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重复犯错>第23章 (他不爱我)

  樱花再开的时候丁悦在同一天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宋月尧开四面台演唱会而他没抢到票,好消息是他顺利拿到了东大的博士内诺。

  “我厉不厉害!”他把邮件给王至澄看,“我是这次拿到内诺的学生里日语水平最差的一个呢。”

  王至澄大笑起来,没想到丁悦会这么自豪的自揭短处,笑得皱起眼角的细纹,问他需不需要自己的日语补习。

  “没关系,英语上课的。”丁悦收回电脑,在朋友群里说了几句,垮了肩膀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怎么了,不是应该很高兴吗?”王至澄揉揉他垂头丧气的脑袋,侧下头看他撅起的嘴,想知道他哪里不开心。

  “没抢到演唱会的票啊……”丁悦整张脸夸张地皱起来,挂在王至澄身上抱怨不满,“不知道能不能买到黄牛票。”

  “谁的演唱会?”王至澄心里不自在地动了动,在丁悦说出宋月尧的名字后自我纠结了一番,还是说:“我来搞定。”

  “什么?”丁悦吃惊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巴。

  “嗯。”王至澄看他兴奋期待的脸,突然觉得这样去联系宋月尧也算值得。他没有对丁悦解释更多,只说自己有门路,肯定能拿到两张好位置的票,丁悦就开心得手舞足蹈了。

  他给宋月尧发了信息,直接问他要两张VIP票。不多时宋月尧就回了信息,发了个问号,很诧异王至澄居然会想去看他演出,王至澄没有迟疑,明说是自己男朋友想去,宋月尧发了个很吃惊的表情包,问他是哪种男朋友,他没有直接回答,让他留两个位置的同时再介绍几个珠宝品牌给他,他准备去买戒指。宋月尧发了好几个感叹号,最后甚至开始为他筹划在演唱会上求婚。

  “谢谢,不想做显眼包。”王至澄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只是丁悦对宋月尧的喜爱表现得太过明显,让王至澄差点要为宋月尧的提议心动。

  演出那天宋月尧让助理出来给他们送通行证,丁悦不敢置信王至澄和宋月尧是相熟的。可惜他们到的有些晚了,不然甚至可以去后台看宋月尧化妆。

  “结束之后你可以去他庆功宴。”

  “那我可以要签名吗?可以要合影吗?”丁悦开心得觉得简直像做梦。

  王至澄点了点头,他就幸福得比王至澄第一次回应他的喜欢时还要飘飘然。

  广播提醒大家演出即将开始时丁悦才将手机收起,晃着王至澄的手臂埋怨他怎么不早点告诉自己他和宋月尧这么熟。

  王至澄看了他一会儿,把视线看向远处,说了一个听起来就是在糊弄的理由:“我跟他有仇。”

  *

  宋月尧在震耳的安可声中返场,唱了两首歌后停下来,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张纸对着观众晃了晃,“歌词来的。”

  “下面这首歌呢,原来是没有的,是我一位好朋友点的。”宋月尧在台上被聚光灯照着,脸与眼都闪闪发光,他假装叹了口气抱怨:“当我是点唱机。”

  丁悦跟着现场其他的观众一起笑着起哄,听见前奏响起后观众就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大概真的是计划外的曲目,伴奏只有一台钢琴慢慢和着。

  是一首很老的国语歌,丁悦没有听过,问王至澄知道是什么歌吗。隔了好一会儿,在歌曲的间奏里,听见王至澄很清晰地回道:“他不爱我。”

  歌至尾声,宋月尧不知是忘了歌词还是忘了调,握着话筒停了两句,丁悦突然从兴奋的晕眩中醒过神来,他扭头看向王至澄。王至澄很高,浓密的睫毛在场地旋转的灯光里染上了幽幽的蓝色光晕,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台上的人。

  丁悦下意识地重新看回台上,台上的人也似乎刚刚领悟,茫茫地看着台下,仿佛要找到什么人。

  丁悦似乎一下子懂了那个“好朋友”是谁。明白了王王至澄为什么明明和宋月尧相熟却总是一副讨厌他的样子,他哪里是讨厌他,他讨厌的只是他不爱他,有的仇只是宋月尧让他的爱落了空。

  王至澄曾有多喜欢宋月尧,这件事宋月尧好像是在这一刻才和丁悦一起知晓,他好像有了愧疚,握着歌词的手垂在身侧,最后几句歌词都唱不下去。但是现场有许多观众熟悉这首歌,齐声帮着王至澄向宋月尧表达:“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后来宋月尧再唱了什么丁悦都没有听见,散场时王至澄牵他的手,手心很热,丁悦不敢抬头望他。退场的人群撞到他的肩膀,王至澄如常搂住了他,护着他朝外走,烟草味的信息素在港岛的夜风中将他环绕。

  他想起有一次自己看宋月尧的节目,节目里聊到大家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信息素,宋月尧说自己有个朋友是淡巴苽气味的信息素。丁悦和节目里其他的嘉宾一样不知道淡巴苽是什么,宋月尧解释就是烟草。

  “烟草味的话会很难闻吧?”有嘉宾问。

  “不会,”宋月尧解释,“尼古丁还没发酵氧化的味道,很好闻的。”

  是很好闻的,丁悦知道,是他第一次闻到就入迷的香味。他想再闻一次,却发现自己好像连吸气都没有力气,两条腿如失魂木偶机械迈动,或许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王至澄的玩偶。他看向台上的眼神,就像许多次他看向自己仍看着别处。

  “你知道淡巴苽是什么吗?”那次看完节目丁悦献宝一样问王至澄,岂料王至澄说他知道,“不就是烟草。”

  “你怎么会知道!”

  “有人跟我说过。”

  *

  有人。好朋友。有仇。

  他们在打心照不宣的哑谜,只有丁悦傻乎乎乐此不疲在猜谜底。

  他被王至澄塞进计程车里,司机的无线电盒里嘈杂地讲着他听不懂的言语,他将发麻僵直的手努力握成拳放在大腿上企图镇静,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克制自己,眼泪还是从他睁大的眼睛里掉出来。

  车开得好慢,有别车不讲规则的开了大灯,后座的两人都在一闪而过的光亮里看到了后视镜中一双湿透的眼睛。

  他比王至澄先开口说话,“你为什么要和宋月尧分手呀?”他问得很轻,想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太伤心,想令自己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更像个平常话题。

  王至澄沉默了很久,久到车子都开始提速,丁悦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见他说:“因为他不爱我啊。”

  宋月尧没有爱过的人是王至澄,还是赢走了王至澄的心。

  就像王至澄赢走了丁悦的心。

  “王至澄……”叫出他的名字丁悦就哽住了,他的眼睛睁得足够大了,能看见的还是一片车子尾灯的朦胧。他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讲一个字声带都像在锈了的刀刃上拉过。

  “所以……”丁悦闭上了眼睛,眼泪滚滚落下要清洗他的挣扎,他隐忍了一声啜泣,尽量平静地说:“我们也分手吧。”

  他好像失了聪,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不知道自己讲这句话时带着多少哭腔,同样也没有听见王至澄的回答,他是说了“好”还是“不要”。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门童替他开了门,他胡乱地抹了抹眼泪独自走进旋转门里。

  王至澄付完车费追上楼时,丁悦已经拖着行李箱站在房间门口,他才如梦初醒般惊慌失措叫他“悦悦”,惹来丁悦尖着嗓子朝他大喊“不要这样叫我”。仿佛用尽全身气力喊了这一句,随后就像那些迪士尼气球一样,再漂亮也有一天要泄光气。

  “不要这样叫我。”丁悦垂下头,很轻很轻地重复了一次,算是对王至澄最后的控诉。

  王至澄就像旧疾复发的绝症病人,眼睁睁看着丁悦从自己眼前走过,走进电梯里,离自己而去。他一动也动不了,就像当年离宋月尧而去,只能迫使自己向前,而现在的他就如当年的宋月尧,任由爱自己的人远去。

  他就这样站在酒店的走廊里,很想抽一根烟,就像当年在蒙特利尔的大街上,他对宋月尧说完分手后独自抽完一根烟就当一切到此为止。

  但手头没有烟,酒店也不允许,他就靠着墙看着走廊尽头的巨大插花发着呆。

  *

  丁悦买了最近一班机回日本,红眼航班,便宜得很。机场里有不少和他一样的年轻旅客,多数是成对的,腻在一起,不知疲倦地计划他们的旅行。

  空姐没有闲情关心他的情绪,廉价的短途航班,连条毛毯也没有。飞机落地时天已经微微发亮,丁悦回到同住了一年多的公寓中,仿佛不知疲累地立刻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好在他没什么购物癖,房子里原本就一应俱全,他无需再添置什么,不过一些衣物书本,就像来的那天一样,用大号的行李箱就能装下。

  只有在玄关穿鞋时,看见挂在门口的那件过了季没来得及收的棕色夹克,鬼使神差地取了下来。

  他随意地订了一间酒店,办完入住,才终于像耗尽能量的发条玩偶倒在床上,紧抱着那件第一次遇见时王至澄穿的外套跌进睡梦中。

  毛呢领上残留的烟草信息素还没散尽,被他的眼泪浸润了就开始发酸,发苦。或许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累得睁不开眼睛罢了,将外套拢住自己的脸,假装王至澄还拥抱着自己,颤动着肩膀,哭出声来。

  20,21,有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