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张半上午,温绛的摊位成交量依然为0。

  倒是有会过日子的大婶途经此地,望着一些烂水果,挑挑拣拣:“你看看都这个样子了,天也怪冷的,小美女你便宜卖给我算了,也能早点回家休息。”

  大婶又看了温绛一样:“哦是个小伙子啊。”

  温绛在征得节目组同意后,打算把部分水果便宜处理给大婶。

  大婶挑了半天,堪堪往袋子里装了俩苹果,半晌,长叹一声,又把苹果放回去:“罢了罢了,我瞧着也没几个能看的,小伙子可不是我耍人玩,实在是你这水果品相太差。”

  温绛笑笑:“没关系,您能光顾我的生意就很感谢了,等下次有好的水果我一样给您算便宜些。”

  温柔且坚定的话语,倒是弄的大婶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把刚才挑好的那俩苹果拿出来,付了两块钱。

  温绛举着两枚钢镚对言恩他们笑道:“看,第一笔生意这不就成交了。”

  言恩和任一宇看向别家几乎快要卖空的摊位,再看看自家摊位上这一堆烂水果,长长叹了口气。

  太失望了。

  他们来之前可是铆足了劲儿要赚得盆满钵满,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第一次尝到了“努力都没处努力”的苦涩滋味。

  温绛却总显得不以为然,有人上前观望,他还是会认真推销自己的水果。

  一只五指修长的大手伸过来,拣起一只苹果。

  那只手的手腕处,从雪白袖口的顶端露出了一小截清浅的疤痕,虽不易察觉,但对温绛来说太熟悉了。

  是霍卿章参加集训营时因为绳子断裂导致的负伤,过去很久,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疤痕。

  温绛倏然抬头,看到了霍卿章。

  他垂着眼睛,手指握着苹果娴熟地翻看着。

  “霍代表!”有人认出了他。

  “哇,代表你是来照顾老婆的生意么?”年轻的小孩不管现在是否在大众场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霍卿章抬头,淡淡看了眼温绛,继而将苹果放回去,问:“这些一共多少钱,打包送到我车上。”

  温绛还没等说话,言恩和任一宇就手脚麻利地开始给水果装袋,嘴里还喋喋不休:

  “您别看水果模样不好,但味道是真好,我已经替您尝过了,不好吃您回来找我!”

  甭管他是不是冲着温绛来的,只要能卖出水果,今天就是对家来了他们也可以捏着鼻子喊一声“金主爸爸”。

  人群也开始拼命吹着彩虹屁。

  什么霍卿章真是好男人,知道老婆卖水果不容易特意来照顾生意。

  但就在言恩他们装水果装得起劲时,温绛抬手按住了他们的手。

  两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温绛缓缓抬眼看向霍卿章,眼神中并无一丝谢意,反而反问道:

  “代表买这些水果是打算自己吃?”

  霍卿章瞧着他:“不然呢。”

  “代表从来不吃苹果,你说过对苹果过敏。”温绛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霍卿章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录制综艺时无意间提过那么一嘴。

  他想照顾温绛的生意,温绛不领情,但他反而还觉得心里甜甜的直冒蜜糖。

  他随意的一句话,却被温绛牢牢记在了心里。

  霍卿章了解温绛的脾气,说出口的话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主打一个倔强。

  索性他收回手,主动帮忙把言恩他们拣出来的苹果放回去。

  言恩望着一只只被放回去的苹果,慢慢的,小嘴噘了起来:

  “霍代表有钱,买了不吃摆家里好看也不心疼,到嘴的鸭子这么飞了,所以我们努力的意义是什么。”

  任一宇轻叹一声,剑眉耷拉下来:

  “实在不行就认输吧,温绛哥你现在特殊情况,咱们也别在冷风中继续糟蹋自己了。”

  俩小孩失落的都能滴出水来,围观人群见状是真的想慷慨相助,但这里大部分是游客,提一袋烂水果跨越几百上千公里,实在不值。

  这时,对面传来西西激动的喊声:“大家的热情我们心领了!但是产品数量有限,每人只能限购一斤!不要抢不要抢!”

  俩人对视一眼,皱了皱鼻子。

  弹幕同情起他们:

  【哎,所以卖水果前不要洗啊,该不会还是用热水洗的。】

  【温绛好像没什么生活经验。】

  【自作孽不可活,这时候还在乎什么尊严,有霍卿章这种冤大头愿意花钱买破烂,你干脆承了这份好意呗。】

  【可这是原则问题啊,都说了霍卿章对苹果过敏……】

  失落的阴霾笼罩在小小摊位上,原本还算鲜艳的水果此时也肉眼可见蒙上一层灰暗。

  就在这时——

  “啊啊啊!篮子哥!”

  “是艾澜哥!大发!这景区门票买得值!”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吸引了众人视线。

  路口处停了辆黑色的保姆车,车里下来几个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人众人十分眼熟,正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大势男演员艾澜。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羽绒服,随几名壮汉一起从车后座抬下几只炭炉。

  艾澜面对粉丝的热情全程冷着张脸,直到看到温绛,嘴角才浮现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你要的炭炉,薛总没时间,托我带给你。”

  另一壮汉搬了两只箱子过来:“温老师,还有你要的红酒和铝锅。”

  温绛道了声谢谢,帮忙把三只炭炉摆好。

  霍卿章望着这位不速之客,眉头紧了紧。

  怎么又来。

  就算俩人是同一间公司也没必要天天见面。

  言恩和任一宇打量着炭炉,白色的瓷面外壁,里面放着几块无烟水晶炭,呈现淡淡的海蓝色,与这冬日十分应景。

  温绛:“你们两人先帮忙把水果切块,尽量只留好的部位。”

  言恩和任一宇露出了个围观群众同样的诧异表情。

  但温绛说的,他们不容犹疑,麻利照做。

  温绛自己则开始给三个炉子点火,把铝锅架在上面,等锅内微微冒出白烟后,他接过两人切好的苹果和橙子,绕一圈精致摆好。

  “这是什么啊,煮水果?煮了能吃么?”人群好奇发问。

  接下来,他打开一瓶普拉蒙红酒,倒了半瓶进去,不大一会儿,红酒浸润了水果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红酒特有的香味夹杂着水果的香气,而后是淡淡的回酸,弥散在空气中。

  酒香刮过暖风,沿着空气侵入每人的鼻腔中。

  “好香啊,这是什么,老板能介绍一下么。”

  “是我爸爸教我的,热红酒。”温绛道。

  “红酒也能热么?我只知道白酒能热。”

  温绛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罐蜂蜜,这是霍卿章在录制节目前为他准备的,说让他冬天多喝蜂蜜水,滋润又保暖,所以这次出来也随身携带。

  他拿出两只一次性纸杯套一起,沿着杯口挂了一圈蜂蜜,最后再倒进去水果和红酒的混合物,随机抽取一位幸运围观路人:“尝尝?”

  路人皱着眉头接过杯子,闻了闻味道。

  扑面而来的酸味。

  这种东西真的好喝么?

  抱着赴死的决心,他轻呡一口热红酒。

  下一秒,原本因为犹疑眯起的双眼不断睁大:“哇这个!好喝欸!太好喝了!”

  红酒和水果加热后酸头更重,但被杯口的蜂蜜中和后变得像超市里买的水果饮料,层次感分明,而后是红酒残存的淡淡酒香,几种味道融合在一起仿佛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

  一杯热红酒下肚,被寒风殴打过的身体也变得暖乎乎,脸颊浮现两抹绯红。

  “这个真的好喝啊!”路人顿时惊为天人,只觉得前二十年都白活了,“我可以再要一杯么!这个太惊艳了!”

  不管是不是托,其他人闻着这香味早已饥渴难耐,见到路人如此高的评价,纷纷伸出手机欲扫码:“多少钱啊,也给我一杯!”

  “小杯六元,大杯八元。”温绛道。

  这个价格放在矿泉水都要五元一瓶的景区已经算得上白菜价,用料丰富且健康营养的热红酒只卖六元一杯,仙品,绝对仙品!

  小粉丝蹦蹦跳跳,拉着妈妈的手:“买给我嘛!”

  老母亲怒瞪:“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温绛解释道:“红酒经过高温加热后酒精会大幅度蒸发,但开车的话还是不建议品尝。”

  “听到了嘛!只是水果饮料,买给我!”

  老母亲被她缠的没了办法,买了两杯,小杯的给女儿大杯的给自己。

  浅酌一口,红酒加热后口味变酸,但经过与蜂蜜的融合反而相得益彰,水果被红酒充分浸润后即保留了本身的香气又夹杂了红酒特有的香味,虽然和超市里那种高糖高碳水的饮料不能比,但这个纯天然又健康,大冷天喝上这么一杯热乎乎的热红酒,舒服啊。

  “这个不错啊,我想带回去些给我老公尝尝。”老母亲欣喜道。

  温绛只能告诉她:“这个没办法贮存很久,但是制作方法很简单,您可以自己回家尝试。”

  霎时间,围观群众人手一杯热红酒,在热气袅袅中吸溜吸溜。

  好喝好喝!

  正在别家摊位买水果的人见到这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纷纷放下手中的水果前来尝试一番。

  热搜忽然蹦出一条新词条:

  #这个冬天怎么少得了一杯热红酒#

  微博中是路人举着素朴的一次性纸杯拍照,评论区也都是在场路人跟评打卡。

  除了恰好在此地闲逛的游客,这条热搜更是吸引了不少还窝在家里取暖的网友,火速穿好衣服冲到现场。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变成了冬天的第一杯热红酒。

  一百斤的苹果橙子很快见了底,姗姗来迟的网友见状,焦急询问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卖。

  言恩和任一宇躲在一旁,一边偷喝热红酒一边心满意足数钱,小手捻得飞快。

  言恩一抬头,看见对面尤琦的摊位前空无一人,西西正斜斜瞅着她,嘴巴噘的都能吊茶壶。

  她得意一笑,拿着一沓纸币拍在掌心,无声地炫耀。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摊位此时冷冷清清,尤琦很清楚,他失败了。

  非但失败,反而还弄巧成拙,如果温绛只是卖水果,根本不会吸引这么多顾客。

  他推了推眼镜,又推了推眼镜,手指微微颤抖。

  霍太太可不管他是否做了,她只在乎他做得怎么样。

  想到被她握在手里的犯罪证据,尤琦只觉得嗓子眼像被刀子剌着,生疼。

  热红酒很快见了底,温绛装了最后两杯,惋惜地通知大家今天的热红酒卖完了,但可以把配方给大家,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回家尝试。

  没能尝到热红酒的人也只能痛恨自己跑得不够快,但来都来了,最后和温绛以及炭炉合个影再走好了。

  最后的两杯热红酒,温绛给了霍卿章和艾澜。

  两个人草草的互相对视一眼,接过红酒背对背品尝起来。

  好喝。

  霍卿章喝完热红酒把纸杯放回去,却见温绛直勾勾盯着他,好像在等他发表评价。

  “你手艺很不错。”霍卿章道。

  温绛笑笑,眉尾一挑,继续直勾勾地盯着他。

  从小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长大的霍卿章被温绛这样一直盯着看,心头麻酥酥的,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好意思。

  他抬手掩了掩鼻子,装作若无其事问道:“怎么了。”

  温绛的笑容愈发扩大:

  “小杯六元,大杯八元。”

  霍卿章:……

  “我也要收钱?”

  温绛:“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钱。”

  【哈哈哈生意做到老公头上啦!】

  【霍卿章:原来在你心里,我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老公喝酒与外人同价哈哈哈。】

  【温绛,生意鬼才。】

  艾澜喝完红酒,主动扫码付钱。

  结果被温绛挡住镜头:“艾老师辛苦了帮了我大忙,这杯当是请你的。”

  艾澜接过纸杯,轻轻握在掌心摩挲着,良久,他的视线穿过寒风看向温绛,勾起唇角笑笑:“谢谢。”

  霍卿章:……?

  不是说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钱?

  温绛,双标第一人。

  转念一想,这次拯救温绛于水火中的的确是艾澜,如果不是他送来了炭炉和红酒,估计温绛守着这堆水果到天黑也卖不完。

  算了,这次就不和他计较。

  即便温绛的摊位已经空空如也,但依然抵挡不住粉丝们的热情,温绛就跟个景点一样,接受众人的打卡拍照。

  规定时间到,节目组来通知各组嘉宾收摊回公寓清点货品和盈利。

  霍卿章和艾澜也先行离开。

  一回到公寓,何导热情迎了上来,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大发了!温老师真厉害,总成交额有将近一万块呢,农户那边还特意打来电话感谢您,说要免费送您五十斤橙子以表谢意。”

  温绛摆摆手:“别让他们送了,这两年果农不好干,自己先把日子过好了就行。”

  何导:“温老师不愧是吾辈楷模,我对温老师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话没说完,温绛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开。

  到了最后的清点环节,这是本次嘉宾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

  “首先公布各位的成交额排名,依次是余朝歌老师,总成交额三千二百元;尤琦老师,总成交额三千六百元;安颜老师,总成交额五千七百元;以及温绛老师,总成交额九千七百元!”

  掌声如雷,视线纷纷落在这次的成交霸主温绛身上。

  安颜表示:“太可惜了,热红酒卖得好快,我过去时只看到几口空锅,温老师,配方也抄我一份呗。”

  余朝歌也笑眯眯道:“先生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也抄一份热红酒配方,温老师不打算开个店么,生意一定很好。”

  几人带着小嘉宾表示强烈不满:“温绛哥都不给我们留一杯,你粉丝没了哼。”

  温绛解释:“其实配方很简单,注意用量就可以,水果不要放太多,会酸。”

  主持人微笑鼓掌,道:

  “各位也都辛苦了,本次助农活动总成交额两万两千元,我们节目组也积极开展助农活动,为员工购买了水果礼盒,共计四万三千元,这笔款项会依次汇入农户账户,同时也感谢各位的积极奉献,相信在这次活动中,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许收获吧。”

  一名叫璐璐的女生道:

  “辛苦是有的,成就感也很足!不是亲身体验,真的不知道农民伯伯的辛苦,我不减肥了,以后有多少吃多少,绝不浪费一粒米。”

  质朴天真的发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其实节目组最在意的是任一宇和言恩在此次活动中收获了什么。

  这两个孩子初次拍摄时就是嘉宾里的老大难,刁蛮任性不服从管教,短短一周的时间并不能奢望他们本性上改变,但哪怕是再微小的进步,节目的意义也就昭然若揭。

  镜头适时对准了任一宇和言恩。

  任一宇缓缓道:

  “其实活动期间,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因为水果遭到毁坏导致卖不出去,那时真的感到了失望,但没有绝望,大概是觉得搭档是温绛哥吧。”

  言恩点点头,附和着:

  “节目组总说,世上不缺对的事也不缺错的事,缺的是有意义的事。我们穷尽一生都在找寻属于自己的意义,可还是发现,这也没意义那也没意义,通过这次逆风翻盘,我才终于明白,我们只是被从前的自己束缚了现在的自己,只要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或许就能在不经意间发现意义的本身。”

  主持人问:“所以你认为的意义是什么。”

  “一开始,半天卖不出去一颗果子,我埋怨着自己努力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常认为努力就会有回报,事实并非如此,我取得的成功或许是因为环境的馈赠,是社会的鼓励并向我倾斜大半资源,在过程中给予我需要的反馈,才有了今天的我。”

  “所以不该只标榜自己的努力和天赋,追逐个人名利,而是应该向弱者伸出援手,承认自身的局限和缺点,让自我和时代相互成就。”

  主持人顿时惊为天人:这格局!实事求是,不灌鸡汤,没有指责他人的不幸是因为不努力,反而认为自己的出身赶超大部分人,手握大量优质资源,是传统意义上的强者,而真正的强者不是征服,是保护。

  西西撇撇嘴,不悦道:“该不会是温绛教你这么说的吧,你这恋爱脑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言恩愣了下,很快垂下了头。

  她敛了眉,轻声嗫嚅道:“对不起,我忘了你们组的成交额只有三千,所以对待你这种弱者,我应该包容你并对你伸出援手。”

  说着,她还真对着西西伸出了手。

  西西被她怼的无言以对,脸刷一下红了。

  她咽了口唾沫,别过脸,暗骂一声“无聊”。

  吃瓜群众就觉得:

  【这言恩,怎么阴阳怪气起来和温绛一个样呢。】

  【哈哈哈,是酱酱子带出来的孩子,学到了精髓。】

  【说得好!点了。】

  【哈哈哈哈好可爱啊,我对言恩黑转粉了。】

  【这个西西真的很烦人,哪都有她,有病是吧。】

  一席话,令温绛陷入沉思。

  的确是,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有了神秘人的资助,他大抵还是迫于生计要早早退学,过着四处打零工的日子。

  哪怕是放到书中世界,如果不是霍卿章在背后鼎力相助,或许他离着逆天改命还差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所以他也是因为环境的馈赠取得了成功。

  这句话,将来要说给小令仪听。

  毕竟这孩子可能出生起就站在了人生的终点。

  而这些,都是这几个曾经被贴上“坏孩子”标签的小孩们教给他的。

  曾经惶然无措的自己,或许已经有了大概思路,怎么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父母。

  这节目上的值麻了。

  节目的最后一晚——

  吹风机的轰鸣声阵阵不止,温绛的手指缝穿过言恩细软的发丝。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为言恩梳头发。

  一向话痨的言恩也嗅到了分别的气息,绷着脸,变得异常沉默。

  旁边,任一宇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同样沉默着。

  吹完头发,温绛给言恩的头发抹着精油,沉默许久,问道:

  “节目结束后有什么打算?”

  言恩低低“嗯”了声:“先回家,见见我爸妈,然后回学校准备期末考。”

  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忽然,她眼睛一亮:“对了!还要参加温绛哥你的电影试镜!那我们就又能见面了对吧!”

  温绛笑着点点头:“怎么办,又要面对你这个麻烦精。”

  “万岁!!!”言恩高举双手激情欢呼,一个趔趄从床上翻了下去。

  任一宇看着言恩满脸懊恼从地上爬起来的狼狈模样,忍俊不禁。

  随后他道:“什么时候试镜,如果有需要,我向学院提前请假。”

  温绛和夏倾导演沟通了下,确定了具体时间给了俩小孩。

  最后一晚,节目组过来归还了两人的违规物品。

  任一宇捏着那部模型机坦承道:“对不起,其实我开始给你们的手机只是个模型机,你们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工作人员笑着摇摇头:“我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只是觉得,你宁愿接受处罚也要留下自己的手机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偷偷留下自己的手机,或许任一宇要一辈子被罗金文牵着鼻子走。

  极有可能,作为直男的他,已经被罗金文哄骗着成了他的床上玩物,坠落进深渊。

  任一宇脸色尴尬,垂下了头。

  景琛说他命里遇贵人,这话没说错。

  一旁的言恩拿回自己的手机后看到了前任发给她的短信:

  【对不起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

  他收下三万块的手表一万块的键盘以及四万块的电脑时,他怎么不说不合适!

  再翻翻他的朋友圈,发分手短信当天就和新女友开启了霸屏式秀恩爱,甚至都不愿意动动手指屏蔽她,光明正大到不要脸。

  言恩指如疾风回过去:

  【滚你m的!死渣男,普信男,下头男,老娘给你的钱留着当丧葬费吧。】

  言恩和温绛唠唠叨叨把这下头男祖宗十八代挖出来骂了一遍。

  温绛觉得好笑:“这次不哭了呀?”

  “为他哭?我有病?哦对,我还要谢谢他,感谢放过。”

  果然,区区一周时间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

  温绛见两人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找到尤琦的房间,敲敲门,房门打开后,里面站着满脸苍白的尤琦,见到温绛,他身子明显一颤,视线开始躲闪。

  温绛下巴一扬:“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下去谈。”

  温绛找上门,证明他已经知道了烂水果事件是尤琦所为。

  索性撕去伪善的面具,今天撬也要把他嘴巴撬开。

  尤琦跟在温绛身后亦步亦趋。

  楼下小花坛阒寂无声,温绛只听到身后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温绛翻了个白眼。

  一个两个的,都觉得下跪能解决问题是吧。

  不要回头看,看着碍眼。

  结果尤琦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不等温绛开口,他自己倒竹筒倒豆子一样全招了。

  “对不起温老师,我真的不是有心害你。”

  温绛冷笑:无心都搞出这么大动静,有心不得扒我一层皮?

  “事实上我也是受人指使,我……真的没办法。”尤琦深深低着头,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

  “被人抓到了把柄?”温绛笑问道。

  尤琦点点头,但忽然意识到温绛根本没看他,赶忙“嗯”了声:

  “我现在待产,我丈夫想给我和孩子更优渥的生活,才一时鬼迷心窍走错了路,经济犯罪可大可小,但如果是那个人从中作梗……很可能等我孩子小学了才能见到爸爸。”

  同为孕夫,温绛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家庭教育中少了父亲的参与,很可能会让孩子在成长道路上缺失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也只能父亲能给予。

  所以为了孩子,他选择与自己站在对立面。

  温绛余光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那个人是霍卿章的母亲吧。”

  尤琦一愣,心中感叹温绛的聪颖过人。

  知道尤琦有孕在身,温绛也不好一直让他跪着:“起来说,别跪我折我寿。”

  尤琦颤颤巍巍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

  他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却始终没敢抬头:“我不知道霍太太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成见,但通过和她对话,大概能猜出她心中最中意的儿媳人选是云善初。”

  温绛:临走还要踹我一脚。

  “我承认我斗不过你,也没心情斗了,我也想通了,犯了罪要受到法律制裁这是规矩,而我更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去祸害其他人。”

  说到底,尤琦还是觉得温绛这种人能在全网黑的惨境下杀出一条血路,是非常恐怖的事。

  如果作为朋友,他该是很值得信赖的人,如果是对手,不如有点眼力见早早认输算了。

  毕竟连云善初这种顶流都能被他搞下去,自己恐怕还不如云善初。

  温绛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声音如同腊月的风,森寒冷冽:

  “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很不错的律师,他打过很多经济犯罪案,刑责免不了,但至少能把处罚力度降到最低,总得,为你和你的宝宝考虑一下吧。”

  尤琦忙低声道谢。

  他很清楚,他们家的确不缺请律师的钱,但如果霍太太想要暗中插手,很可能没有律师敢接手这桩诉讼案。

  看来温绛也清楚。

  “但有个条件。”温绛终于大发慈悲回头,“你先前应该见过很多次霍太太,她私下见你时开的什么车,车牌号多少,告诉我。”

  尤琦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事实上,温绛想要搞到霍母的车牌号易于反掌,但他想给尤琦一个台阶下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只是可怜他尚未出世的孩子罢了,孩子本身又没错。

  而且,比起云善初,尤琦实在算不上坏人。

  翌日清晨。

  这是节目组最后一次拍摄,用以收尾。

  经过短暂一周的相处,嘉宾们也算是处成了朋友,最后的早餐餐桌上,一派其乐融融。

  而小嘉宾们的家长早早就等在了公寓外,准备接了孩子直接拉到酒店接风洗尘。

  温绛最后一次给言恩梳了漂亮的鱼骨辫。

  比起昨晚,言恩更加沉默。

  主持人不舍道:“这一个星期,我从各位嘉宾身上学到了很多,节目即将结束,我也万分不舍,等各位的宝宝出生后,能不能让我当个干爹。”

  嘉宾们:去!

  【呜呜呜舍不得啊,每天看着绛宝都成习惯了,绛宝接下来忙着待产肯定不会经常上节目了呜呜呜呜,心痛!】

  【不能欣赏到我颜姐的盛世美颜了我哭死[大哭]】

  【不舍,挥手绢,要保重啊各位[泪流满面]】

  【期待小小霍出生!】

  温绛主动拥抱了任一宇和言恩,叮嘱他们要照顾好自己。

  公寓门一打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家长们一窝蜂般涌进来,探头探脑寻找自己的孩子。

  温绛看到了言妈妈站在人群中望眼欲穿,旁边还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满眼写着期待,大概是言恩的爸爸。

  温绛轻轻推了推沉默的言恩:“爸妈在那边,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言恩那脚就像被胶水黏住,纹丝不动。

  看过去,才发现小姑娘正噘着嘴,眼眶红红的,手里还紧紧攥着脖子上挂的树脂螺丝钉。

  “过去吧。”温绛知道她舍不得,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被“推”了两下的言恩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下一秒,张个大嘴嚎啕大哭:“我不去!我要和你一起生活啊呜呜呜!”

  温绛被她逗笑了:“虽然不好说实话,但还是要告诉你,只有父母待你是真心,我对你的好是因为从你身上有利可图。”

  言恩哭得更大声,扒着门框死活不走:“我不管!那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嘛。”

  哭的口水都拉丝了。

  温绛无奈。

  这个孩子,真是个真性情啊。

  “你什么星座?”温绛忽然没头没尾问了句。

  言恩勉强止住哭声,抽噎着回应:

  “狮子……”

  温绛:果然。

  言爸爸言妈妈也不好意思继续让女儿给温绛添麻烦,忙小跑过来抱住女儿,拍拍后背安慰着。

  言妈妈笑得尴尬:“温老师,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我女儿她就是比较任性,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很喜欢你舍不得你,希望你谅解。”

  温绛点点头:“没关系,勇敢表达情绪也是很了不起的事。”

  言恩被言爸爸一个公主抱抱起来,强行抱着往外走。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栋公寓楼。

  言妈妈似乎还有话想和温绛讲,但这时,旁边的争吵声吸引了二人注意。

  一个瘦的梅干菜一样的中年男人穿着干净的衣服,但袖口处有明显几处破洞。

  他手里还提着只大红塑料袋,里面装满水果。

  而中年男人旁边站着的是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旁边还站着满脸嫌恶的西西。

  PS:言恩说的那段话原话来自上野千鹤子在东大入学典礼时的致辞,稍作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