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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辛书走下楼梯,方希宿正在一旁和客户打电话。
阮辛书坐在大厅的地方,翻看起了刚才画的几幅素描。
楼梯上面传来高跟鞋的声响,
楚郁将头发撩起,一步一步向着阮辛书走了过来,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让人感到惬意的声响,这声响听着不会让人不舒服。
或许正因为如此,阮辛书心里面又有些难熬起来。
楚郁靠近了阮辛书坐着的沙发背后,笑着轻声问了一下,
“嗯?在看刚才的画?”
“……”阮辛书没有看她地垂着头,“……嗯。”
她有些看不进去了。
在一旁的方希宿刚好打完了电话,她抬起脸朝着楚郁和阮辛书的方向看了过来,她很是套近乎地看着楚郁,
“楚经理,你们画完啦,我还以为你们会再花一点时间……”
方希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大体听着十分没有意义的客套话。
楚郁听了微微笑着,接着就转过头定定地注视着阮辛书,
“对了,等方助理有时间了,我们三个人要不要去哪个地方吃吃饭?”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店——”
她笑得安静,也让人动心。
楚郁总是能很轻易地去把握周围人的好感,她懂得如何在这个世界活得圆滑,在这个世界活得如鱼得水。
“当然当然。”
方希宿一脸开心地答应了。
阮辛书在一旁听着,手上翻画纸的速度变快了一点。
——方希宿又做了些多余的事情……
她们站在一个地方,足足说了十分钟没有意义的闲话。
阮辛书皱着眉看着画,希望方希宿能快点让楚郁回去了,但是方希宿还是依旧说着,这次还把阮辛书也卷进去了,
“今天,你们画画应该很顺利吧?画得怎么样?”
阮辛书一般画好了是会把画拿给方希宿看的。
这次方希宿也看向了阮辛书,似乎想要看看阮辛书画得如何。
但是,阮辛书看着方希宿向着自己伸出了手,一下子就把画收了回去。
她扫了一眼楚郁。
楚郁目不转睛地看着阮辛书的眼睛,十分淡然地笑了一下,
“方助理要看,也没有关系的。”
“……”
阮辛书感觉楚郁那种好像黏在了自己身上的视线让她心烦起来。
——楚郁倒是大度,难道这种程度对于她来说真的什么也不是?
阮辛书皱着眉紧紧地握着画纸,没有一点要给方希宿的意思。
她看着方希宿,没有说话,“……”
“哎,我还是不看了吧。”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方希宿有些警觉地点点头把手缩了回去,
“其实我就是管理工作室的,也提不了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那我可以看看么?”
一个声音从阮辛书的背后响了起来。
楚郁站在她的身后,声音很小地在阮辛书的耳边说着。
明明是询问,却早已俯下身伸手绕过了阮辛书的后背,手指贴上了阮辛书拿住画的手。
楚郁的气味从身后传来。
那气味和她那像是从背后抱住自己般的姿势一样让人心神不宁。
阮辛书皱着眉看着手里的画,安静地闭了一下眼睛,她扫了一眼还在的方希宿,有些想要叹气。
“……”
阮辛书有些不自在地松了松手,把画递到了楚郁的手里。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动作眯了眯眼睛。
她慢悠悠地拿起了画着自己背的素描眯着眼沉吟了一下,
“在这画里,我很像蛇啊。”
“……”
方希宿吸了一口气,她作为一个事务员听到这句话本能地有些紧张起来了。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被冠以蛇这样的形象出现在画里面,心里都会不怎么舒服,大概脾气好的楚经理也不会例外。
但阮辛书无所谓地抱起自己的手。
其实她画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去融入蛇这样一种意向,但她确实这么想过。
楚郁久久地望着那副素描,眯了眯眼睛。
她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微微附身凑近了阮辛书的耳边,
“蛇么……”
阮辛书微微抬头,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
“蛇在《圣经》里面,蛇是恶魔,是邪恶,是罪恶的化身。但蛇同时也是引诱夏娃去食得禁果的使者。”
楚郁继续轻描淡写地说着,
“是欲望,也是诱惑的化身。”
阮辛书看着楚郁,感觉身体里面翻腾起一种让人心烦发痒的感觉,好像巨浪快要把自己吞噬。
“在阮老师心里面,是怎么理解蛇的?”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的眼睛。
阮辛书没有接话。
以前上理论课的时候她就对西方神话系统不怎么感兴趣,她讨厌像是做学术一样的理性分析,更不想回答楚郁的这个很无聊的问题。
“我倒是不讨厌,”楚郁看着面前的画笑了笑,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画,你画的我,总是看着比我自己更真实。”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因为画这种画就是了解对象的过程。
但阮辛书沉默着,没有说话。
楚郁开着她的那辆白色轿车走了。
“楚经理人真好啊。”
方希宿看着楚郁离开的车夸奖了几句,她似乎真的很中意楚郁。
阮辛书翻了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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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阮辛书回到了家里。
房间里面灯是开着的。
阮辛书抬起头,刚想要说话,但还没有开口,就看着正在房间沙发上面坐着看书的阮景融合上了一本书。
阮景融今年已经年逾五十,头发修剪得十分有气质。
他现在在渲市和海市的一家公司做常务董事,总的来说,虽然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其实比阮辛书还忙。
他的五官看着十分有威严。
阮辛书总觉得他身上穿着板正的西装的样子,俨然一些电视剧里面常常出现的反派角色。
阮辛书看着阮景融的脸,心情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
她从以前就不擅长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每次一面对这个从来都不笑的男人心里面就倍感压力。
“怎么这么晚回来?”
阮景融皱着眉头看着阮辛书。
“刚才都还在工作室里,工作。”
阮辛书背过身子,有些疲倦地换下了自己的鞋子。
除了楚郁的画,她手上还有其他的工作,在工作室可以完成的话,她想尽早完成。
“您怎么来了?”
她慢慢走进了房间里面,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阮景融。
过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阮景融看着手里的水,还是紧紧地皱着眉毛,
“我和你助理打听过了,你前一阵子感冒了,我来看你。”
“……是吗。”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不舒服,感冒那都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了。
阮景融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你家的冰箱里面什么菜都没有,柜子里面放的全是咖啡和酒。”
“你已经二十七了,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阮景融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基本上就是这样说话,批评意味十足。
“嗯,偶尔是这样,这几天比较忙。”
阮辛书敷衍地应了几声,希望阮景融能喝完水快点回去了。
但阮景融喝了一口水,接着念叨了起来,“你房间里面还是一点儿人的气息都没有。”
他又开始找事情批评了起来。
“……”
阮辛书伫立在走廊,心里面有些烦闷起来,“我家就是这个装修风格。”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不舒服,阮景融从小对她什么都看不顺眼,每次来都是来说教的。
高中的时候对她选什么专业在哪个班级说三道四。
现在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
她真的累了。
“不是装修的事。”阮景融皱眉。
“您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阮辛书叹了一口气。
阮景融瞟了一眼阮辛书,
“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能把带人回来?”
“你家里就是没有其他人,所以看起来才不像个家。”
“爸,”
阮辛书实在是心烦,站在沙发面前沉默了许久后吸了一口气,她最近感觉自己压力很大,现在阮景融的出现让她压力更大了。
她看着阮景融一张一合的嘴巴,沉默了一下,
“我不喜欢男人。”
空气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阮辛书垂着头,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冲动了。
她是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脱口而出的。
让阮景融这样的老古板听了,恐怕马上家里就要爆发一场世纪大战了。
阮景融站在她的身后,皱着眉头,看着阮辛书给自己到的水‘哼’了一声,他喝了一口水,
“我知道。”
“……”
阮辛书一下子抬起头,感觉自己好像从背后被人打了一个闷棍。
——他是不是没听懂我说的话?
“我打听过了,”
阮景融看着手里的水又念了起来,
“你要喜欢女人国外也可以结婚的,这个不是你不带人回来的理由。”
“……啊?”
阮辛书转过身,有些错愕地看着阮景融的脸,
“啊?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打听过了?
阮景融很是鄙夷地看着阮辛书,“你难道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嘛?”
“我是你爸!”
“你和你那女朋友以前天天在楼下抱着,你以为我是瞎了还是傻了?”
“……”阮辛书喉咙一动。
以前自己确实是喜欢拉着楚郁在那里亲亲来着。
——怎么?他怎么在家啊?
阮景融继续说了起来,
“我就从来没看过哪个正常朋友关系还亲上去的,又啃又咬的。”
阮辛书捂住嘴,“……您、您怎么。”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
阮辛书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感觉有些窒息,又有些后怕起来。
——那个时候我可完全没有被人看着的感觉啊。
——难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还有那个时候……
阮辛书的脚趾抓地,有些不知道该看哪里。
阮景融用手指点了点阮辛书家里的茶几,茶几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就算你喜欢女人我也认了,但是,你最好早点儿给我找个人回来见我。”
“不然按你现在的生活方式,我怕你活不过三十!”
“……”
阮辛书没说话地慢慢坐在了阮景融的另一侧沙发上面。
沉默了许久,阮景融抬起头,看了阮辛书一眼,
“找个人,活得像个人一点……”
“最好不要是你高中的那个。”
阮辛书好像是在问为什么一样看向了阮景融。
阮景融皱着一张脸,“她对你不好。”
“……”
阮景融看了一下地面,“你和她在一起我对你妈不好交代……”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她本以为阮景融从来不关注自己,今天忽然感觉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
阮辛书点了一下头。
“啊,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