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她们生了火,在岛上的生活会变得轻松起来,可晚上,楚昱还是发起了高烧,似乎比以往的每次都要严重。没有体温计,但江思辰用手贴在楚昱的额头上,那烫手的程度,怕是要到四十度了。

  江思辰有些害怕得发抖,手足无措地坐在楚昱身边,半步不敢离开。这不像是平时,可以买退烧药,可以去医院,这里是荒岛,什么都没有,别说药了,她们连淡水都已经比前一天接得少了。

  夜晚的海风,还是带着丝丝凉意,楚昱感觉一会冷一会热,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扔进油锅里炸,炸完了还要放在冰柜里面冷冻,冷热交替浑身关节都疼得要死。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她喂水,好像还带着点甜甜的味道,很好喝。她是很拒绝糖和甜味的,但这水非常的甘甜,于是就多喝了几口,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饮料。

  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反正难受得有些意识不清,但她隐约能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云里,被厚厚的柔软的云层包裹着,躺在那里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但还是好热啊。

  江思辰按住了楚昱拉扯衣领的手,她自己刚才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再解下去可就不得了了,尤其是现在她正抱着楚昱的姿势。这一次只是让她斜着倚靠在自己怀里,想让她躺得舒服一点,怀里像火炉一样的热度,烘的江思辰在微凉的夜里都出了一身的汗。

  崖壁的淡水、仅剩的一个椰子,所有能喝的液体都给楚昱喝了,江思辰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知道还能怎样才能让楚昱降温并感觉舒适一点。刚才楚昱难受地哼吟了两声,江思辰摸了摸她的手,冰凉凉的,可是额头和脖颈处都滚烫的,也不知道她是感觉冷还是感觉热,只能尝试着把她揽在怀里,给她身上盖了衣服,然后给她揉搓着冰凉的指尖。似乎是做对了,楚昱皱起的眉心渐渐舒缓下来,呼吸也没有刚才那么急促了。

  但现在楚昱又扯自己的衣服,她身上出了很多汗,潮湿着,江思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要给她减去一些覆盖的衣物吗?但她出了汗,这样吹风,会不会烧得更厉害了?

  江思辰只给她拿掉了一件盖着的厚衣服,轻轻地抚摸揉搓着她的手臂,想尽量安抚她。同时又一分一秒地念着时间,想要尽快到第二天,可她也不知道第二天的时候楚昱会不会好。

  其实江思辰也觉得在这个小岛上的日子很可怕,只是因为有楚昱在,她才能坚持住才能挺过来,并且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有那么一点点美好。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为了楚昱,她也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江思辰整整一宿都没敢合眼,不是一会给她盖好衣服取暖,就是过一会又要拿掉一些衣服散热,崖壁上接出来的水,但凡有一口,都会喂给楚昱喝。就这样照顾了楚昱一夜,凌晨天微微亮的时候,江思辰终于挨不住了,就那么搂着楚昱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江思辰被热醒,睁开眼,沙滩反射过来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疼,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看树的影子,大概是中午的样子。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楚昱,还没有醒,但呼吸平稳了很多,江思辰抬手贴在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又伸手去摸她颈侧的位置,微微有一点热。

  江思辰不敢打扰,想让她多休息一会,睡觉还是恢复体力很快的一种方式,但她又很怕昨晚的高烧把楚昱给烧坏了,会再也醒不过来。

  犹豫了许久,江思辰才试着小声唤她,“楚昱……楚昱。”

  楚昱的眼球在眼皮下轻微晃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眼,调整了几下才把视线焦点聚集在了江思辰的脸上。

  这一次是近距离直视着江思辰的正脸,她的鼻梁很高,俊秀的眉眼平时都是掩藏在巨大的黑框眼镜后面,楚昱也没怎么注意过,现在江思辰因为皮肤有些晒黑,竟有些带着异域血统的感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让人感觉认真而专注,也许是因为近视的原因,她又总是轻轻眯着眼,弯弯的眼角自然的就像带着笑意。

  楚昱虽然身高不高,但真的很少会有这种自下而上的仰视别人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掌握主导地位俯视别人,在感情里往往也是这样,她第一次觉得抬头看着被宠溺的目光会觉得心动,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种暧昧心动的感觉似乎再一次侵入了她的心里,人往往再最脆弱的时候,会爱上在那一刻帮助了自己的人,也许不是单纯的爱情,会包含着感激,包含着依赖等等,一些其他的情绪,让人误以为那是爱情。可那种感情,在此时此刻,给人的感受是真实的,楚昱有些震惊地发现,她好像,真的喜欢上江思辰了。

  喜欢与爱,明明应该是让人感觉喜悦与幸福的,可是楚昱此刻却从震惊转而到自责和羞愧,她一直以来都是最讨厌女同性恋的,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又是怎么样喜欢上了一个女生的。这一切发生的都很不真实,她想要否定,想说这只是友情,可她心里很明白这不是友情,她对武玥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对任何一个同性都不会有,甚至可以说,她的前两任男友,都没有让她挂心到这种程度。

  楚昱揪着散开的领口坐起身,脱离了江思辰的怀抱,她还有些无法消化这缓慢产生的感情。

  江思辰以为她是身体难受还没缓过来,于是赶紧去拿水,这两天一直没下雨,崖壁上渗出的淡水只有清晨的时候才有一些,到了晌午,便干涸了。

  楚昱本能地又开始回避与江思辰目光的接触,她虽然平时做事雷厉风行几乎不会有太多犹豫,更不要说逃避了,但不代表她能将所有的事都这样处理,不过这样的事确实是极其罕有的。

  自从醒了之后,楚昱就一直没说话,江思辰有些担心,蹲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因为近视的原因,不自觉地就会离得稍微有些近。楚昱则是在不着痕迹地尽量和她保持距离,两个人一进一退,来回了几次,江思辰就敏感的发觉到了。

  其实很多时候,江思辰觉得楚昱真的很难去了解,如果不是她主动告诉自己她的想法,自己怎么都猜不透她,总有点无能为力的感觉。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代沟?人生的经历和成长环境都有着巨大的差距,她们连爱好都没有一丁点一样的,所以是不是自己很难去设身处地地了解她的所思所想。

  江思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缓慢地退开身子,声音很轻地问她,“感觉好点没有?”

  “嗯。”只回了她一个鼻音。

  “那我去弄点吃的……”外面艳阳高照,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不过这次楚昱并没有出声叮嘱或者阻止她,只是垂着眸子,有些疏离地在空气中和她拉开了距离似的,明明她们两个离得并不远,可江思辰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楚昱似乎在……疏远她。

  江思辰咬了咬嘴唇,干裂的破口有咸腥的血液流出,顺着她的舌尖,味道传进口腔中,她很讨厌这味道。并没有追问楚昱疏远自己的理由,就像当初网恋对象再也没有联络她的时候一样,很多事可能大家心知肚明,就不必再摆在明面上让自己难堪了。也许楚昱是因为自己没有边界感地和她过于亲近而引起反感,也许是嫌弃自己,江思辰揪着自己T恤的衣领闻了闻,确实有股汗臭味了。总之,她是有许许多多的理由可以这样想的,江思辰表示理解并接受,其实她本来也只是暗恋楚昱,并没有打算把这感情摆明的。

  太阳很晒,江思辰有一点浑浑噩噩的,沿着海滩边走了很远,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很看得开,毕竟被人嫌弃被人疏远,总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但那个人是楚昱啊,她本以为……本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所以才那么的喜欢她,甚至是爱她。

  大概是有些中暑,江思辰疲惫地坐在了树荫下,现在这个时间,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弄吃的,她又不会游泳,也不能去礁石区的深处去捞螃蟹,好没用啊。江思辰偷偷地哭了一会,但她也知道这样的黯然神伤不能持续太久,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到些吃的才行,不然别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事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了。即使楚昱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自己还是希望她能好整以暇地等到救援。

  于是江思辰又撑着膝盖站起来,温热的海风吹过来,脸上的眼泪都已经干了,这个世界也没给她留下太多可以伤感的时间,她要赶快去找吃的了,在体力耗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