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着易墨点灯,她自己将食盒打开。油灯点亮之后,她正好将食盒里的东西层层拿出。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都还冒着热气,食盒最底部还有一小壶果酒。

  “易大东家果然洞悉我心啊!”方绮梦搓搓手,迫不及待撕了根鸡腿来啃:“自入缉安司,天天萝卜白菜清淡汤,吾三日不知肉味矣,今得易友善心慈悲,一餐食足以慰我耳!”

  虚掩的门外传进来一道笑声,阳光灿烂:“我缉安司的伙食原来竟有这般差么?教三姑娘食不知味,真是惭愧惭愧啊。”

  方绮梦吃鸡腿吃得两手油,闻声顺手就想把油往袖子上抹,却有一方棕色锦帕及时塞进她手中。

  她与易墨对视一笑,擦着手朝外面打闲趣道:“温大人休得在门外嘲笑我,进来聊呗,有酒喝有肉吃,”瞟一眼易墨,心灵福至顺道:“还有美人陪。”

  昏暗光线中,无人看见易大东家脸颊上飞掠而过的一抹羞红。

  “咳咳咳!”门外的温离楼重重清嗓子,正经道:“方绮梦,两位夫子来探望你了,快随我过去。”

  方绮梦受宠若惊,当即从长凳上跳了起来:“温离楼,你说谁来了?”

  温离楼:“方夫子和闫夫子,就是你爹和你娘。”

  “易姐姐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哈哈哈哈哈哈……”方绮梦高兴坏了,顺嘴说出这句话,人就一蹦三跳地冲出了屋子。

  想她方绮梦十四五岁起和容昭一块出来打拼,至今十余载的岁月里,她都不知道进了缉安司的监舍多少趟,没回都是两位姐姐或者爹爹来见她,今次是阿娘第一次来探望。

  最开始的时候,爹娘是反对她做生意的,尤其是阿娘,笔墨纸砚堆里出了个大算盘,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对,更何况她还跟容昭的身份不一样。

  容昭是契姐,她却是正儿八经的闺中姑娘。

  她为此事和爹娘僵持好几年,如今拖来拖去,她混得也不错,爹娘也就无心再反对什么,但不反对却也不支持,来来回回也就干脆由着她随意了。

  在这个问题上,方绮梦一直想和爹娘妥协,但苦于没有台阶,事情也就一直这么拖着,她也曾数次主动低头,却都没怎么得到回应。

  然而!!瞧见没瞧见没,这回最反对她的阿娘都来缉安司探望她了呢!

  一路跑到缉安司前院的的待客室外,推门进去前,她还在跟温离楼说,这回进缉安司可谓是因祸得福,得了大福了!

  推门进去却是晴天霹雳,不对,是阴天霹雳。

  当头一个消息落下,将方大总事砸得七荤八素头重脚轻,摇摇晃晃中险些没能站稳身子。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体面,方夫子从来不和女儿说重话,而是父女俩在桌子前面对面一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二老这回亲自来,是来劝方绮梦改换身份的。

  方绮梦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脑子出现了一片空白。

  方夫子闫夫子耐心和小女儿沟通,方绮梦愣怔过来后,觉得自己难得有这般的大把时间和父母坐下来好好聊聊,便心大地抛下监舍里的易墨,在会客室里和父亲母亲促膝聊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缉安司正司务公处:

  手下武侯来报,道方绮梦的探望时间已过,请示是否带方绮梦回监舍。

  温离楼停下手中笔,思虑片刻,交待手下往方绮梦的监舍里再送一床被褥。

  手下一愣,旋即领命去办事,旁边的文吏提醒道:“大人,方绮梦的监舍里还有个探客呢。”

  温离楼抬头看过来,朝文吏灿烂一笑,发出文吏听不懂的感叹:“家中夫人有命,本司也不敢不从啊。”

  整个缉安司上下数百人,谁不知道温离楼温大人惧内?文吏叉起手来陪笑,不敢再多言。

  未几,下职铃响彻整个缉安司,温离楼手边尚堆着两摞档案待处理。

  文吏搓搓脸,试探问:“大人今日要把这些全处理完么?”

  “然也,”温离楼头也不抬,手中毛笔在文书上行云流水:“都是刑法司明日要的,不处理了怎么行。”

  文吏唱喏,苦哈哈地准备陪着大人熬夜加班。

  门下的小武侯突然敲门进来:“启禀大人,夫人在缉安司房门,问大人何时能下职?”

  “夫人来了怎不早早来报?”双标温大人收起书案上的公文,草草抓来风衣披上:“杜文书,这么多公文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完,今日就先忙到这里罢,剩下的明天再处理也来得及,我先回去了……”

  话音没落,温离楼就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文吏歪头想了想,觉得自家大人说的没有错,使我案牍劳形体,不如及时一杯酒,嘿,吃酒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温离楼就是来打酱油的

  23.未满仨月

  又三日过去后,上午巳初十分,歆阳公府发布正式调查文书,宣布了五花儿街丰豫总铺斗殴事件的详查结果。

  核花家二爷、四爷以及十来位花家子侄之过属实,被判每人杖责三十,罚银三百两,限三日内缴清,丰豫商号罚银二百两以示惩戒,缉安司放丰豫大东家、大总事及花家多人各自归家。

  花家被释放的人自行离去,缉安司正司温离楼亲自送丰豫一把手和二当家离开缉安司。

  此消息传开,人人都道花家香惹了丰豫商号,今后前途难料,甚至还有大胆人猜测,丰豫和花家香两个亲家之间大打出手,闹到见官,皆是因为容家的夫人、花家的女儿花春想。

  当日午后,歆阳商行的尚行首偕妻来容家探望容大东家,容夫人热情接待了二人,容大东家却不在家。

  容苏明刚从缉安司回到容家,负责堂前巷宅子的梁管事就亲自跑过来告罪,说兰氏今日清晨趁人不备,裹着不少钱财,留下一儿一女自己偷偷跑了。

  来到堂前巷的宅子,容苏明追寻着兰氏偷跑的踪迹里外核查了一遍,按着额角犹豫几番,她没让梁管事派人去寻。

  一番来去回来,再回家已是傍晚。

  花春想以及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在家里,容苏明从书房走到主院的起卧居,一进屋她就不想再出去,后来干脆让人把暮食也送来了起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