开点,将你烫伤的医药费我付不起。”
“知道了,沈老师,”盛闵行一边低声笑道,另一边扯下他揪住耳垂的手放到水龙头下,“被烫到的话,还是直接冲冷水效果更好。”
他力度有些大,指尖又不肯离开耳垂,因此耳垂被揪出一片粉红。
沈渡津全程注意力都在“沈老师”这里。
不知为什么,这个称呼在他以往的每一位雇主口中都无比正常,唯独就是在盛闵行这里总能品出种别样的味道。
但规则不能在盛闵行这里打破。
“你怎么吃这个?”盛闵行将注意力转到了那锅东西里,“你自己出门买的泡面?”
他可不记得自己交代管家购买的食材里有这东西。
“不是,从你家橱柜里翻出来的。”
“那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不是让你用冰箱里的食材吗?”盛闵行挡住他那只端锅的手。
沈渡津:“我看过保质期的,还没过期。”说罢又打开他那只挡路的手。
“你冰箱里的东西大多我都吃不起,三文鱼,和牛,还有鹅肝,”沈渡津掰着指头跟他数起来,“我一不会做二不敢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端着锅边走边说道:“我想着你也不会出手过于阔绰,这才没想把它们算进工资里。”
盛闵行:“那你也可以做些别的,主食也有很多种,我拟的菜单里有小笼包和速冻饺子,你为什么非得选那包不知道在哪儿的面。”
沈渡津淡淡道:“我没看见。”
“那泡面不知多少年前的,把你吃成急性肠胃炎的话可不能算工伤。”盛闵行还揪着那面不放。
沈渡津终于听不下去了:“那是挂面,不是泡面。”
“况且这面我中午也吃了,味道口感都没问题。”
盛闵行:“……”
末了他还不过瘾,又嘲讽道:“先是不会开消毒柜,后是分不清泡面和挂面,盛先生怕不是真的生活残废?”
“……”
“你与其在这面上同我浪费这么多没必要的口舌,不如多花些时间好好提高一下你的生活技能。”
“好,”盛闵行将出未出的话被打断多次,胸口憋着股闷气,咬牙道,“那沈老师能不能给我这个生活残废做顿饭?”
……要不要点脸?
沈渡津皮笑肉不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做饭?”
盛闵行:“我最近应酬多,肠胃不好,想吃点家常菜。”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也别吃那什么挂面了,冰箱里随便找点食材做两个菜,我们一起吃。”
沈渡津刚要开口拒绝。
盛闵行说:“今天工资加倍。”
“真的?”
“真的。”
“成交。”沈渡津二话不说溜进了厨房。
这是有多缺钱……
盛闵行无奈地摇头笑笑。
他更觉自己那笔捐款如同及时雨一般,相信不用再过多久,沈渡津就能发现这笔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