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试谋未遂【完结番外】>第51章 他手里有张出不去的牌

  盛闵行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回到了楼下,雨势还是和之前的一样大,并且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闷雷。

  直到再次隔着车窗看见这人时,沈渡津都还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打开车窗会让雨水飘进来,盛闵行只好敲了敲车窗,示意沈渡津上车。

  彼时沈渡津正呆呆地望着他出神。

  上了车,盛闵行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道:“怎么不换衣服?”

  沈渡津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没来得及。”

  话出口才发现,其实他并不需要向盛闵行解释些什么。

  盛闵行又想将毯子从后座拿上来,却被沈渡津制止住。

  沈渡津:“我不冷。”

  盛闵行收回手。

  他又说:“找人重要。”

  盛闵行将车开启,边开边问:“你知道钟期经常去哪儿吗?”

  沈渡津想了想,他还真是不清楚。

  因为钟期自从来了他家,根本不爱出门。就算出门也只是去两个地方。

  一个他喜欢去云河公园散步,另一个他会定期到春秋画室去,将产出的画交给他的师兄代为售卖。

  钟期来他家两个来月,开始的时候已然如同半个废人,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一天天地消沉下去,复缙当初给的分手费不可能管他一辈子,在第二个月开头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新工作。

  确切点说是别人拉了他一把。

  他大学学的美术专业,大学时期熟识的一个姓刘的师兄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的境况,主动联络上他,希望给他提供这么一个工作的机会。

  居家办公,定时交稿,没有比这更适合钟期的工作。

  钟期也应允下来,那会儿还朝沈渡津报喜。

  他一天天好起来,沈渡津自然全都看在眼里,没成想现在闹了这么一出。

  钟期一般都是在下午三点出门交稿,然后和刘师兄吃顿饭再回家,此时应该不是和刘师兄在一起。

  不过保险起见沈渡津还是给他师兄打了个电话。

  这电话号码来得也有些好笑,当时钟期还不敢开机,他们就通过沈渡津的号码联系,可沈渡津除了睡觉基本没什么在家的时候,一来二去钟期迫不得已就开了机。

  可以说钟期愿意接受外界刺激,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这刘师兄。

  等等。

  沈渡津心头警铃大作,这刘师兄当初找上门来疑点重重。

  他后知后觉,当初就该怀疑的,刘师兄是从哪儿得知自己号码的。

  总该不会钟期真的遭受了绑架。

  电话“嘟嘟”响了四十几秒后显示无人接听,沈渡津不信邪,又打了好几个过去,答案都是一样的。

  根本无从找起。

  他没什么底气,却还是面色不显:“先去云河公园看一眼吧。”

  钟期经常过去散步,虽然他完全不知道钟期为什么热爱那个地方,但过去找找总没错。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离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暴雨带来一地破败,小区门口有棵标志性的凤凰树,每年夏季都会开出满树繁花。

  现在花没有了,剩下一些枝干和几片绿叶。

  沈渡津记得那上面有个鸟巢,每天出去前都会习惯性观察几眼。

  可今天鸟巢不见了,大概率是承受不住暴雨的压力被冲掉了,那里面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生命。

  车子毫不留情地直接驶过去,沈渡津只来得及看那树一眼。

  进来之前盛闵行已经再次将刚入睡的老门卫吵醒一次,并且也提前打好了招呼,让他别睡死过去忘记开门。

  至于用什么打招呼?自然是用钱。

  因此他们再出小区门时,看见的也只是那老门卫略显厌恶的神色。

  沈渡津松了口气,他本以为出门时必然是要被骂两句的。

  云河公园不算远,公交也只是三站的距离,他们只花了不到十分钟便来到了大门口。

  沈渡津还没下车便知道钟期不可能在这儿。

  大门紧闭,门上挂了牌,开放时间早上七点至晚上十点。

  老旧的黄色灯光朝里面照着,透着一片惨淡的黄绿,看起来就没有人气。

  他看着窗外,一点反应也没有。

  车子还没熄火,盛闵行适时询问道:“下一步去哪儿?”

  沈渡津收回目光,低下头:“春秋画室吧。”

  盛闵行了然地点头:“好。”

  这回还没等他们开到画室,刘师兄的电话就来了。

  “阿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憨厚,不过不知这种憨厚是否为浓重的鼻音所致。

  沈渡津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措:“是我。”

  “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开水龙头的声音。

  说完刘师兄还解释一句,“我刚起夜,看见六个未接来电,全是你的。”

  “没什么大事,就是……钟期在你那儿吗?”

  “钟期?”刘师兄“咦”了一声,“不在啊,上回交稿不才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吗?”

  他和钟期约好的,每月15号和月尾最后一天交稿。

  他又带点笑意:“不过大半夜的他怎么可能在我这儿?”

  沈渡津一直听着他说,一言不发。终于那师兄也发现点端倪,问他:“钟期怎么了?”

  沈渡津张了张嘴想说出实情,突然被一旁的盛闵行截住。

  盛闵行轻咳一声,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些警示的意味。

  他随即转口道:“没什么事,我现在才收到钟期给我发的消息,他去A国旅游散心了,时差没倒过来,这才没接到我的电话。”

  他又看了眼盛闵行,快速道:“这么晚打扰师兄了。”

  借口站不住脚,那头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但他没给这个机会,在刘师兄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师兄?”盛闵行眼神有些玩味,“他是谁?”

  “钟期的师兄,不是我的。”沈渡津摆弄着手机,他当然没有收到钟期的信息,那都是随口胡诌的。

  “哦?那你叫他师兄?他应该比你小一些吧。”

  沈渡津看他一眼,心知他是把钟期的档案也调查了个遍。

  本不想理会他,但看在他大半夜带着自己找人的份上,还是有问必答。

  “顺口跟着钟期一起这么叫了。”

  手机屏幕被熄灭,车内只余树影和灯影交杂。

  沈渡津搞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大半夜的愿意不休息,噙着笑带着自己到处转悠,顺便还扯扯皮。

  他心脏有些异样,但很快这种异样便被他归结于担心钟期所致。

  “看不出来,你真是撒谎都不带眨眼的,”盛闵行笑及眼底,“我指的是你骗那师兄的话。”

  “你也差不多。”他撇撇嘴。

  知道他不经逗,盛闵行不跟他继续扯,“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又去哪儿?”

  沈渡津有些犯了难,他一犹豫就被盛闵行看出点什么来。

  盛闵行问:“怎么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

  “去夜幸吧。”沈渡津道。

  “夜幸?”盛闵行迟疑地踩了下刹车,他们现在的方向和夜幸完全相反,“钟期还在那儿上班?”

  “不在。”

  盛闵行:“我想也是,我就没在那儿看见他多少回。”

  沈渡津闭着眼睛,眼皮底下偷偷翻了个白眼:

  你见过他吗就说这样的话。

  盛闵行确实不解:“所以去那儿干什么?”

  他又随口胡诌:“他以前就在夜幸工作……他可能会在那儿。”

  “不信,”盛闵行哼了一声,“我没那蠢师兄那么好骗。”

  那叫刘师兄。他忍着没纠正,“别问了,开车吧。”

  盛闵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路上偷偷观察沈渡津好几回,都没看出什么。

  这么能藏,不当演员可惜了。

  想到演员,他差点把答应岑澈的事给忘了。

  事已办成,杨牧构不成威胁了,他早先应允的事情当然要为岑澈实现。

  **

  沈渡津一路上心不在焉。

  他做下钟期可能会在夜幸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

  钟期不在他师兄那儿,也不在凌晨不开放的云河公园……他不是做事这么没有交代的人,如果是回父母家肯定会事先预告,那张纸条来得太过急促了。

  急促到沈渡津出门前都丝毫没发现钟期的异样。

  钟期很可能是一个人去找复缙了。

  他一直都将航向偏往次要的地方,刻意忽略这个最主要的可能。但现在所有次要的可能都一一排除,只余下这一个。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没告诉盛闵行,他早就见过复缙了。

  就从盛闵行第一天提出要送他回家的时候开始,那是时隔几个月后的第一面。

  那天他在地下停车场碰见盛闵行之前,刚从复缙的手下吃了点苦头。

  复缙满身戾气,操着酒瓶子要揍他。他很快地闪避过去,脚底却踩到了先前已经破碎的酒瓶碎片。

  碎片将他的鞋底划开、贯穿,直至抵达柔软的脚底。

  有鞋底的阻挡,伤口不算深,他不太记得是怎么走出包间的了,总之处理好伤口,在停车场遇见盛闵行的时候没被看出异样。

  这就很好。

  在盛闵行告知他复缙已经被放出来的时候,他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巧了,我也知道了,比你还要早半个小时。

  后来盛闵行又提出要保护他,接他下班之类的,他也是真心觉得没用。

  他不懂盛闵行想搞什么幺蛾子,或许又是什么追求自己的新方法。

  但他没拒绝。

  第一次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往后的很多次,他更加没有拒绝。

  那回金领班为难他,起因是客人退单。

  退单的客人是复缙,这人就是存了心要捉弄他。

  金领班让他怎么做来着?

  噢,那些事他单是想想就费劲,就别谈做了,再联想到对象是复缙,他更汗毛耸立。

  所以看嘛,这么多次了,复缙其实都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很多次都想告诉盛闵行的。

  只要他开口说,复缙其实没多大危害,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些荒诞的事情便都能结束。

  他也很想问问盛闵行,派人盯着复缙是不是假的,不然为什么他每天都能在包间见到复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口口声声、满心满眼都是逃避盛闵行所谓的保护,逃离与这人相处的各种机会。

  可他手里有这么一张牌,还是拖着这么久不肯出。

  但现在不行了,这牌得出。

  钟期出了事,作案凶手很可能是复缙。

  他不理解钟期为什么要只身涉险,难不成是他觉得能和复缙坐下来好好谈谈?

  真的很可笑。

  盛闵行还在他旁边专注开车,无暇顾及他思考时有些空洞的眼神。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瞬间竟然生出欺骗盛闵行的窘迫。

  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的想法既别扭也说不通,只好等到下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