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苏看着这个把自己紧紧护在怀里的人, 心情有些复杂。她是一个很少会回想过去的人,那些已经离开的,就尘封在记忆里, 轻易不会触碰。

  可是今日,她难得的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想起当初那个懵懵懂懂学着官家小姐做派的自己, 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怀念。

  荆无命见剑光袭来, 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诡异的角度,险险避开了来人的致命一击。他整个人才落地, 剑又追着他的背心而来,又快又准,哪怕他已迅速俯下身子,却仍是被划破了衣衫。

  不过,他就像感受不到身后那人的威胁一般,头也不回地往左侧一扫, 原本被郭嵩阳拔出丢在地上的剑又到了他的手里。

  只是多了一把剑, 荆无命却像换了个人一样,手如疾风将来势汹汹的剑一招招挡住。

  忽然, 原本战意浓厚的二人同时停了手,目光惊奇地瞧着对方。良久,荆无命先开了口:“不愧是快剑阿飞, 你的剑, 很不错。”

  阿飞将阮如苏挡在身后,平静地道:“你也一样。”

  荆无命看了一眼那只握住阿飞臂膀的手冷冷地勾起一抹笑,道:“原来这世上的傻子,比我想象的多。”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荆无命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郭嵩阳见他离开,原本撑直的身体陡然一松, 整个人重重倒下。

  阮如苏不假思索地从阿飞身后跑了出来,蹲在郭嵩阳身边手足无措地道:“你的伤……”阿飞原本欢喜的眸子一黯,踟蹰许久,才走上前一把抱起郭嵩阳。

  “走吧,我带他去看大夫。”阿飞说这话时,眼睛牢牢盯着阮如苏的眼睛,那里面有惊讶,有感激,也有陌生……

  去医馆的路上,郭嵩阳已经昏迷。阿飞沉默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对不起。”对不起当初因为他的鲁莽害了她的家人,对不起让她一个人面对林仙儿那个蛇蝎女人的设计,对不起那么多年都没能找到她……

  “你和我……以前认识?”阮如苏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在确定什么似的。阿飞愣住了,他这两年设想过他们再见面会是什么场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陌生疏远的情况。

  “你不记得了?”阿飞心中复杂地问。

  阮如苏摇摇头,看了一眼阿飞,接着道:“你是快剑阿飞对吗,那我就是那位阮姑娘吗?以前的事,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阿飞将所有发生过的事老老实实地给阮如苏说了一遍,包括他当年误杀了阮如苏亲人的事。其实他想过隐瞒,可是对着那双灵动期盼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假话。

  他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犯,惶恐颤抖地跟在阮如苏身后。他说不出为自己求情的话,可是却奢望着能被宽恕。

  令他忐忑的是,阮如苏听完了所有,既没有生气愤怒,也没有原谅安慰。只是沉默着仿佛是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直到到了医馆门口,阮如苏才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阿飞道:“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说的很可能都是真的,但是我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不,错的人是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我就……就很欢喜。”阿飞低着头,没敢再看她。

  郭嵩阳的伤好得很快,在阿飞紧迫地盯人中。他上身衣襟大敞,半靠在床上,当初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止血,甚至开始结痂。

  裹着药膏的竹片轻轻涂抹着伤口,那丝丝缕缕的清凉从伤口钻进身体,郭嵩阳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郭大哥,很疼吗?”她看了眼坐在床头给郭嵩阳涂药的阿飞,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阿飞拿着药膏的手一紧,眼睛死死瞪着郭嵩阳,大有他要是敢答应,自己就杀了他的意思。郭嵩阳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忽然虚捂着伤口哎哟叫出声。

  “飞剑客还是把药给小阮吧,你个大男人手也没有轻重,疼得我呀……”见他如此,阮如苏也顾不上别的了,将阿飞手中的药拿起来,坐到了床边,打算帮郭嵩阳将剩下的药涂了。

  阿飞愣愣地站到一边,眼神黯淡了不少。他心中忽然生出了许多委屈,明明……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此刻自己却像是个外人一般。

  天色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阿飞坐在院子里挑拣药材,这是大夫答应救郭嵩阳的要求。一个身影坐在他身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打算去拿药材。

  “别动,扎手。”阿飞一把抓住了来人的手,沉声道。她以前最是娇气,待会扎了手肯定又要哭了。

  阮如苏任由他抓着自己,一双美目好奇地打量他,忽然展颜一笑:“你是不是生气了?”她说这话时神色灵动,眼含笑意,让阿飞恍惚又回到了当初。

  他垂下头,想了许久才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阮如苏似乎很不明白他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我害怕有一天,我们真的就是陌生人了。”阿飞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收紧,像是被他想象中的场景所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悲伤。

  阮如苏没有抽手,反而回握了一下他有些炙热的手掌,“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阮如苏,你叫什么?”

  “我……叫阿飞。”他眼神一亮,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双明亮的眸子照得阮如苏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这般简单真诚的人,真是叫她自惭形愧。

  而阿飞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握着她的手连忙松开。有些局促地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急,才……”

  “不用道歉。”阮如苏抬起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道:“从见面到现在,你几乎一直在道歉。我们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这样生疏!”

  “对……”阿飞的对不起三个字在阮如苏的瞪视中生生吞了下去,转为一个腼腆的笑,就像当初在关外遇见的那个单纯又执着的少年。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系统蓦地蹦出这样一句,提醒阮如苏别忘了他们的目的。阮如苏平静地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系统向来相信她的能力,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闭上嘴,紧张地等着那天的到来。

  郭嵩阳的伤好后,便提出要离开。他原本就是担心她遇见什么危险才一路护送,如今既然有了更适合的人,他又何必死皮赖脸地留下。

  “郭大哥,之前多谢你出手相救。”阮如苏倚着门,轻声谢道。

  郭嵩阳将包袱绑在身上,看着她爽朗一笑:“我当初也不过是瞧你好看才愿意出手,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谢我。”

  “救我的原因那是你的考虑,我只知道你救了我,如果不谢你,我心中过意不去。”阮如苏笑容不变地道。

  听到这,郭嵩阳忽然收了笑意,半真半假地问道:“你要怎么谢我,以身相许不成?”这话一出口,阮如苏明显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嵩阳笑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无所谓地道:“开个玩笑罢了,我若是敢娶你,只怕飞剑客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吧。”

  脸上虽然好像一副很怕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却在想,若是她愿意,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都心中欢喜。

  到底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他已瞧得明白,那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羁绊,并不是他可以斩断的,那又何必叫她为难。

  郭嵩阳一走,他们便没了留在此处的理由,阿飞思忖片刻,打算带阮如苏去寻梅二先生。那人虽疯疯癫癫,可是医术却是天下一绝,或许他能有办法治好阮如苏。

  阮如苏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她根本没有失忆,自然对治病并不是很上心。不过阿飞的理由合情合理,她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从兴云庄到梅二的住处并不远,乘马车也不过就一天的距离。阿飞拉着缰绳,思绪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真是令人有些怀念。

  阮如苏扶着车门,一偏头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奇怪地问他:“你在想什么,似乎很开心。”

  “以前我将你带回关内时,就是我赶车,你在车里坐着。那时候我们还遇上了大哥李寻欢……”自从阮如苏失踪,他整整两年不敢回想从前,现在想起来,又似乎一切担忧恐惧都不记得,只记着那些欢乐的时光。

  阮如苏没有再坐回车内,而是靠着他认真的听。梅二的庄子空荡荡一片,连人影都没有一个。阿飞不敢将阮如苏一人留下,便拉着她小心查探情况。

  庄子里的一切都十分完好,应该没有发生打斗,倒像是里面的人自己搬走的。可是也没听说有人找梅二的麻烦,他为什么要举家搬走。

  “你们是找这庄子的人吗?”一个挑着两捆柴的农户疑惑地看着阮如苏和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