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绛带着言恩回到公寓时,在门口遇到了任一宇。

  两个人顺利完成生活体验任务,拿到了对方给出的合格证明。

  短短三天,却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三年。

  言恩率先进了门,扑面而来一股饭菜的香味。

  “节目组终于做了回人,等等,这该不会是场鸿门宴吧。”言恩满脸警惕。

  下一秒,穿着围裙端着热菜的言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女儿,表情明显爬上喜悦。

  可又多了分尴尬和愧疚。

  因为言恩正用一种复杂的冰冷目光望着她。

  任一宇一看这俩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知道这人是言恩的妈妈,礼貌问好:“阿姨好。”

  言妈妈点点头,笑容有些尴尬:“你好,你就是任一宇吧,恩恩平时受你照顾了,我准备了些饭菜,手艺不佳,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言恩瞥了她一眼,嘟哝了句“猫哭耗子假慈悲”,甩开二人上了楼。

  言恩一走,言妈妈脸上仅剩的一点笑意也消失殆尽。

  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能表现得很明显,只好尽力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求助性地看向温绛。

  她知道,现在女儿只肯听温绛的话,如果他肯帮忙,或许二人的关系会有所缓解。

  温绛却并没要帮忙的意思,只招呼任一宇去洗手:“言妈妈特意为我们准备的,一宇也辛苦了,多吃点。”

  言妈妈的双肩骤然坍塌,她缓缓看向楼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言恩探出床边的一只脚。

  出国的时候,那只小脚丫还一手就能握住,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不知道恩恩穿多大的鞋码,三八?三九?

  十几年没见,见到女儿第一眼确实感到了震惊。

  也确实对这张不断成长的脸产生了一丝陌生。

  只是觉得她很漂亮,出落的像百合花。

  然后才后知后觉,这是自己的女儿。

  这么想着,自责和愧疚齐齐上涌,言妈妈只觉得心都揪紧了。

  温绛和任一宇很给面子,不停夸奖言妈妈手艺精湛,连最简单的土豆丝都炒的如人间珍馐。

  言妈妈点着头,视线却频频看向楼上。

  看不到那探出床边的脚,心中涌上丝丝失落。

  餐桌上,言妈妈始终是心不在焉,一根土豆丝吃了七八口,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她不断诉说悔恨与自责,她回忆着女儿从前的往事,却发现自己也只知道她八岁以前的事。

  她说言恩小时候很可爱,也很黏她,看到好玩的事都要分享给她。

  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却厌倦了这种喋喋不休,在国外时看到言恩给她发来的搞笑视频,她也只会说“好好读书少看手机”。

  言妈妈自知自己说太多,忙转移话题,问道任一宇:“一宇你父母最近身体还好吧,等我找个时间上门拜访他们可以么。”

  任一宇淡然一笑:“我妈妈在我很小时就过世了,是我爸爸抚养我长大的,他一个人,当爹又当妈。”

  言妈妈脸色微微一白,低下头:“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任一宇云淡风轻地摇摇头:“没关系,就算没有妈妈,其实我也不觉得自己成长的道路上少了什么,我爸爸是很好的爸爸。”

  言妈妈垂了眼睛,餐桌上的饭菜渐渐模糊。

  自此,餐桌的气氛变得沉默。

  三个人沉默地吃完了晚餐,言妈妈要忙着收拾碗筷。

  温绛却忽然叫住她,悄声道:“言妈妈,十二点的时候,劳您帮我们热热饭菜,拍节目体力消耗大,一顿饭吃不饱。”

  言妈妈连连点头。

  十二点,阒寂的黑夜落针可闻。

  言恩听着自己肚子传来的咕噜声,翻来覆去,最后决定像第一晚那样下去偷吃点剩菜填饱肚子。

  客厅里不知谁忘记关灯,留了一盏昏黄小吊灯,在餐桌上方轻轻晃悠着。

  她环伺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蹑手蹑脚迂到厨房,一开门——

  锅子在燃气灶上冒出充满食欲的暖色烟雾;

  微波炉里黄色的小灯将白色的瓷碗染上了淡淡橘色。

  穿着碧色套裙的女人站在电锅前,举着锅铲不太熟练地翻动着锅里的菜。

  一切都很模糊,像是老旧的柔光滤镜,朦胧了暖色的厨房,显得不太真实。

  像是十几年前的场景,一切都没有变化,又好像一切都不同了。

  言妈妈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温绛他们下来吃饭,一回头,微怔片刻后,双眼不断睁大,漂亮的嘴角扬起了柔和的弧度。

  “恩恩?你饿了么?妈妈准备了宵夜,吃完再睡吧。”她的语气满是乞求。

  言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了洗手,然后和这个女人一起坐在餐桌前。

  她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

  即便,和从前一样难吃。

  见她饭碗空了,言妈妈忙起身:“我再给你盛一碗。”

  言恩按住饭碗,眼神虚虚看向一边:“这么多年手艺还是没一点长进,你不会以为自己做饭很好吃吧。”

  虽然语气依然生硬,但至少她肯主动说话了。

  言妈妈固执拿过饭碗,笑着:“我知道,妈妈除了会做生意,其它的都做得一团糟,但是,现在学,应该还来得及吧……”

  她试探着问道,潜台词就是问言恩愿不愿意原谅她,让她弥补以前的过错。

  言恩缓缓抬眼,看向对面的女人。

  即便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个场景很不真实。

  言恩始终沉默,言妈妈等了许久,叹了口气,拿过饭碗进了厨房。

  米饭堆得像小山一样,碗底还有些烫手。

  她除了厨房,下意识看向餐桌的位置,脚步倏然顿住。

  她看到那个不知什么长大的背影,孤独地坐在吊灯下,双手捂着眼睛,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细微的哭声隐隐传来,不断啜泣着。

  这个世界上哪有小孩不喜欢自己的父母。

  可有些父母真的没太有责任心,丢下自己的孩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了他们一年又一年。

  八岁那年拍的全家福,被这个孩子一直带在身边。

  感受不到爱,就拼命去寻找爱,一次次撞上南墙,遍体鳞伤。

  言妈妈端着碗的手不断收紧,烫的手指边缘一片晕红。

  良久,她走到言恩对面坐下,将饭碗递给她。

  言恩猛地擦了把眼睛,看向一边。

  言妈妈若无其事假装没看见,好似心思都放在了擦拭餐桌上。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打着旋的羽毛:

  “妈妈这次回国就不走了,这几天可能会很忙,有些手续要办,你就在这里安心拍节目,等结束后你爸爸也差不多回来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们做给你,好不好。”

  稀松平常的对话,就像是她从未离开过。

  在等待言恩的回答时,她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擦拭桌子的手也越来越快。

  就像是从白垩纪一直沉默到二十一世纪,言恩缓缓出了声:

  “嗯。”

  言妈妈做了个深呼吸,把眼泪憋回去,给女儿夹了大半碗菜,堆出了一个塔尖:“多吃点,你太瘦了,小时候就不长肉,现在还是这样。”

  楼上,温绛和任一宇二人是相同的姿势——单手托腮靠在扶手上。

  俩人默默看着楼下这温馨的画面,思想瞬间同步,均是发出释然的松气声。

  刚回来时,温绛不是没看到言妈妈对他发出的求助信号,但他选择了无视。

  毕竟有些事,外人就算说出花也始终是外人,和解,是两颗心毫无城府地碰撞。

  他知道言恩每晚十二点固定下去觅食,已经成了生物钟,所以借口让言妈妈给他们做宵夜。

  这样两人才有机会撕开那层薄纱,坦诚相对。

  如果真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温绛劝离不劝合。

  但却是言恩自己做出了选择。

  其实从她带着全家福上节目的那一刻,她心中就有了答案。

  温绛只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莫过于此刻。

  这档节目带给他的意义,也已了然于心。

  怎么去陪伴孩子,在他成长的旅途中需要教会他什么。

  他摸摸小腹,感受到小宝宝似乎睡醒了,懒洋洋地伸展着懒腰,小脚丫轻轻触碰着他。

  无比期待,他的到来。

  另一边,某咖啡厅。

  霍卿章的母亲喝着咖啡,看到一男人匆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节目快结束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霍母吹着咖啡,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男人抿了抿唇,压低声音:“这几天都没有机会和温绛接触,明天吧,明天好像有集体活动。”

  霍母冷哧一声:“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明天吧’这三个字,不要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你知道的,你丈夫的明天,握在我手上。”

  男人脸色一愠,忙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霍母拍下两张纸币,拎包离开。

  座位上的尤琦看着霍母上车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节目开拍前霍母就找到了他,扔给他一沓他老公的财务记录,字字珠玑,全是蹲大牢的铁证。

  霍母说,让他在节目上使绊子,千万别让温绛好过。

  温绛不好过,她就开心了。

  尤琦大概能猜出来霍母看不上温绛这个未来儿媳,所以想办法整他,但自己和温绛无冤无仇,对他印象也不错,说实话也实在下不了手。

  但很无奈,谁让他老公让人抓住了小辫子。

  如果不照做,结局就是家破人散。

  他老公利用掌握的内幕信息进行证券、期货交易等活动,构成非法盈利,涉及金额较大,足够判个三年五载。

  翌日,清晨。

  随着节目组的敲门声,嘉宾们满脸困倦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平时一个个就是早起困难户,寒冷的冬天和温暖的被窝更是成了扰乱意志的手,把嘉宾们反复推起来又拉回去。

  一个小时后,嘉宾们才终于在节目组的主公寓集合。

  节目组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主动为嘉宾们准备了早餐,丰盛珍馐,还有切成好看造型的水果拼盘,说让大家先美美吃顿早饭。

  一张椭圆长桌横穿公寓客厅,十二位嘉宾刚好坐下。

  这几天天干物燥,言恩又睡得不太好,鼻翼两侧冒出薄薄一层干皮。

  她的保湿护肤品已经被节目组全部没收,只能用温绛的蒸馏水湿敷缓解。

  她抱着双腿坐没坐相,脸上还贴了两片湿漉漉的化妆棉,睁着微肿的眼睛望着丰盛早餐,但没什么胃口。

  对面坐着尤琦一组的嘉宾,他带的两位小嘉宾一直都是节目录制以来表现优秀的佼佼者,其中也有个女孩,和言恩就读同一院校,在校时就一直是老师同学心目中的优等生,她叫西西。

  西西优雅地咬着面包,抬眼看向对面始终在发呆的言恩。

  “你都不扎头发么。”她问道。

  言恩抬了抬眼,直言不讳:“我不会。”

  西西又问:“你爸妈没教你么,坐在椅子上要放下双脚,你这样很不礼貌。”

  言恩取下化妆棉,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是啊,没人教我,这个回答你满意了?”

  一旁的温绛是看出来了,有些女孩面对面时总会有意无意攀比,西西这番话听起来是好意,如果她脸上的嘲讽意图没这么明显。

  工作人员是真怕她俩吵起来,赶紧岔开话题:

  “三天的生活体验也结束了,我想各位嘉宾也在这难忘的体验中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感悟,大家可以聊聊,在这期间都学到了什么,有了怎样的成长。”

  有孩子说:“捡瓶子太辛苦了,希望市政能在各处多放一些垃圾桶,不要让环卫工人这么辛苦。”

  西西跟着道:“我在服装店打了三天工,只能说幸好我本身对于服装搭配这一块比较有经验,销量也不错,大概是天赋型吧,换做别人碰到那些难缠的客人,估计要把店给砸了。”

  她说着,还有意无意笑着看了言恩一眼。

  言恩:内涵谁呢。

  因为这档综艺是直播形式,最终剪辑要等节目结束,所以很多嘉宾在没有提前交流的前提下并不知道他人这次的生活体验完成情况如何。

  “说起来……”西西打量着言恩,“我觉得你这套衣服搭配得就很奇怪,上衣是深水蓝色的毛衣,搭配一条古红色的短裤,黑色及膝袜,冷暖不协调而且太花哨,你不觉得么。”

  言恩翻了个白眼:“咋的,服装搭配经你举手表决立法了?不按照你的审美来一律拖出去宰了是吧。”

  西西冷哧一声,暗骂她不识好歹。

  言恩前期太作导致对她有意见的人也很多:

  【人家不是为了你好么?这身搭配就是难看还不过脑子,言恩不光没脑子还没教养。[鄙视]】

  【这小姑娘真是不识好歹,别理她了。】

  言恩本就没胃口,经她这么一挤兑更是心烦,拿着叉子对着煎蛋乱戳一气。

  温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随手解下系在领口处的丝巾,旁若无人给言恩系上,还系了个可爱的兔耳结。

  那是一条白底红菱格的丝巾,四角处绣有古铜色的铁橛兰。

  本是平平无奇的举动,但言恩多了这条丝巾后,在场人不禁眼睛一亮。

  主持人都忍不住称赞:“搭配这条丝巾简直是神来之笔,与红色的裤子相得益彰,太可爱了!”

  嘉宾安颜也附和道:“很有旧式港风那味儿了,妹妹,我还有顶白色的针织贝雷帽借给你戴,再提个白色小包包,今天你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妹儿!”

  言恩眉眼一挑,得意的笑容爬上了脸。

  对面的西西“切”了声,移开了视线。

  不知是不是有对温绛的滤镜加持,观众竟也觉得言恩这身是真亮眼,大胆又热情,再加上她本来底子就好,可以直接拉出去拍杂志封面了。

  主持人不想得罪言恩,也不想惹了西西不快,见她耷拉着脸,赶紧岔开话题:

  “我相信这次生活体验对各位来说将是人生中非常宝贵的财富,虽然前期也遭遇过不解和质疑,但我在这里只想告诉大家。”

  “让大家体验生活并不是所谓的挫折教育,更不是什么苦难磨炼意志,相反的,苦难就是苦难,不值得被歌颂,它也带不来成功。节目组只是希望大家用自己的眼睛去体会这个世界,去反思从前的自己,反思,真的很重要。”

  一席话,令所有人陷入沉思。

  从前的任一宇提起景琛,对他的印象只有“高傲”,可后来才发现,这个看似出生起就站在人生高处的人比他想的要承受了更大的压力,一直到二十多岁才终于鼓起勇气跳脱这种束缚,而世界上,也不是只有自己可怜。

  言恩想到了亲切的工人们,默默承受她的发疯,只因为他们热爱这份事业,热爱那座老旧的工厂,努力且热烈地活着。

  从前的她一心只想做女主角,想体验那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到头来才发现,平凡的岗位也可以闪闪发光,重要的是,从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她默默扎起一块橙子送进嘴里。

  海浪般的甜味用来,而后是微酸。

  “橙子好吃么?”主持人笑眯眯问她。

  言恩一愣,随后点点头:“挺甜的。”

  如果不是果农默默坚守自己的岗位,或许她也尝不到这么美味的橙子。

  “水果很甜,但种植的过程却非常艰苦,所以在节目最后一天,你们的任务是助农带货。”主持人道,“卖得最多的一组嘉宾,可以获得节目组送出的豪华大礼!”

  “哇——什么豪华大礼,是吃的么?”

  主持人笑而不语。

  何导解释道:

  “这两年受病毒影响,种植户都不太好过,再加上多数种植户都是小农管理模式,这就造成销售渠道单一,经销商统一收购恶意压价,而且多数农户没有贮存果蔬的功能,造成农产品滞销。”

  主持人点点头:“世人常说世界上不缺正确的事也不缺错误的事,缺的是有意义的事,因此在节目尾声,希望大家竭尽所能,找寻属于自己的意义。”

  “直播带货么?”有人脸上表现出些许不满,感觉自己上这节目只是来做工具人的。

  “主要还是线下销售,地点就定在市中心的景区,现在正值寒假,那边客流量也大。”

  言恩:“那我们要卖什么呢。”

  主持人神秘一笑,举起一沓卡片:“看命了。”

  尤琦微微抬眼,看向对面的温绛。

  没错,决定命运的时候到了。

  温绛刚从主持人那边收回目光,一搭眼,猝不及防和尤琦对上了视线。

  他在看自己。

  尤琦立马移开视线,好似刚才那凝望沉思不过是随意一瞥。

  即便尤琦没看他,温绛还是对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接下来要求四位嘉宾上前抽签,以确定自己要销售的产品。

  安颜似乎拿的是大女主剧本,生来便是上天的宠儿,她抽到的是软枣猕猴桃。

  这种水果霍卿章给温绛送过,温绛吃了几个,比起传统的猕猴桃甜味更足且酸头少,而且表面没有绒毛覆盖,对于那些绒毛过敏的人也十分友好,且吃起来很方便,可以连皮一起吃。

  这种新品种的水果最近在网上风很大,据说已经供不应求,正在从全北方调货。

  余朝歌抽到的是沃柑,这种水果这两年吃的人也很多,个头大甜味足而且容易贮存,是冬天首选。

  尤琦运气也不错,抽到了新品种土豆。

  土豆,蔬菜之王,以其独特的口感稳坐蔬菜界一哥的位置,煎炒烹炸怎么都好吃,其衍生出的零食也是全年龄段人群的最爱,土豆想滞销,有难度。

  这尤琦,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只剩最后一张签,温绛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翻过来一瞧——

  温绛:……

  言恩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眼,下一秒,埋怨上了脸:

  “怎么是苹果啊,北方人谁稀罕苹果啊,还有橙子?为什么别人只卖一种我们需要卖两种?”

  主持人:“因为有五种产品却只有四组嘉宾。”

  苹果橙子都是很常见的水果,人们也不稀罕,而且节目组拿来的这些品控不好,一个个歪瓜裂枣,放到市场上也是不被选择的次品,平平无奇的产品再叠上一层de buff,简直就是直接宣布“I am loser”。

  “温绛哥你这手气也太差了吧。”言恩撇撇嘴。

  温绛当然知道自己运气差,作为原文炮灰,能活着就算是上天的恩赐。

  “先把水果搬回屋里,洗洗干净。”温绛只能这样说。

  此时,亚士电子。

  林助理坐在门外,悄悄朝霍卿章的办公室望去。

  咦?今天的霍代表怎么转了性,舍得放下他老婆的综艺直播啦?

  霍卿章这几天的确非常忙,年关将至,要处理一整年的工作积压,追直播会分心,索性养肥。

  助理倒是清闲,上班偷偷摸鱼,抱着他们代表夫人的综艺如饥似渴,看到温绛那双臭手抽到了不好卖的产品,眼珠子一转,抻头问道:

  “代表您想不想吃水果,听说一会儿市中心有水果特卖。”

  霍卿章没空理他,眼睛盯着电脑专心致志。

  助理咬着手绢流下两行面条泪:代表你再不过去你老婆要惨败下风了!

  温绛和任一宇他们洗好了水果,指使两人先下去把摆摊的工具整理好,一会儿直接装车。

  他自己则站在衣柜前,打量着。

  最后选了一件橙黄色的V高龄毛衣,搭配一条丹宁蓝宽松牛仔裤,活脱脱橙子成精。

  这时,工作人员敲门喊他:“温老师,陈导请您去一趟。”

  陈导其实也没啥重要事,就是因为温绛需要售卖两种水果,怕他心里不平衡,赶紧先劝劝。

  温绛出门时一时找不到钥匙,生怕自己一会儿还要麻烦着去找节目组,便将门虚掩着往外走。

  倏然间,他不经意的垂眼,眼中便多了一抹熟悉的紫色。

  紫色的运动鞋在楼梯拐角处,毫不自知地露出了一个角。

  这抹奶紫色他极有印象,刚才在餐桌上见过。

  因为西西总拿言恩的衣服说事,所以当时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西西的鞋子,而旁边紧挨着她的,是一双紫色运动鞋,鞋子的主人是尤琦。

  温绛眨了眨眼,随手扯了根头发搭在门把手上,随即下楼找导演。

  温绛一走,尤琦便从拐角闪出来,手里还提着两只热水壶。

  他瞅瞅四下无人,提着壶进了门,找到装水果的塑料箱,满满两壶滚烫的开水浇下去。

  霎时间,白烟袅袅,在他的镜片上雾得看不清。

  他把塑料箱的盖子盖好,温度再闷一闷。

  做完这一切离开时,他还特意把门虚掩成温绛离开时的角度,提着水壶溜之。

  冬天温度降得很快,等言恩和任一宇上来搬水果时,只觉得箱子外壁温乎乎的,而且——

  “怎么这么重!之前有这么重么。”言恩甩甩手,不满道,“而且怎么还热乎乎的。”

  “可能是放在空调口吹的。”单纯如任一宇,并没发觉任何异样。

  两人抬着箱子下楼装了车,温绛也回来了。

  他发现门把手上的头发丝不见了,料到是有人进了他们屋。

  尤琦?

  为什么。

  作为旅游城市,晋海市一年到头人满为患,恰逢假期,市中心更是堵得纹丝不动,原本预计半小时的路程,更是迟了四十分钟才到。

  节目组安排几人尽量分散,避免引起人群过度聚集。

  尽管已经提前向警局报备,但真出了事还是得节目组兜着。

  坐在车上的尤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手表。

  一个小时过去了,应该……捂熟了吧。

  果不其然,和节目组预料的一样,嘉宾们一下车便引起了强势围观,群众们认识的不认识的反正这热闹是要凑的,纷纷举个手机一通乱拍。

  【啊啊啊我见到酱酱子本人了!!!呜呜呜感谢妈妈带我来旅游,酱酱子本人比照片好看了不止一点啊,这素颜也太能打了吧!】

  【他的橙色毛衣也太好看了,我的崽啊T_T,这么挑人的颜色都让他穿出来了。】

  【西方骨东方皮,绛宝这圆滚滚的后脑勺也太可爱了叭!】

  仅限于“对温绛有印象”的游客见到他本人也不禁感叹,人和人是有差距的,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

  本就拥挤的街道此时更是水泄不通,节目组工作人员极力疏散人群,景区保安也甩着棍让他们离开,但游客们实在太过热情,一波走了另一波顶上,走也走不远,找个地方继续围观拍照。

  寒风冷冽,冻得大家双颊通红,可也降不下大家的热情。

  温绛的粉丝没有性别固化,男男女女各占一半,一边喊“绛绛宝贝”,一边喊“老婆”。

  温绛也没什么架子,热情的和粉丝们打招呼,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哥哥你们要卖货么?”

  见他们开始布置现场,小粉丝好奇问道。

  “对,是水果。”温绛回应。

  “啊啊啊妈!”十几岁的小粉丝一头扎入老母亲怀中,“我想吃水果,买给我嘛!”

  “家里有。”老母亲板张脸拒绝了。

  “可是我不想吃那些,我就想吃……哥哥你是卖什么的?”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老母亲哪能不心软,掏出钱夹等待温绛他们搬下车货物。

  其他嘉宾那边,手脚麻利已经支好了摊子,大家伙热情向路人介绍自己带货的产品。

  明星效应加上本就品质好的产品,短短几分钟他们的摊位前便挤满了人,举着手机伸长胳膊扫码等提货。

  可以说是出师大捷!

  言恩和任一宇把装水果的箱子打开,鼓起勇气对路人道:“叔叔阿姨弟弟妹妹哥哥姐姐来看看我们家的苹果和橙子吧,虽然丑,但真好吃,我上午还吃了好几个呢。”

  盖子打开的瞬间,一股热气倏然腾空。

  那一瞬间,在场人集体愣住。

  正打算掏钱的老母亲探头瞧了眼里面的内容,眉头一皱,默默收回了钱夹。

  箱子里的水果个个蔫头巴脑,苹果皮皱缩,表面一层更是烫得软成一坨,散发出浓浓的酸味。

  “我的苹果!我的橙子!”言恩大叫着,“怎么这样了!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原本热情的人群顿时连连后退。

  大家也不是傻子,不能因为喜欢一个明星就连烂水果也要买,又不是冤大头。

  温绛皱着眉,默默盯着那堆水果。

  没料到会变成这样,是尤琦倒了开水么?自己和他无冤无仇,他也不是原文中云善初一伙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更多是自责自己的疏忽,明知道有人进了房间,临行前就该打开检查一下。

  可谁又能料到他会对一箱水果下手呢。

  小粉丝还在拉着妈妈的手哀求:“妈妈,买吧,虽然看着不好看,但说不定吃起来很好吃呢。”

  老母亲凤眼一瞪:“平时给你煮个冰糖雪梨你都嫌水果煮过不好吃,这东西买了你能吃?”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傻了眼:

  【啊……?水果怎么这样了。】

  【温绛说洗过,是洗坏了么?】

  【你家水果豆腐做的?一洗还能洗坏?】

  【这锅温绛自己背,赔钱也自己赔,果农已经很难了,不能因为温绛的疏忽要他们自己承担。】

  【OTZ心疼,水果。我爸爸就是种苹果的,今年也是赔的血本无归,我实在看不得这一幕,暴殄天物啊……】

  原本还打算狠狠支持自家哥哥的粉丝们见状,纷纷陷入沉默。

  买吧……也不贵,但自己也不是傻子,更何况他们是来旅游的,总不能提着一袋子烂水果坐飞机坐火车穿越几百上千公里。

  其他几组嘉宾的成交量直线上升,温绛这边还在对着烂水果发愁。

  开张半小时,成交量为0。

  “怎么这样啊,肯定是有人搞破坏!”言恩本就是个感情丰富的,一生气,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越看越难过,忍不住抱着任一宇嚎啕大哭。

  任一宇还算冷静,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随即看向温绛:“哥,我们该怎么办。”

  小孩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出师未捷身先死,谁能甘心。

  温绛没说话,一旁的VJ大哥帮忙挑拣一些还算能看的好果出来,心疼的表情很明显。

  要是被果农看到了,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自己含辛茹苦养出来的果子变成这样,搁谁谁不心疼。

  温绛缓缓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尤琦一组。

  他们固然忙,但也能忙里偷闲。

  西西举着两只大土豆,看向这边的小表情是克制不住的得意。

  她和温绛没仇,但她就是看不惯言恩,谁让言恩天天在学校里故意哗众取宠。

  尤琦帮忙装土豆的间隙也悄悄看着温绛这边,和他对上了眼,忙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

  温绛眯起眼睛,冷笑一声。

  整我是吧。

  他掏出手机给薛铭远发了条短信,随即看向言恩他们:“先别哭了,把好果挑出来,洗干净,削皮。”

  “啊?削皮……就更不能卖了!”就连任一宇都表现出不能理解的震惊。

  温绛没回答他,默默挑出一只还算完好的苹果,在寒风中举着小刀一点一点慢慢削皮,手指尖都冻成了淡淡的粉色。

  薛铭远收到温绛的短信,勉强克制住想扇他的冲动: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劳工?

  他出了办公室门刚好看到艾澜和合作社谈完工作,似乎准备回家休息。

  “艾澜,帮我个忙吧?”

  艾澜上下打量他一番:“说。”

  与此同时。

  助理刚叫了外卖,就等午休时间光明正大边吃边看综艺。

  霍卿章从办公室出来,衣着整齐,套着厚厚的呢绒大衣。

  “代表您要去吃午餐么?”

  霍卿章看了眼手表,低低“嗯”了声:“你不是说,市中心有水果特卖。”

  助理真想当场表演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霍卿章啊霍卿章,这不就对了,做个屁的工作,能有你老婆重要?

  但下一刻,笑容逐渐消失。

  霍卿章将一沓文件搁在他手边,虽然不是颐指气使的态度,但也带着不可违抗的决绝:

  “至于上午没完成的工作,麻烦你了,想吃什么水果,我带给你。”

  助理: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