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65章 眉生的规则

  郑惑在青川的第三年,一天,樊千九火急火燎地来找他,一进门就说:

  “我爸被个丑八怪迷昏头了。”

  经过樊千九一通添油加醋和妖魔化,郑惑大致搞清楚这个人叫眉生,是个脸毁了一半的神棍,说是精通阴阳术数。樊松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要给这神棍在寸土寸金的步行街上盖一座豪宅,美名其曰什么“天文馆”。

  “都多少年没见过星星月亮了,还天文馆?!”樊千九振振有词,“我看他就是为老不尊、晚节不保!”

  词穷如樊千九都一下用了两个成语,足以见得多么火冒三丈。

  “九哥,你慢慢说。樊老将军是怎么认识他的?”天底下最难以理清的事儿莫过于家事,郑惑也不想管,但架不住樊千九天天说,他也只能跟着问两句。

  樊千九撂下一句:“路上捡的。”

  “捡的?”

  “捡个年轻貌美的还说得过去,捡了个丑八怪回来,还百依百顺,你说这老头子是不是糊涂了!”樊千九一拍桌子,“走,跟我找他去!”

  “找谁?”

  “丑八怪啊!”

  郑惑就这么被拉出了门,他挣开问道:“你知道他人在哪?”

  “就在天文馆的工地,事不宜迟,打他个措手不及。”听这意思是要去干架。

  郑惑没办法,只得先由着樊千九,只不过这是老将军面前的红人,总得有个计划什么的,才好去捅马蜂窝,他问道:“咱们没什么要准备的?”

  “准备什么?!”樊千九在气头上,咬着牙根说,“见面礼显得我没气度,要是聊高兴了,我当场给他磕个响头认亲娘。”

  这就更没气度了,郑惑无话可说。

  虽然樊千九没有自觉,但郑惑清楚地知道,他俩不管带着多少人去镇场子,都是自讨没趣,好结果是留一分颜面,不好的结果就是被当众羞辱。毕竟这人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樊老将军的信任,而且能迅速爬上高位,肯定是来者不善。

  他与樊千九带着一个排的军人,浩浩荡荡来到在建的天文馆,队尾都甩到了街对面。步行街的其他店铺眼看要起冲突,赶紧关门,客人们也都三两散去,或躲在暗处看热闹。在县城闹市区最中心的这条街,突然间变得冷冷清清。

  微风刮起尘土,卷着一片枯叶落到樊千九的军靴前,他大步一踩,撞翻“施工中”的警示牌,走了进去。

  这里刚开工不久,牌楼已然屹立在大门口。

  樊千九抬头一看,火就顶起来了。

  这不是樊家府邸门口那个牌楼吗!

  怎么着,连我家都想搬空了?!要不是郑惑拦着,樊千九差点儿破口大骂。

  主殿还在挖地基,两边的附殿已经封顶,殿前有一个用石头围起来不太规则的圆形鱼池。池子占地跟附殿差不多大,走近往下看,蓝绿色的池水清澈见底,却能从池壁的石头、苔藓和水草的层次看出,池子非常深,而且看上去像天然形成的。

  郑惑奇怪,步行街的地下怎么会挖出这样的水系。

  旁边还有两个池子,但要比这个小得多。他一个个走过去看,池水颜色和深度都相似。

  但最让人称奇的并不是水,而是鱼。

  池子里有十几条鱼,散发着蓝紫色的荧光,还有几条呈现出金色,游到上面来的时候,郑惑一怔,竟是一张人脸!

  他眉头紧蹙,眯起眼睛仔细查看,这才看清楚,原来是鱼背上鳞片的凹凸和深浅,形成了人脸的样子。奇是奇,就是让人不适。那脸像是闭着眼睛,抿起嘴,说不出的一股子邪气。

  樊千九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像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等着人生最大的敌人出现。

  “这是三目映月。”

  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震动着鼓膜,穿透进脑子里。

  郑惑抬头一看,从施工的大殿后走出一个人,站在池水的另一边正对着他们。

  这人穿着紫色长袍,在空气浑浊、乌里乌涂的青川,婀娜的身影映在眼里是那么清晰。

  他一边说,一边轻飘飘地走过来:“当月亮的光芒折射在潭水中,这里就像三只眼睛一样能看清世间万物,鱼儿乘着波光游上月亮,再也不会回来。”

  一切装神弄鬼在樊千九面前都是战五渣,他一个阳气十足的无神论者,以打击封建迷信为乐,且打击方法非常愣,直接骂道:“月亮你妈……”

  最难听的字还没出来,他突然收了声。

  郑惑本来等着听他朗朗上口的低俗桥段,谁成想刚开个头就卡住了,不免看了一眼樊千九,这是突然忌惮起老将军了?

  结果就转头的一刹那,看到樊千九面色发红、眼睛发直、薄唇微张、迅速拉了拉垮着的军装领子,虽然这一动作对改善他的外形毫无帮助。

  郑惑意识到,这不是愤怒,这可能是……

  一见钟情了。

  只有一见钟情才能让人做一些莫名其妙且不着边际的事,或者说一见钟情本身就是莫名其妙且不着边际的。

  “九哥?”他不识趣地叫了一声。

  樊千九闻声立马咳嗽了几下,就是目光还黏在那人身上。

  “在下眉生,请问樊将军亲自造访有何事?”眉生一撩略长的头发,露出了有些狰狞的疤痕。

  如果没有左眼周围的伤疤,这张脸可以堪称完美,而且五官精致,超越了性别,还带着异域风情。即使说了话,也难从声音中分辨出男女。

  左眼眼尾处到太阳穴都呈现着暗红色,有三四道凸起,顺着眼尾延伸至发丝里,有可能是疤,也有可能是血管,十分狰狞。

  眉生没有刻意藏起疤痕,他似乎不太在意,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展露着。

  郑惑从皮肤上的凹凸判断是烧伤,不过看样子其中一只眼球还没完全废掉,就是不知道视力是否正常。

  樊千九一眼就被迷住了,甚至觉得这疤痕有点可爱,像纹上了一朵梅花,显得眉生更加与众不同。

  “我就是替我爸来看看。”樊千九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主要他是奔着砸场子来的,现在场子不好意思砸了,一时也编不出什么更体面的理由。

  眉生绕着池水慢慢走着,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一点类似鱼食的东西撒了进去,金色粉末闪着粼粼微光飘下,池中鱼蜂拥冲出水面,把池水搅得翻涌起来。

  “我的家乡,有一片海,蔚蓝的天空倒映在海面连成一片。我坐在沙滩上,与他看着日出、日落,过着一天又一天。”眉生抖了抖手上的粉末,转过身,说道:

  “老将军为我建了这池子,从全国找来这些鱼给我养,让我有回到家乡的错觉,他有心了,帮我谢谢他。”

  池水边沿开了一个洞,由于在水下看不太清楚,这是一个水质调节机组,用来控制PH值浓度、温度和氧气,只有一头暴露在水中,大部分都装置在岩石中。

  郑惑低头看着这蓝绿色的池子,脚踩的地方应该有个水系循环系统。听说只有在燕都的尚狱殿里有一套模拟海水的机组,是当年休战之后,普元送给两国的设备。

  海纳百川,寓意着两国都能有博大的包容之心。

  原来圣地这套在樊松这里,看样子也是刚刚派上用场。

  这么说来,眉生的家乡是……

  “你是普元人?”郑惑脱口而出。

  眉生眨了眨那无神的眼睛,说道:“并不只有普元才面海。”

  “但其他临海的地方都在联邦境内。”郑惑直视他,妄图找到一丝破绽,咄咄逼人道,“你脸上的疤痕,看颜色不过两三年,正是普元发生成人式惨案的时候。”

  眉生没有说话,像一尊美丽而有瑕的雕像矗立在面前,他双手交叠在胸前藏在袖子里,掩盖住了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樊千九再大条也听出了郑惑居心不良,他以为郑惑还是一根筋地要替他出头砸场子,心道这小子也太木讷了,看不出情况有变吗,打圆场道:

  “贤弟,是哪的人都不要紧,反正眉教授现在到了青川,就是咱们青川人,您说是不是?”说完,满脸堆笑地看着眉生。

  眉生则轻轻笑了笑,语气听不出一丝嘲讽,看似真诚地回道:“听说刚刚有人要跪下认我当娘?”

  樊千九差点儿没绷住,赶忙摆手,随后回头给下面人狂使眼色,让这些军人先退出去。

  池边只剩下三个人,眉生走到樊千九身前,拉起了他的手,说道:

  “倒也不必那么客气。”

  郑惑反应快,怕樊千九被人偷袭,上前一步准备挡住眉生,却被樊千九示意不用,看上去,他很享受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县政府的工作忙,我爸脱不开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跟我说。”樊千九在短时间内完全改了一副面孔。

  结果还没聊两句,外面就来了一队宪兵,是从县政府直接派来监工的,樊千九和郑惑灰溜溜地被“请”了出来。

  回川南矿山的路上,樊千九突然蹦出一句:“你说他说的‘他’是谁?”

  郑惑一头雾水,问道:“哪个他?”

  “在海边一起看日出日落的那个。”

  “……”日出日落早八百年都没了,郑惑别过了脸,不再言语。

  自从见过眉生之后,樊千九就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三天两头去骚扰人家。不是把坦克开人门口嘚瑟,就是带着一车人来天文馆的工地帮忙,最离谱的是拉着N-SHOW的姑娘们给眉生表演,总而言之一句话——闲的。

  但巧的是,每次樊千九前脚到,樊松派的人后脚就把他们驱逐出境,时机拿捏得相当准。

  “我爹怎么总盯着我,他成天没点别的事儿吗?!”樊千九苦不堪言。

  郑惑若有所思道:“也许他真的可以靠观天象来预知。”

  “这是当然。”樊千九毫不怀疑,“眉生那气质多像下凡的仙子,肯定有超越普通人的能力。”

  “你不说他是丑八怪?”

  “贤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怎么能相貌……以相……啧,反正就是……”

  “以貌取人。”

  “对对,以貌取人。”樊千九一脸真诚地说,“我觉得他有能力,一定能让青川人看到月亮。”

  郑惑蹙眉道:“你真信?”

  “怎么不信?他为了钻研天象学,焚香伤到脸,才变成这样,这说明他的才能已经不在我们能理解的范围了。”樊千九振振有词。

  “他这么说的?”关于眉生脸上的疤,郑惑的猜测很多,但这是一个最不可信的理由,明摆着在骗人。

  樊千九点点下巴,赞许道:“他为了信仰,付出太多了。”

  半个月前还是老将军一个人被狐狸精迷住,半个月后,樊千九也不幸中招了。

  郑惑想,这个叫眉生的,可能是有祖传技能,专治姓樊的。

  此后,樊千九展开了一系列攻势,准备抱得美人归。可谁都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享受“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的乐趣,樊家政变突如其来。

  历时一年半,天文馆建造完成,建成的第二个月,门口开幕庆典的花还没凋谢,樊老将军的长子樊荣从坛城回到了青川,而回来的目的也让人意想不到——

  斥责樊老将军劳民伤财,修建可笑的天文馆。

  樊荣收编了建造天文馆的上百个工人,在县政府门口游行,申诉樊老将军的暴政,以及对樊千九的纵容。

  此举甚至得到了许多元老院干部的支持,其中就有垄断着传媒系统的宣传部长。

  于是,从报纸到电视,一时间质疑声四起,有人开始呼吁樊松把县长的位置提前传给长子。

  给樊千九气得恨不能直接提枪跟亲哥干。

  “他十年没回过青川,现在回来就是为了夺权!”樊千九在川南矿山的办公室里大喊,“我爸居然还想跟他好好谈,有什么好谈的!别说建一个天文馆,建十个关他屁事!”

  “樊荣后面是不是坛城在支持?”郑惑怀疑这是有预谋的夺权。

  闻言,樊千九坐在了沙发上,眯起眼睛问:“韩律要动青川?”

  “除此之外,想不到有别的可能。”

  “你有什么办法?”

  郑惑是韩律送过来的,在这种时刻身份就比较敏感,同时他也没得选择,如果不坚定地站在樊千九这一边,怕是命都不保。

  三年来,他没有出过一次青川,终日与樊千九混在一起,如果问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确实不愿意支持一个外来人篡权。

  他明白,樊千九这个看似随意的问题,其实是一道生死题。

  郑惑目视着樊千九那眼底闪着光亮的眼睛,说道:“九哥,我会支持你成为下一任青川的将军。”

  樊千九登时凑过来,在郑惑肩上狠狠拍了两下,说道:“从此你就是我的亲兄弟,其他谁我都不认。”

  豪言壮志虽然说出去了,具体操作还是要从长计议,第一个要樊千九下定决心的事情也绝不简单,而且这话必须由郑惑来说:

  “老将军需择日退位。”

  樊千九抽回手,敛容正坐,长舒一口气说道:“该来的总会来。”

  “另外就是,我们不如去问问眉生。”

  见樊千九饶有兴致,郑惑继续道:“他既有通天遁地之能,正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诶呀……”樊千九搓了搓脑门,脸有点红,“这不好吧,我去算怎么回事……”

  郑惑无视了他的扭扭捏捏,说道:“我去。”

  樊千九叮嘱道:“那你对他态度一定要好,听到没?”

  “我自有分寸。”

  “他想说就说,不想说你也不要逼他,他那个人你越逼他,可能越不配合。一定要以商量的态度,虚心求教的态度,来软的昂,你会吗?软的……”郑惑都走出半里地了,樊千九还在喋喋不休。

  事实上,郑惑的确没什么分寸,不然也不会直接跑去天文馆,把刀架在眉生脖子上,不光没分寸,还没礼貌。

  “你把我门口的守卫都骗了,以前我怎么没看出你演技那么好?”眉生受伤那侧脸贴地,咬着牙说道。

  旁边的刀架已经翻倒,眉生被按倒在地,郑惑手里拿着一把紫色长刀戳在地上,刀刃对着白皙的脖颈。

  “阴阳术数放在旧历时期属于道学,天文地理、权谋机断,甚至算卦占卜都在其中,你会什么?”这是郑惑在唐师傅家里看书看到的知识。

  他单膝顶住眉生折在后腰的胳膊,一手抓着他后脑的头发,肌肤与刀刃接触,近一分则见血,也容不得他远离。

  眉生不敢轻举妄动,说道:“都会。”

  “证明给我看。”郑惑垂眸道。

  “你先告诉我,要问什么?”眉生斜眼看他,“而且我要择黄道吉日观星,你以为天象学是我拍脑门编出来的?”

  “你在贫民窟给人算命的时候,还没有修建天文馆,那时是怎么算的?”

  “这不是现在有了吗!”眉生有点生气,“有现成的天文馆,设备齐全、人员合理、道具丰富,我为什么不用?!”

  郑惑按得更使劲儿了,问道:“你前几天也与樊将军密谈过,说了什么?”

  见郑惑还在逼迫,他忍不住吼了一句:“樊荣只是个外来人,樊千九有什么好怕的!”

  郑惑松了手,收刀起身,因为这句话正是他要问的。无论眉生是算出来的,还是蒙出来的,他们都可以继续开诚布公地聊下去了。

  眉生爬了起来,掸掉脸上的土,头发还有一撮竖起来,略显狼狈。他拽了拽肩上的外袍,说道:

  “想让我好好预知,你就按我的规矩来。”

  郑惑见他又开始打太极,一步上前试图再度用武力制服,反正外面的人被他骗去老将军府邸领按人头给的开业津贴了,他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进来。

  “你相信有人不受青川矿的影响吗?”话音刚落,眉生敏感地向后躲,从背后跳出一只猪一样的动物,一下扑在了郑惑脚边,瞬间他就像过电一样,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只见眉生已躲到了墙角。

  郑惑现在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风罩降临以来,即使是最强悍的韩律,也不可能不受青川矿的约束,他厉声说道:

  “用精神体装神弄鬼。”

  他使劲儿晃了下脑袋,长刀脱手飞出,朝那动物的方向飞去,扎在了立柱上,那动物化成一团闪闪发光的小颗粒散开,而此时,眉生已经通过梦貘看到了一头沉睡的巨物,他捂着那只假眼,说道:

  “鲲?”

  郑惑一激灵,韩律送他来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透露他的精神体,樊家得到的资料上写着他是哨兵,精神体那栏空着,但没见过几次面的眉生,却准确地说出了鲲,这让他有些动摇。

  “本来就够大,居然还是巨大化的。”眉生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你说你之前在普元,参加成人式了吗?”

  郑惑不语。

  “成人式惨案的时候你在落园对不对?”眉生咄咄逼人,继续问道。

  第一次见面时,眉生并没有承认是普元人,但现在郑惑可以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并且他脸上的伤十有八九也是那时造成的。

  “你当时也在落园,跟沈归尘在一起?”郑惑大胆地说道:

  “月轮会。”

  他跟贺安清在落园缴获的平板里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但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后来回到坛城,联邦发布了关于“成人式惨案”的声明,紧接着佛会肯定了那一纸结论,还把月轮会认定为邪教,可谓是墙倒众人推。

  但月轮会的谜团并未解开,郑惑没想到在青川找到了突破口。

  眉生答非所问,显然处于震惊中,他道:“韩律明知道你的精神体如此强大,还送你到青川来,他是要把你藏起来。”

  “十三阶。”他像个精神病患者,自顾自地不断叨念着,“一定是十三阶,一定是……”

  眉生绕过立柱,拖着长长的外袍下摆走到郑惑面前,双手颤抖,伸向郑惑的脸颊,却迟迟没有落下,最终抽回掩面瘫坐在地。

  他以为那半块月轮石除了能提供一些抵御青川矿的精神力外再无他用,没想到十三阶哨兵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在那一瞬看到的梦境中,竟有贺航的孩子。

  原来冥冥之中,命运远没有走到结局。

  他瘆人的笑声在穹顶回响,飘荡在天文馆的上空。

  郑惑蹙眉看着有些癫狂的眉生,说道:“你是普元的通缉犯,威胁降佛生命、谋杀联邦皇帝的恐怖分子,理应押往坛城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眉生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扬起脸,突然说道:

  “你与那个在鲲上海誓山盟的男人,缘分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