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决定的第二天，也就是假期的第三天，孟婷出差回来，齐乐洋便回了自己家。
孟婷这次回来罕见的给齐乐洋带了礼物。
或许是离婚让孟婷想开了许多，她整个人容光焕发，和齐乐洋之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她坐在餐桌边，给齐乐洋讲述她出差时的一些有趣的经历，比如她和客户在国外街头看了一场“盛大”的国风音乐“盛典”——一个中国少女身着汉服在广场上演奏琵琶。那个客户是外国人，站在人群中不停咂舌，感叹这个乐器发出的美妙旋律。孟婷在一旁给他讲解琵琶的历史，他听后对孟婷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是不是很有趣？”孟婷开怀大笑地问道。
齐乐洋愣了一下，点点头。孟婷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笑过了，自从自己创办了公司，齐乐洋每次见到她，她的眉头都皱着，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工作发愁还是为生活发愁。不过如今看来，或许工作上本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烦心事。
最大的烦恼还是来源于他爸。
之后孟婷又同齐乐洋讲了许多她在国外的趣事，齐乐洋听得津津有味。但也不禁有些疑惑，难到他妈只出差国外？不对啊，前几年她还有去西北一带，带了点风干牛肉回来，齐乐洋印象深刻，因为那牛肉差点把他牙给崩掉。
难到国外的趣事多一些？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既然他妈觉得开心，那就随她去吧。
正当他感慨孟婷总算放下过去，不再将自己困在思维牢笼里时，孟婷搅拌着碗里的汤汁，说道：“小洋，你想不想高中毕业了去国外读书？”
“啊？”
齐乐洋这下反应过来了，眉间皱起，难怪孟婷要对他说那么多她在国外所发生的事儿，感情就是为这事做铺垫呢。
孟婷没发现齐乐洋的不对劲，继续说道：“去英国、美国、澳洲，都行，妈妈在那边都有朋友，你要是想去，我到时候联系他们多关照关照你，如果你想提前去也可以……那你……”
“妈，我觉得国内挺好的，学校也不比国外的差，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朋友们都在这儿，我不想出去。”
“朋友没了可以再结交，你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去国外镀金几年，对你以后找工作也更有利，不是吗？”孟婷耐心地劝道。
齐乐洋不明白孟婷为什么忽然间想要将他送出国，以往就算她再怎么和他爸吵架也没有说过这种话。孟婷说的多了，他有点不耐烦，不过还是尽力把控住情绪：“那我走了，你不会想我吗？”
孟婷脸上迷茫了一秒，“当然会想，但是现在的交通这么方便，想你了，就飞过去看你，如果你想家了，也可以随时回来。”
说得轻巧，当留学是旅游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齐乐洋不再委婉，他直接了当道：“我不想去，我想在国内上学。这么多年，我已经和我的祖国不可分割了，我要与我的祖国共荣辱。”
孟婷呆住，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没有再劝齐乐洋。齐乐洋心里暗喜，果然还是说点正道的话才能给孟婷堵回去。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尴尬，两人都无言沉默地吃着饭，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筷子碰撞碗的清脆声。齐乐洋低着头，扒两口饭塞进嘴里，抬眼偷瞄了一下孟婷，孟婷的角色有些不大好了，神情落寞地盯着碗里的汤，勺子一下没一下地搅拌，并没有送进嘴里。
唉，齐乐洋在心里叹气。
他咀嚼完嘴里的东西，扯开话题：“妈，过年我们还是去外婆那边过吗？”
孟婷犹豫了一下，“嗯，你舅舅还不知道我离婚的事情，这次回去得跟他们说一下。”
听孟婷这么说，齐乐洋觉着这时候提起要带萧衍回去过年的事有些不合时宜，但孟婷忙，这次不说，下次机会在何时他也不知道，于是他踌躇道：“妈，我能请求你一个事吗？”
孟婷停住手中的动作，问道：“什么事？”
齐乐洋挠挠头：“就我有个同学他爸爸去世了，妈妈再婚，不过他继父和他弟弟都不待见他，他过年一个人，我想带他一起去外婆家过年。”
孟婷微微诧异道：“他妈妈也不管他吗？”
齐乐洋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妈妈所有的注意力、耐心还有偏爱都给了他弟弟，现在他一个人住，逢年过节他妈妈也不会来看他，之前有一次我腿受伤了，就是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他照顾我挺久的，前几天聊天说起了这事，感觉他一个人很孤单，所以我想带他一起。”
孟婷忽然忆起一个多月前齐乐洋突然给他发微信，说要去同学家住上一段时间，但是她忙着应付客户，家里又有一大堆事，她也就没有细问原因。
原来是他的腿受伤了。
孟婷忽然觉得懊悔，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分出一点心思给齐乐洋。从离婚到现在，她才知道齐乐洋才是最爱她，最不会离开她的那一个，而自己呢？对他的关怀实在是太少了，当时他收到自己冷漠的回信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恐怕很难受，就像她现在才知道齐乐洋腿受伤了一样吧，心像被谁揪住了，生疼。
“腿怎么受伤的？伤哪了？……现在好了吗？”孟婷情绪有些激动，又很小心地问。
“嗯，好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打篮球的时候脚扭伤了，刚好他家离学校很近，就在他家修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说罢，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餐厅的空处来回走了两圈，又用力地跺跺脚，以证明自己彻底康复了，也意在希望孟婷不要太过自责。
见齐乐洋没事了，孟婷揪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你那同学叫什么？放假后直接让他来我们家住，到时候一起出发。”
“你见过的，就是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萧衍。”
孟婷恍然大悟了：“他呀，怪不得那孩子话那么少，我以为他性格就是如此，没想到和家庭也有很大的原因。不过这样的性格也挺好的，乖巧听话。”
临近过年，孟婷公司的事特别多，在家没待多久又马不停蹄回公司处理事情了，她的行踪向来没规律，齐乐洋也习惯了。不过现在她的主要任务已经从全国各地转移到了国内的公司，一直到过年前，她都会在京市办公。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齐乐洋没办法再去萧衍家住了，齐乐洋高兴之余不免有些难受，他难受没发日日和萧衍腻歪在一起了。好在，孟婷同意了他带萧衍回外婆家过年的请求，想到这，那些难受也就不值一提了。
日子在时光中飞逝而过，冯凡龙考前这一周出奇的努力，整日埋头在知识的海洋里，连齐乐洋叫他去吃饭他都拒绝了，说为了节省时间自己带了饭。齐乐洋看他从包里掏出饭盒诧异极了，问他怎么突然转性努力起来，冯凡龙说：“为了不补习！寒假时间本来就短，去了补习班不就相当于不放假吗，所以我和我妈商量如果能进步一点点，她就同意我不去我小叔叔那补习。”
齐乐洋拍拍他的肩，鼓励道：“那你加油！我俩先去吃饭了。”
期末考结束得很快，最后一科考完所有人都放飞自我了，不少人在班群里相约去聚餐，吃个烧烤唱个歌什么的，齐乐洋一直没在群里吱声，冯凡龙就私聊了他。
冯凡龙：「聚餐你去不去？」
齐乐洋收到冯凡龙微信的时候，正陪着萧衍在买去他外婆家要用的东西。
齐乐洋看了眼微信，果断回绝「不去了，过两天我就要回老家了，这会儿在给萧衍买防寒的衣服。」
冯凡龙：「好吧［］，那你们玩的开心，明年见！」
齐乐洋：「明年见，给你带特产。［摸头］」
齐乐洋外婆家是南方的一个小乡村。南方冬天总是阴冷潮湿的，温度虽不如北方低，但那冷意却是透骨的疼，风吹在脸上，都好似刀片在刮。
萧衍没去过南方，齐乐洋怕他耐不住南方的寒冷，领着他去商场买了两件巨厚的羽绒服，他穿在身上，像裹了层棉被，有些臃肿。不过齐乐洋说他穿着好看，他就乖乖付了款。
衣物用品都购置好，齐乐洋又陪着他回家把行李收拾好，然后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跟着齐乐洋回了家。孟婷没有收拾客房，萧衍就自然而然地和齐乐洋睡在了同一个房间。
出发那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原本孟婷打算自己开车去，这样方便给舅舅舅妈带点礼物回去，但京市距离小乡村实在太过遥远，孟婷一个人开车着实吃不消，齐乐洋和萧衍又还没考驾照，商量之后，三人改坐飞机。孟婷要了萧衍的身份证号码，帮他买了张飞机票，萧衍执着地要将钱转给孟婷，孟婷拒绝了，说于是给舅舅他们买的礼物提前快递到了舅舅手上，三人轻装上阵。
上了飞机，孟婷戴上眼罩开始补眠。齐乐洋也在萧衍身旁睡着了，头歪歪地靠在萧衍的肩膀上，耳朵上的耳机落了一只在萧衍的衣服褶皱里，萧衍拾起来戴上。
歌声悠悠唱着，暖阳悬挂在机窗之外，萧衍伸出五指遮挡透过窗照射进来的光，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假期，也是这样的阳光，也是这样的场景，也是同一个人，也是这首歌——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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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第三十八年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