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春日衍生>第12章 12.药物幻象

  他们在山顶温泉待了两天,中间又和孟敛秋他们碰到了一次,他们中午一起吃了饭,和孟敛秋同行的男人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临别的时候孟敛秋看起来有些遗憾,面上又有些犹豫不定,出了大厅以后他转过身,询问闻郁下一次是否可以一起出来玩,待到闻郁点了点头后,干净的脸上才又出现笑意。

  于是就这样敲定了下一次见面。

  日子跳跃,日历的时间指向冬天。

  因为闻郁的公司在之前谈下一个很大的项目,十一月以后公司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忙起来。闻郁自进入这家公司以后就几乎没有加过班,公司小所以任务也轻,突如其来的忙碌导致他有些吃不消,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出了公司以后能看见裴悯。

  他真的如约每天都来接他,每次都会提前一些时间去他的公司那里,有时候开车,有时候走路,因为肖捷的出现而带来的恐慌逐渐淡却。阴冷的天气行走在冬日,走路的时候裴悯会牵过闻郁的手放进大衣,制造冬月里的暖意。

  城市的街道两侧铺满了落叶,踩在上面就是一声脆响,四分五裂地横陈在地面,有几片叶在空气里打着转还未完全掉落,树又吞吐出枯朽的纹理,像冬天落地的遗骸。漫无边际的黑暗天色染透了群山,黑里只有微小的亮,月亮躲在云里困倦,一株银杏自顾自地下坠来到裴悯脚边,又被风带走,跟着它摇晃疯跑。

  今天闻郁将近十一点才下了班,裴悯牵着他的手走在围栏内侧,时不时有几声鸣笛和车轮压过井盖的声音。天空突然炸起一道雷声,乌云积满,是即将降雨的征兆,他们都没有带伞,到这里离闻郁的家还有一定的距离,裴悯有些担心地皱眉,闻郁不喜欢下雨,所以他脱下大衣罩在闻郁的头上,带着一些歉疚地,“今天忘记看天气预报了,我们跑回去吧?”

  闻郁想让裴悯把衣服穿上,但他把闻郁捂严实以后就不再说话,也没有给闻郁说话的机会。然后拉着闻郁一起,他们在陡然变得更加暗的天色里开始跑,经过一座天桥,一段斜坡,大雨顷刻间就落了下来,枯叶变碎,野草地盛着的雨水沾湿了两人的裤脚,空气里的湿度落在他们的脸颊。他们寻了一条最近的巷道,绕过大大小小的木架和枯枝,鞋底带上青苔,转过几个拐角,又跑过一段由爬山虎附满了的院墙,在雨水似乎快要灌满远山时,他们抵达了单元门的楼层,裤脚上的雨浸湿了墙角的霉斑。

  进屋以后谁也没有开灯,裴悯的全身几乎快被淋透,把闻郁抵在门板上缓慢磨蹭地亲,掌心游走过疤痕粗糙的纹理,他们在下雨以后会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下雨天可以不做爱,但必须要接吻,必须要拥抱。

  闻郁攀上裴悯的腰侧时,被毛衣上沾的雨水冰得瑟缩了一下,那一瞬间心里浸满了难过。

  他几乎是有些愤恨地想,下雨天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裴悯本来不该淋雨的。

  本来还未有所准备的唇舌,在触碰到彼此的那一刻所有热情就被激发,口腔里的温度是冬天雨夜里唯一的热源,舌头勾缠在一起的水声让裴悯下腹有些发紧,控制不住地不停吸吻闻郁的舌头。裴悯的舌尖抵着内部周游一圈,闻郁的上颚被舔得发痒,又转移到舌头下面那根细细的筋,仿佛要化。唇舌交错的激烈让闻郁的舌头又湿又软,越来越多的唾液濡湿了整个口腔,最后流到了下巴,分开时闻郁的双唇红肿得一塌糊涂。

  吻过以后他们更紧地拥抱,靠彼此的体温来抵御一场雨。

  “下次不要再把衣服给我了,我不喜欢你淋雨。”

  闻郁的眼睛里有很淡的责备,裴悯只能说一句好,但闻郁知道裴悯在敷衍他,裴悯也只在这种事情上敷衍他,即使他这样应一句,下次也依旧会把衣服罩在他的头上,然后他独自淋雨。

  之后闻郁拿了毛巾来给裴悯擦头发,毛巾上有很淡的香味,他的双眼里满是专注,每一根发丝上沾的雨水都被毛巾吸走,擦完以后整个头发都清爽,最后裴悯又在闻郁的叮嘱下喝了抗感冒的药。

  日子走到十一月下旬,这个项目终于接近尾声,连续十多天的加班宣告结束,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闻郁也放松下来,但和放松一起而来的恐慌,是老板即将要组织的聚会。

  裴悯知道闻郁这些天总是不安,他不停地开解他让他不要太紧张,好在开解是有用的,闻郁整个人看起来宽心了不少。

  到了聚会的那一天,老板按时让他们下了班,几十个员工跟着老板朝商业街走,闻郁走在队末,戴上了卫衣帽子,头垂得很低。

  上一次在茶水间说闻郁的那两个女同事本来在聊天,不知不觉就慢下了步子,后来才发现她们几乎快要和闻郁平行,于是又快速朝着队伍前方走。可能那一次说闻郁却被本人撞见了的尴尬,她们自那以后再也没说过他,打了照面也是匆匆走过,看向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心虚。

  时间到了七点,裴悯收到了闻郁发过来的定位,最后再对女性失眠患者强调了一下在此失眠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他开车去了闻郁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家ktv,离裴悯的诊所稍微有一些距离,他担心闻郁在那待得越久就越不自在,车速不自觉地开快了一些。

  他把车停好以后走进歌厅,看着闻郁发过来的定位,找到那间包厢以后推开门进去,包厢里的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和裴悯面面相觑。裴悯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闻郁的身影,心里有些困惑,面上却还是保持如常,“不好意思,我找闻郁,他不在这里吗?”

  包厢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压根就没发现闻郁已经不在这里了,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大着舌头,话说得含糊不清,“闻郁……好像去卫生间了,已经有好几分钟……”

  裴悯皱了皱眉,收了手机直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去。当裴悯进到卫生间里面后却没有人,只有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是反锁着的,他走到那里抬手敲了敲,“闻郁?你在里面吗?”

  门板突然激烈地开始震起来,闻郁涩哑的嗓音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带着一种凄厉与崩溃,“……裴悯!”

  裴悯心里一紧,他本想直接踹开门,又担心门的背后是闻郁,在他脑中快速思索的时候,门板却突然被破开,闻郁踉踉跄跄地跌了出来,裤子几乎快被刮下来,面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烫得像火,裴悯的心里窜上了前所未有的怒意。

  隔间里面还有一个男人,捂着胸口要出来,看到裴悯时神色立刻变了变,在即将要出来的时候被裴悯一脚踹向了腹部,又一脚踢在了头部,男人歪在了马桶上,裴悯掐住男人的后颈在隔板上狠狠撞了几下,隔板被震得发颤,接连的头部重击让男人几乎快要晕过去,裴悯又揪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眼里平日的温和被一种骇人的狠厉所代替,“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敢碰他?”

  裴悯又踢了一脚在男人的胸口,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失控,此刻甚至动了些不该有的念头。闻郁从刚刚还保持着一些清醒可以叫出他的名字的状态,变成了现在突然胡乱地吻上了裴悯的脖颈,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伸向他的皮带。

  他拢紧闻郁的手,脱下衣服,抄起闻郁的膝弯把衣服盖过了他的头,脸颊抵上闻郁的额间,声音里带着难过与深深的后悔,“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但此刻闻郁已经完全听不进裴悯说的话了,嘴唇毫无意识地流连在裴悯的锁骨,似乎想亟待消解身体里的燥热。

  从裴悯把他抱进了车里,又驶到无人的区域时,闻郁像是想到难过的事一般,一直在流泪,他停下车把闻郁抱进怀里,滚烫的眼泪淌进裴悯的臂弯,不理智的爱意混着药物的催化在此刻苏醒。他的神经变得兴奋,被控制地去做一些不想做的指令,眼前的具象仿佛化成了碎片,他惊惧地逃进药物致成的梦里,又被困在梦里。

  他看到自己的脚踝处生了青苔,锁骨上长了山花,脖颈化作一片森林,手臂漫上疯长的野草,脊椎变成了山脊,腰腹上催生出荆棘。当裴悯吻青苔、山花、森林、野草、山脊、荆棘,景象又突然变化,大雨铺天盖地,他被淹死在雨里。

  梦里惊颤,混乱,毫无逻辑,可裴悯也在梦里,梦就足够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