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东瞅瞅西看看,被藏在茂盛柳树里啼叫的鸟儿吸引兴趣,仰起脸往树上瞅着,咿咿呀呀似在与人说话。

  华珺图默了默,道:“若是花姨和花叔的事情发生在你成亲之前,六呐,你是不是就会选择不成家了?”

  “唔,”花春想把编织好的柳圈戴到如意头上,“可能罢,毕竟有些事情发生得更早。”

  如意素来不大喜欢在脑袋上顶东西,举起俩小手拽啊拽的,先是只揪掉两片柳叶,而后才一把薅掉柳圈,打量两眼就往嘴里塞去。

  被华珺图眼疾手快拦住,抢出柳圈扣在花春想头上,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如意她阿大不公平?”

  手巧如花春想,在路边花圃里揪几根细长的草叶,随随便便编织起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了你问的问题。”

  如意听见咚咚咚硬物啄木头的声音,哎哎呀呀地扭着身子寻生源,那是啄木鸟在咄树虫。

  华珺图回头瞧了眼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青荷等人,道:“六,你不能老是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你的人生未必就会同你看到的那些一样。”

  “我知道,明白,”花春想道:“不过是前车之鉴罢了,我踩着水下石头过河,不免要小心翼翼些,你知道的,我素来胆子小。”

  话语间迎面走来一行人,有几个还是熟人。

  “这不咱六妹妹么,”总有人看不得别喷好过,吊梢眼的女子和读书时一样刻薄,“刚听说你家里新添人,我们这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见谅哈。”

  虽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但这吊梢女是在有意为难花春想,说话自然不客气。

  花春想无视此人,取下头上柳圈,径直向对面居中的那位夫人微微欠身问礼,道:“方才还在想着待姐姐得空便上前问候,不期在此偶遇,姐姐进来可安康呀。”

  这位夫人正是臧家长房儿媳,与臧太太同族出身的小朱氏。

  “春想你实在太客气了,”小朱氏同样回礼,上前来拉花春想的手,还逗了逗如意,笑容满面道:“我那口子早就同我说你今日也要来,可给我高兴的呦,此前十次里有八次都请你不来,你家苏明也护得你忒严实,若非实在是孩子长硬扎,你养好了身子,恐怕苏明还是不让你出门乱跑罢?”

  “我哪里就是乱跑了,姐姐莫听容二那厮混说八道,她就是怕我出门乱跑花她的钱。”花春想似羞还嗔,不经意间一眼便叫人自叹弗如,少妇愈发成熟,眸光流转间却分明还带着两分俏皮。

  这几句话带着些小不讲理的无赖意味了,吊梢女正想趁机和身边人嚼两句什么,就听小朱氏朗声笑道:“妹妹还是这般调皮爱闹,这话给外人听去怕要笑掉人家大牙咧,嚷苏明怕你花钱,小丫头你良心都不痛呦!”

  “走走走,”小朱氏叫上花春想,一并也拉了华珺图,热络道:“我叫人在那边水榭摆了茶点,咱们上那处凉快凉快去……”

  且不说花春想原本就只是和小朱氏交情泛泛,但听小朱氏一口一个“你家苏明”,明白点的人就都品得出来花春想在容苏明跟前的份量。

  有人意味深长地拍拍吊梢女的胳膊,别人家的事情,少插嘴为妙哦。

  然而并不是所有心思暗藏的人都如吊梢女般没头脑,花春想也没想到自己出来参加个游园会也会如此一波三折。

  午宴后如意便犯困,被奶妈和青荷照顾着在客房午睡,今天烈日当空,小朱氏替她婆母臧太太招待年轻的这些女眷夫人们,饭后不休息的人就都在避暑的小楼里听说书。

  冰鉴冒着凉气,爬满锦藤的楼外蝉鸣阵阵,小楼里着实凉快,说书人的故事也讲得精彩,小朱氏等人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华珺图最是听不得说书,早早就脚底抹油溜了,起开始花春想也是能听进去几耳朵的,但没办法,说书人说的这出新故事她早就和容苏明听过不下三遍了。

  手边的冰镇果酒爽口且好味,花春想不知不觉间就多饮了一些。

  未多久,小朱氏见花春想似有醉意,便让候在一旁的贴身妈妈去安排人,带容夫人下去休息。

  仅仅有些头重脚轻罢了,花春想被扶出小楼,还不忘朝她们隔壁的房间伸手,示意喊青荷。

  主人们在屋里听书,随身的女使等人就都等候在隔壁吃茶聊天。

  “老奴这便为夫人喊女使过来,”一个陌生的老妈子大力抓着花春想,的确吩咐了丫鬟去喊青荷,“夫人这边请罢,您的客房在这边……”

  下药收买这种手段,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话本子里,花春想都见过了无数次,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句话,事实证明它有时还是不靠谱的。

  容夫人吧唧中招了。

  朦朦胧胧间觉得被人带到了什么偏僻的地方,反正不是如意睡觉的屋子,被人粗暴地半拖半拽着走了很远,甚至似乎还过了道木桥,她被扔进了间可谓幽静的屋子。

  自出了避暑小楼,花春想就被午后热浪蒸熏得更加燥热,加上酒劲上涌,未几便大汗淋漓。

  伸手摸到身下铺着竹卧席,难耐暑热的人解着衣衫开始滚来滚去地取凉。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屋门一来一合,有人走了进来。

  花春想费劲地把眼皮掀开条缝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乱滚什么?”那人问。

  “热,”花春想道:“过来与我扇扇风。”

  一只手伸过来覆上她额头,手的主人似乎说了什么话,花春想没听清楚。

  “你的手好凉,”她抓住这只手,只管往身上发热的地方贴,“你且帮我冰一会罢,一会儿就好。”

  抓手时碰到对方手腕,这人就连手腕都带着凉意,花春想沿着人家胳膊攀起身来,大力将人扑倒压在身下。

  “贴着你好舒服,”容夫人也有放浪形骸的时候,“我抱着你睡一会儿可好?”

  少妇醉眼朦胧,唇齿间带着葡萄果酒香,娇软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又如此投怀送抱,恐怕是个人就不会没反应。

  容苏明无奈,出手劈在花春想后颈,干脆将人劈晕过去。丫头身上烧热得火炭般,她只能先让臧家老大给寻房间,将人安置进去由大夫处理。

  “这事责在我臧家,”臧大站在门外,沉着脸问道:“你欲如何处理?”

  容苏明捏眉心,将眉心捏出道淡淡红印,“先谢过臧大姐姐替我守住口风,暂时暗中将那几个扣下罢,我需要等个时机。”

  “如你所愿,”臧大紧攥手心,沉下声音道:“素知你家几门不和,未料竟使如此手段栽赃陷害,你的家事我不便参和,但凡用得到我,苏明尽管开口。”

  容苏明叉手深深揖礼,道:“多谢臧大姐姐,以前,现在。”

  “小破孩儿,跟姐姐我客气什么,”臧大拍容苏明肩膀,朝她身后紧闭的屋门努嘴,道:“你且好生守着媳妇罢,那些事我去处理。”

  “送臧大姐姐。”容苏明端立门前目送臧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