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想刨根问到底, 想揪出这个不值一提的第三者,甚至想到了扼杀与毁灭,这一刻偏执的私心染上了可怕的妒忌。

  指尖深深嵌进花梗, 在无声的发泄里,新鲜的百合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就像她对苏屿汐的爱, 病态枯萎且莫名其妙。

  “她是谁不重要, 也和你没关系。”苏屿汐的表态宛如锋利的冰锥, 穿心刺骨。

  季颜抿直的唇嚅动收紧,毫无波澜的神色终是没能绷住,“如此看来,在我们的关系里, 不只有我在扮演出轨的角色, 你敢承认吗?”明目张胆的讽刺, 将堆积已久的矛盾激化。

  苏屿汐冷然嗤笑, 她半垂着眸子盯着手背上的针, 懒得为自己解释,那是清者自清才会拥有的底气。

  季颜无端的指责,执拗地将过错砸在了苏屿汐的身上, “为什么不和我辩解, 连敷衍一下都不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是错的吗?”

  谈话间, 苏屿汐慢慢撕开手背上的医用胶带, 拔掉针头摁着棉球止血。

  她的毫不犹豫带着一股狠劲,这样的举动像是在暗讽季颜, 面对营养不良的关系, 她当断则断从不拖泥带水。

  苏屿汐下了逐客令, “回去吧,取消订婚这件事,我希望大家能好聚好散,若是非要闹到各自父母那里,丢脸的人绝对不是我。”

  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季颜哑然深深吐息,沉默地走到装饰柜前,将残败的百合插进花瓶里,仿似被定住了一般,矗立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开。

  “不可否认,源于对你的喜欢,我对这场婚姻抱有莫大的期盼...”季颜轻抚着百合花瓣,示弱着说出了从未表达过的情感,“我用了最幼稚最可笑的方式去引起你的注意,可惜你从来没有被打动过,我也从来没办法靠近你。”

  “包养各式各样的女人,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这样的行为不是幼稚可笑,是可耻。”苏屿汐的心比石头硬,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打动。

  剥离无用的煽情话术,她剑指问题的根源,直捣季颜的痛点,“请你清醒点,不要把自己的花心包装成情深义重,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庆幸,钱管家很合时宜地推开房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小姐,肖秘书和陆总来看您了。”

  “钱伯,送一送季小姐。”苏屿汐伺机吩咐,断了季颜继续逗留的机会,转身径直朝衣帽间走去。

  季颜只能铁青着脸离开卧室,与陆之默擦肩而过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打量几眼确定不是照片里的人,才放下了戒备心。

  陆之默颔首微微点头示好,却嗅到了并不友好的味道,轻笑着没当一回事。

  “进来。”门内传来一声轻唤,肖乐遥扶着门把手,示意陆之默先行一步:“陆总,您先请。”

  “谢谢。”

  走进卧室,陆之默环顾一圈,面积差不多同两居室的房子一般大,随处可见的艺术藏品摆设,无意彰显着家底的殷实。

  欧式复古红蓝色双开垂帘下,苏屿汐端坐在皮质沙发上,她穿着及踝的黑色睡裙,肩头裹着羊绒披肩,气色是肉眼可见的孱弱。

  苏屿汐惜字如金,道了一声‘请坐’便等着眼前的陌生人发话。

  陆之默选了旁侧的独立沙发坐下,主动自我介绍道:“苏小姐你好,我是PA-40安保公司的负责人,陆之默。”

  “你好。”苏屿汐简短回应,目光落在肖乐遥身上。

  无须过多的交流,肖秘书会意,随即补充道:“这次发生意外,全靠陆总鼎力相助,今天来回访,是为了了解关于拍卖会上发生的事。”

  “去备茶。”苏屿汐了然点头,挥挥手示意肖乐遥离开。

  待到屋子里只剩二人,苏屿汐并没有马上谈及拍卖会的事,而是云淡风轻地询问着:“纪南岑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已经出院了,我替她感谢你的关心。”陆之默的回答,是惯常的言简意赅。

  “没事就好。”苏屿汐低语,这样的关心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陆之默窥到某种情愫在萌芽,便故意言归正传:“苏小姐,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苏屿汐慵懒地靠到沙发里,单手撑着脸颊,正努力回忆着细节,“我被追杀跟拍卖会有关?”

  “与其说今天是来回访,我觉得更像是拓展安全业务。”陆之默笑说,但很快又恢复到严肃的态度,“坦白说,你得罪了一个涉/黑组织的老大,昏迷前遇到的人和事,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交谈间,肖乐遥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苏屿汐亲自倒上一杯热茶,送到陆之默面前,“请用。”

  “谢谢。”陆之默接过杯子,眼底蕴起好奇的笑意,“苏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何以见得?”

  小呷一口茶,她抿抿唇,笑着回答:“何以见得四个走,已然呈现。”

  “陆总很幽默。”

  苏屿汐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温度的去夸赞他人?

  “过奖了。”放下杯子,陆之默继续先前的话题,“我也不是非要谈下这笔业务,单纯的善意提醒,希望苏小姐慎重考虑,我认为你很有必要雇几名出色的保镖。”

  苏屿汐没有一口应承,反问道:“为什么说我得罪了人?”

  “那还得苏小姐仔细想想,在拍卖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陆总,请随我移步到藏室,再慢慢聊。”苏屿汐站起身,邀约着朝门外走去。

  陆之默注视着眼前消瘦的背影,寻思以纪南岑的脾性,是怎么跟这座冰山和睦共处的?

  恍然大悟,那日臭财迷询问如何恢复记忆,原来出自于此。

  穿过旋转雕花木梯,苏屿汐领着陆之默走到了三楼。

  视网膜扫描系统搭配三层防爆门,安保系数在陆之默意料之外。

  当最后一层门缓缓开启,那几乎占据整层楼的收藏室,终于显露真容。

  陆之默扫视一圈,价值百万到千万不等的藏品比比皆是,不禁让她感叹:“苏小姐对古董、艺术品的收藏,狂热得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小小的爱好罢了,算不上什么行家。”

  “你太谦虚了。”

  “跟我来。”苏屿汐轻唤,走到一处暗门前,又是一阵繁复的解锁。

  陆之默已经猜到,门里的藏品肯定是无价之宝的程度。

  刚走进,她的目光便被吸引,一座两米多高的雕塑作品,设立在隔间的正中央,被厚实的防弹玻璃牢牢的罩着。

  苏屿汐矗立在雕塑前,安静地欣赏了一阵,方才介绍着:“这就是拍卖会当晚,我拿下的藏品,派-洛蒙大师的收官之作——神明信仰。”

  陆之默摩挲着线条分明的下颌骨,不禁轻声喃语:“收官之作?”

  ——拍卖回忆分割线——

  融致公司此次举办的拍卖会,门槛令人咋舌。

  筹备期间,举办方详细背调了邀请人的身价,经过审核才会派发请柬。

  能到场豪掷重金的贵客,皆是渲城上流圈里凤毛麟角的大人物。

  展厅设立在富丽堂皇的别墅区,以酒会的形式开展。

  拍卖官穿着雨雾水墨画的绸缎旗袍,自信优雅的矗立在台前,抬手一挥便是黄金万两的气势。

  “接下来是今晚最后一件拍品,来自雕艺大师派-洛蒙的收官之作——神明信仰。”拍卖官介绍着藏品信息,身后的大屏幕展示图录细节,“起拍价1200万,50万竞价阶梯。”

  倚坐在会场正中的段承霈,梳着服帖的油头。

  百无聊赖地撩起怀表,当听到‘派-洛蒙’的名字时,倦怠神色终于松动,他为此已经消磨了一整晚的时间。

  “竞拍开始。”拍卖官语毕,已经有人举牌加价。

  “1014号1250万,还有感兴趣的买家吗?派-洛蒙先生的艺术品,将在未来几年有着不可估量的收藏价值,值得各位参与其中。”

  拍卖官伺机暖场,段承霈举起手中的号牌,示意跨阶梯竞价。

  写下庞大的金额,拍卖官含笑宣布:“3107号1500万。”

  就在段承霈恶意哄抬的时候,苏屿汐不动声色地举牌,同样选择了跨阶竞拍。

  “3126号,2000万。”

  段承霈剑眉一敛,很是好奇究竟是谁如此心大,胆敢跟他争抢心仪的拍品,随即举牌继续哄抬。

  “3107号2750万。”拍卖官刚报完价,苏屿汐追出了天价,“3126号,3750万。”

  顷刻间,竞拍场面充斥着难以化解的火药味。

  正准备继续追价时,手下急匆匆地走到段承霈身后耳语:“虎哥遇袭,有人盘问地下赌场的事,场子被砸了。”

  “谁干的?”

  “虎哥没看清对方的脸,只知道是个女的。”

  “废物。”

  “事态紧急,怕是要叨扰您的拍卖了。”手下语调恭敬,言下之意是催促离开。

  “还有竞价的买家吗?”拍卖官再次询问,段承霈分神,似乎在权衡着两件事。

  “3750万一次...3750万两次...”拍卖官的声音步步紧逼,段承霈终究还是选择继续竞拍。

  “3107号4000万,这位买家紧追不放,看来势在必得。”

  段承霈扬起眉梢挑衅回头,当看清苏屿汐的模样,眸子里闪过不易被察觉的惊异,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太多了。

  感受到目光,苏屿汐冷笑着举起号牌,当着男人的面哄抬出让人难以追逐的天价。

  “3126号5000万!”

  段承霈按捺住莫大的怒意,鼻息轻嗤,起身扣上西装外套:“走。”

  这愤然离场的举动,惹来旁人侧目。

  “3126号5000万,三次!”宣布结果,拍卖槌掷地有声一锤定音。

  苏屿汐保持着昂首挺背的坐姿,在看到男人准备离场的那一刻,神色生出一抹傲然轻蔑的胜意。

  段承霈面色难堪至极,低声吩咐:“找几个人把那女的给我绑过来,这口恶气不出,今晚我会睡不好。”

  ——拍卖回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