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默指尖轻敲着下巴, 凝视着诡异又栩栩如生的雕塑,嘴里拖泄出‘原来如此’,目光落到苏屿汐的身上, 话题终究绕不开纪南岑。

  “苏小姐,南岑是无意间把你带回家的, 歪打正着起到了保护作用, 但那些想要绑你的人并没有善罢甘休, 坦白说, 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

  就算听到了坏消息,苏屿汐也没有表现出惊异,反而岔开了话题:“你看,神也会被利剑刺穿胸膛, 它高举着手想要触碰的是什么, 救赎的希望吗?”

  陆之默转头再次端详雕像, 给出了独到的见解:“雕塑是凝固的时间, 也是无声的倾诉, 有没有一种可能,伸手抓不住的是神明,本体其实是信仰的化身, 这是一种反比的隐喻。”

  被一语点拨, 苏屿汐的眼神透出难得的赞赏,片刻怔松后, 轻笑着安排:“明天早上10点, 我会到贵司签订合同。”

  “合作愉快。”陆之默并不诧异突然的决定,大方地伸手示好, 苏屿汐捏着她的指尖礼节性地握了握, “合作愉快。”

  PA-40安保公司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回访, 任务结束即无瓜葛,这是行业里不成文的规矩。

  陆之默的强大不仅体现在格局上,别人还在耍四两拨千斤的把戏时,她早已学会以小博大推动蝴蝶效应。

  这位人间清醒,总会预判他人的选择趋势,所以看穿二人别扭之下的千丝万缕,其实并不难。

  在离开纪南岑的病房时,她便打定主意暗中推波助澜,明面上借以回访,实则成了牵红线的月老,又还能谈下一笔业务,怎么看都是一石三鸟的美事。

  目的达成,陆之默准备打道回府,“那我就不打扰苏小姐休息了。”

  “陆总留步。”

  “苏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刚刚你的解读很棒,你比我想象的厉害...”

  “苏小姐谬赞,我只是给出自己的想法,我想...你叫住我不仅仅是为了夸赞吧?”陆之默深邃的眸子里难藏睿智,轻易看穿了苏屿汐的心思。

  被这么一问,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苏屿汐不喜欢被人窥探内心所想,随即摇头改了说辞:“不,我只是单纯的夸赞。”

  陆之默的嘴角展开和煦的笑容,自顾自的给出答案:“她最近状态不好,不适合安保任务,我的手下都很优秀,你有很多的选择。”

  “......”苏屿汐沉默一阵后朝着门口走去:“我送你。”

  “苏小姐请留步,你需要好好休息。”

  ......

  坐在小院的台阶上,纪南岑抱着膝头发呆,富贵安静地趴在她的脚边小憩,偶尔传来几声五朵金花的鸡鸣。

  傍晚来临,家家户户又奏起了炒菜的交响曲,衬得形单影只的纪南岑很落寞。

  垂头伸手抚摸富贵的脑袋,石板路上被刻下的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顷身蹲下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岑字。

  纪南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喉间干涉,她沉默的咽了咽,指尖出卖了她的不舍,正不停的摩挲着那两个字。

  原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冷冰沁过的很孤独,只能靠着想念去消磨时间。

  “小废物你饿了没,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你不是老叫着肚子饿嘛,怎么不出来呢?”

  “我们去美食街吃馄饨好不好,给你买最喜欢的凉糕,然后去抓娃娃,别捉迷藏了快出来吧。”

  黑漆漆的客厅里,已经见不着笨手笨脚的小废物,纪南岑明知道她回不来,还是执拗的大声呼喊。

  短暂的喧哗后,院子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纪南岑说不上这样的情绪算不算难过,但她的心是空荡荡的,身体里藏着一口黑洞,轻易的吞没了所有的快乐。

  这里明明是自己的家,她却想着逃离,索性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磨砂质地的黑色重机车,在城市大道上肆无忌惮的狂飙,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鲨鱼头盔上,溅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水花。

  等抵达公司时,身上已经被雨水浸湿,挺拔的身姿隐没在浑浊的夜空下,带着一股难以抹灭的戾气。

  训练厂房里静悄悄的,纪南岑将手中的头盔扔到地上,连拳击手套都懒得换,走到人形沙袋前架好姿势,就是一顿凶猛的攻击。

  于她而言,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消磨难眠的夜,在家里待着只会让自己感到窒息,挥汗如雨是清醒的良药。

  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着肉拳撞击的声音,沉闷里带着刺挠神经的疼痛,一下一下的无休无止。

  双手磨出了水泡也是无济于事,直到沙袋上留下一个个愈发明晰的血印子。

  不知过了多久,纪南岑终于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攻击,汗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刘海凌乱的贴在额间,她抱着沙袋无力的滑坐到地上,喘息之后又只剩心颤的空虚。

  一开始就清楚,谎言欺骗不会落得好下场,临到头了还是会为失去而感到痛苦,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

  翌日,清晨被薄雾笼罩,训练厂房外的露天停车场,驶来的车子扬起一片尘埃。

  “没想到苏小姐会提前来,幸好在这里碰上,不然就太失礼了。”陆之默的车刚停稳,就遇到了从车里走出的苏屿汐。

  她化了淡妆填补气色,合身的黑色大衣修饰出养眼的线条,循声看向陆之默,便清冷的问候着‘早上好’。

  “里边请。”寒暄几句,陆之默带着贵客走进训练厂房

  苏屿汐放眼望去,一片打着赤膊训练的男人,看上去都是不好惹的善茬,她下意识的加紧步伐。

  陆之默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示意他们都是绝佳的保镖人选,接而转身介绍:“苏小姐可能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公司要求所有从事安保工作的人员,必须要有一定强度的训练,这样才能保持最好的对战状态。”

  “你们是专业的。”苏屿汐表示理解,跟着走到了二楼办公区。

  “刚才点的那几位保镖,我会提供他们的详细资料,你随意挑选。”陆之默走到办公室门口,解释的同时推开了门。

  带起一阵扑面而来的风,空气弥散着浓烈的酒精味。

  面对眼前的场景,陆之默哑然失笑,若不是有客人在,她会毫不犹豫的把某人从二楼扔下去。

  苏屿汐的神色没有变化,目光落在沙发上,眼里多出一丝玩味。

  纪南岑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一只脚搭在茶几上,到处都是被捏变形的啤酒罐。

  办公室外嘈杂的训练声,也叨扰不了这一滩酒醉的烂泥。

  陆之默退回到走廊,不好意思的提议着:“苏小姐,不如去会客室坐着聊吧,那边更宽敞。”

  本以为苏屿汐会欣然接受,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就在这里吧,我也待不了多久。”

  “那请稍等一下,我先把人叫起来,办公室这么乱,得收拾收拾才行。”

  “让她睡吧。”苏屿汐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散散气。

  感受到刺眼的光,纪南岑皱着眉头,蜷起身子缩成了一团。

  苏屿汐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精准的扔在了她的身上,恰好遮住光又不至于着凉。

  陆之默叫来保洁阿姨,收拾杂乱的办公室。

  苏屿汐看着满地的罐子,无意识地吩咐着:“这些罐子用袋子装起来...岑岑喜欢...”倏而咬住唇,她微蹙着眉头收了声,似乎正懊恼着自己破格的行为。

  靠在一旁的陆之默,静静的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随即打消了她的顾虑,将一叠资料送来,“苏小姐,这些保镖资料你看看。”

  苏屿汐自然不会亲自过目,转交到肖乐遥的手里,冷然的吩咐:“你来选。”

  “好的苏总,我去外面看。”肖乐遥受不了屋里难闻的酒味,直接去了走廊。

  陆之默双手环胸,靠在桌子边打量着纪南岑,干脆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段日子,苏小姐在南岑家过的还好吗?”

  这一问,直接把苏屿汐的痛点戳得稀烂。

  她的傲慢,她的矜贵,她的不可一世,被眼前睡得像头死猪的家伙,搅得天翻地覆。

  那寥寥不过一周的生活,将是完美人生里最大的污点,污到想要亲手腰斩纪南岑。

  苏屿汐波澜不惊的脸庞,渐渐浮起微妙的神色,她虚眯着眼睛,语气寒冰摄人:“如果有人趁你失忆,骗你留在家中当保姆,不仅让你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还要遛狗捡废品掏母鸡蛋。

  每天只给20元的午饭钱,穿的是松松垮垮的偷鸡衫,最可恶的是,还给你按上女朋友的假名号,你说这日子过的好不好?”苏屿汐的反问,破了自己惜字如金的戒,一口气把纪南岑的罪状摊开细数。

  如此听来,确实不是人干的事,更何况人家还是渲城豪门里,数一数二的苏家大小姐。

  陆之默感受到身旁的杀气,她咽了咽喉咙一时语塞,转头抄起桌上的水晶雕饰,朝着纪南岑狠狠砸了过去。

  水晶砸在纪南岑的身上,惹来一阵迷糊的呜咽声,嘴里泄出拖腔的呓语:“小废物——”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苏屿汐镇住,那轻飘飘的‘小废物’软绵绵地砸在心头,荡起一片奇怪的涟漪,突然气就消了,“陆总倒也不必这样为我出头。”

  “南岑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下属,所作所为人神共愤,是我管教无方。”陆之默严肃回答,面对是非对错,从来不会计较亲疏关系,“我会好好责罚她,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作者的戏精彩蛋time———

  生产队的驴耀耀:再通知一次,每天00点和18点各更一章(谁再问几点更,我就写死纪南岑)

  生产队的驴耀耀:达咩差评我,要夸夸我,夸奖我才能产出甜章(不然我就写死纪南岑,傲娇.JPG)

  生产队的驴耀耀:宝子们不点预收,我就会伤心,我一伤心就想写虐文(虐文起码得死个纪南岑)

  纪南岑:你拿我搁这儿祭天呢?

  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乱七糟八的彩蛋嘛,因为我那些读者小宝子呀,大都不看作话的,可气人了呢~(跟纪南岑学的阴阳怪气,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