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沉吟片刻, 忽地掉转话头:“乔老师怎么知道照片原来放在哪里?”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藏着秘密,但谁没有不可告人的事,纪黎先前兴趣不大,也不想追究, 不过现在看来, 乔浅薇的秘密和她相关, 或者说和另一个人有关系。

  乔浅薇面色不改,可眼眸清冷:“这个重要吗?”

  纪黎稍微思考一阵, 语意暧昧:“重要也不重要,可以让我先猜一猜, 你认识我的老师, 而且关系不浅, 你和她是什么交情,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类似乔老师的人。”

  听到这里, 乔浅薇眸底匆匆闪过失落, 纪黎没有看错那就是失落,她像在十字路口迷路, 迷茫地滞留在风中。

  “她已经告诉你答案了,我和她不认识,更称不上熟悉。”

  纪黎说:“乔老师像今晚这么失态还是第一次,假设事情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你为什么在意那张照片。我记得照片是在我老师去世之后才被人挂在墙上,那个人是你吗?”

  乔浅薇不语。

  纪黎噙着笑意, 又问:“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一道闪电从纪黎脑海里划过,速度之快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纪黎脸上表情遽然间全部消失了, 再也找不到刚才的得意。

  “我好像知道了。”

  一直困扰她的那个问题隐隐约约有了回答, 为什么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乔浅薇会在生死关头帮她澄清,原因也许在于她的老师。

  顾及故人,看不得得意门生葬送在谣言之下。

  若事实如此,纯粹的理由足够说服纪黎,别人做不到这个地步,但是那人是乔浅薇,尽管她冷脸生人勿近,她心里却只有一套公理。

  “知道什么?”乔浅薇不会读心术,不知纪黎此刻的想法。

  纪黎:“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答案,既然乔老师提了要求,下次去看望老师,我会把照片放回原位。”

  所以说,如果只是见过几面,怎么可能会在最后为她正名。

  乔浅薇一身破绽也懒得掩饰,纸包不住火,她只是在意,在那个人的心里,她难道不值一提?

  郁闷堵满乔浅薇心头,她又把围巾拉在车上,一句话不说往外走,纪黎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她们每走一步,磨耳朵的沙沙声随之响起,走到中途,乔浅薇站在树下,侧身问纪黎:“干嘛跟着我。”

  纪黎一时口快:“看你心情不好。”

  是啊,眸里的忧郁差点遮盖住所有星光,乔浅薇不再盛气凌人,犹如落水的猫。

  乔浅薇板着脸:“我心情不好是怪谁?”

  纪黎心安理得地承受:“我。”

  乔浅薇话音沉下去:“答对了,没有谁会像你一样给我添堵,我看你气人的本事是天生的,以前是冷冰冰的招人嫌,现在是黏黏糊糊的不受待见。”

  纪黎轻笑:“说的不对,其他人都很喜欢我,还有乔老师为什么要用‘黏黏糊糊’这种字眼,听起来好恶心。”

  “抱歉,话说的有点重。”

  乔浅薇说完咬了咬后牙,莫名其妙发了脾气,连说话都累。

  纪黎:“无所谓。”

  “你不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对啊。”

  “包括我。”

  “除了你。”

  纪黎对答如流,好似提前看过剧本:“乔老师今天晚上在闹什么脾气,仅仅是对我不满还是有别的原因,事实上,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我们是那种我死了你会帮忙打理后事的关系,其余的事算不上顾虑……”

  乔浅薇声音骤冷:“纪黎——”

  纪黎笑不达眼底,明知故问:“怎么了?”

  乔浅薇一字一顿:“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二十一岁的年纪,以后有无限的可能,别把死亡挂在嘴边。”

  她一说完,纪黎垫脚上去,将二人的距离拉到最近,只要其他一个人再靠近一点,她们就能吻到对方。

  “这么关心别人,你还是我认识的乔浅薇?”

  “你想说什么?”

  纪黎脸不红心不跳,自我吹捧:“之前你说我对你而言并不特殊,看来不是这样的,我是你的例外,换句话说你非常喜欢我。”

  乔浅薇被气笑,像纪黎这般厚脸皮的人不多见,她自恋得已经飘了起来,错估自己的重量。

  “你要是喜欢催眠自己,随你怎么想。”

  她感叹完毕继续往前走,纪黎纯粹在开玩笑,哪来的例外,她们更像互相利用的友好关系,提前适应罢了。

  纪黎微笑着迈开长腿,但地上太滑,她滑了一下,右手慌忙抓住干瘦树枝。

  幸好,没摔倒。

  她呼出一口白汽,放手的下一秒树上积雪窸窸窣窣抖落,乔浅薇后领忽然接到一片冰凉,更多更大的雪砸在她头顶、后颈以及双肩。

  乔浅薇落魄极了,眼神像要杀人,纪黎心跳漏了半拍,绕到她面前,赶紧解释:“纯属意外,我刚才脚滑……”

  说到一半莫名觉得这句话耳熟,似乎前不久在哪里听过。

  乔浅薇脱下外套抖掉上面的雪,同时念念有词:“你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

  纪黎过意不去,自觉解开外套,默默给乔浅薇穿上,乔浅薇一时之间忘记清理外套,来势凶猛的体温击溃了她的思考能力。

  在这张青涩尚未退干净的脸上,乔浅薇透过姣好容貌看到了另一个人,她和她其实是一个人,其中一个性子稍冷,不像面前这位闹腾。

  纪黎目光流转,被缄默不语的乔浅薇吸引着,她的唇上挂着水珠,上嘴唇偏薄一点,自然的唇色很是好看,纪黎保持着披衣服的动作,闭眼附身过去,然而乔浅薇偏头躲开了,最后纪黎的唇吻到乔浅薇耳垂,她没戴耳饰,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没打耳洞。

  良久,纪黎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道歉。

  “乔老师,对不起。”

  乔浅薇佯装镇静推推眼镜,刚刚纪黎的气场几乎压她一头,无法想像接吻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相处。

  “没事,你年轻气躁可以理解。”

  纪黎似笑非笑:“原来在我这里,欲先于情,倒也没说错。”

  乔浅薇就着理头发的动作摸了摸耳垂,那滚烫的感觉烧得她浑身不舒服,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面目狰狞地告诉她,她不只想囚禁她的自由,也想将她的身体占为己有。

  这是纪黎口中说的“欲”。

  纪黎穿了乔浅薇的外套,半湿半干地搭在肩上,好在二人身材差距不大,纪黎穿着这件大衣同样好看。

  等乔浅薇取回围巾,二人一同上楼,纪黎手放在把手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晚上还没涂药。”

  乔浅薇脚尖旋转半圈,对着纪黎:“把门打开,上完药我准备睡了。”

  纪黎碎碎念:“睡好早哦。”

  她开门,请乔浅薇坐到床边,而后动作熟稔地找出药膏,视如珍宝一样放到乔浅薇手心,她顺势蹲下来,双手轻轻扶住乔浅薇的腿肉。

  乔浅薇整个人僵住,分不出纪黎是有心还是无意,真是够了,从见面起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的底线。

  她跟着步骤上药,在纪黎不经意掀起眼帘的刹那脑袋嗡地发晕,纪黎笑容扬起一半,被忽然吻上来的举动打断。

  压抑的私欲终于倾翻,纪黎双膝半跪,苗条的腰线若隐若现,她摘掉乔浅薇的眼镜,逐渐起身的同时把人压倒在软被上。

  乔浅薇翻身调换位置,死死扣住纪黎不安分的手,脑中勾勒出的情景弥补了视力上的弱点。

  更多是像出口恶气,根本没有柔情蜜意。

  时间过去几分钟,乔浅薇拢了拢头发,摸到眼镜戴上,直到她走出房间纪黎还在喘气,完美地扳回一城。

  纪黎慌神几秒,头发凌乱地躺在床上笑出了声音。

  次日清晨见面,乔浅薇仅是用余光看了看纪黎,二人只当昨夜的失控是幻觉,别说外人连她们自己都看不出异样。

  很快,纪黎迎来了杀青戏,她的休息椅上放着一束向日葵,赠送的人不在现场,纪黎挑了挑眉,和众人话别后与刘可上楼收拾行李。

  回到家昏天暗地睡一觉,她醒来后开车去老师故居,把照片挂回原处。

  被刀划过的照片狰狞,可干净的外表和其余落灰的照片格格不入,纪黎歪着头打量许久,这么一看不难看出来另一个主角是乔浅薇,并不是她多熟悉乔浅薇的身体,多看两眼能辨认学生时期的她,而是露出一角的桌面上有一副眼镜。

  也就是说,她和乔浅薇都是老师的学生,乔浅薇算是她的师姐。

  挺有意思。

  纪黎特意拍照给乔浅薇看,表示不辱使命。

  乔浅薇回了一条信息:“行,知道了。”颇有种放弃掩饰的感觉。

  假设一切猜测正确,被人恶意损坏的照片又作何解释,像老师如此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人,为什么能与乔浅薇生出嫌隙。

  纪黎认识上上下下年龄差十岁的学生,唯独没有听过乔浅薇一星半点的信息。

  偏偏乔浅薇通过老师这个中间人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说,庆祝阶段性胜利的向日葵。

  纪黎到死也认为她们交集不过寥寥数面,原来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