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怔了一瞬, 又很快面色如常,自然地走上前:“谢叔叔,我刚好在附近办事, 本来准备完了后去接你的。”

  谢究白恍然了下,才想起今天宴辞出门前, 跟他约定了在金华街新开的一家餐厅吃饭。

  而拍卖行恰好就在这条街。

  真是理由都给他找好了。

  谢究白:“嗯,我是想出来逛逛,刚好晚上约了这里吃饭,就逛到这里来了。”

  可能是做贼心虚, 两人都没发觉, 自己看似解释的话, 显得特别多余,有种画蛇添足的违和感。

  容清看出来了, 在那儿偷笑,一抬头发觉两人都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猛然回神:“噢, 我那个,还有点事, 就先走了。”

  谢究白拉住他, 使了个眼色:“东西你带走。”

  那玉石他拿着不方便,也没什么用。

  容清会意地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

  宴辞推着轮椅:“谢叔叔,那家餐厅不远, 我们散步过去。”

  谢究白有些漫不经心:“好。”

  他在想, 宴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刚才宴辞解释过了, 但他直觉上并不相信。

  谢究白一向对自己的第六感很自信, 这种无厘头的感觉,以前帮他躲过了很多次危险。

  而且,刚才宴辞出来的那家店,是一家高级会所,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就凭着宴辞这一身朴素的衣装,门卫都看人下菜碟,是绝对不可能让他进去的。

  谢究白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儿。

  此前他认为,大家都有不想让别人触碰的事儿,这很正常,所以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宴辞对他有所隐瞒。

  但现在,他明显地感觉,自己还是在意的,心里有些别扭。

  可能这就是占有欲吧。

  很快,两人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家法式餐厅,装修高雅,很有格调。

  宴辞扶着谢究白坐下后,正要坐到对面,突然听见咚的一声。

  餐厅的地板都铺了一层毛毯,所以那一声很微妙,不仔细听都捕捉不到。

  宴辞下意识瞥了眼地上,就看见拍卖会上他买下的钻石,正掉落在谢究白的脚边。

  他顿了下,很自然地坐回谢究白身旁,淡定地把餐具摆开。

  谢究白就看着他弄,突然说:“阿辞,你有风衣吗,黑色长款的那种。”

  宴辞:“没有。”

  谢究白伸出食指,戳在他脸颊上,又俏皮地画着圈:“买一件吧。”

  宴辞:“谢叔叔怎么突然说这个。”

  谢究白缓缓勾起笑。

  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在巷子里跟他交手的男人,一身黑色长款风衣半敞,里面搭配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衬得腿长腰细,肩宽胸阔,荷尔蒙爆炸。

  谢究白眼底迷醉,指尖落到宴辞的唇角,挑逗摩挲:“想看看我的阿辞穿上后,有多迷人。”

  肯定不会输给那个男人。

  宴辞瞳孔一颤,抬头看向他,却因为谢究白眼神的一瞬飘忽,而变得情绪复杂:“谢叔叔想到了谁。”

  谢究白视线定住,没料到宴辞这么敏锐。

  他也不掩饰,笑得从容又勾人:“就是逛街时,看到了一个穿风衣的男人,觉得风衣挺好看的。”

  宴辞沉默了会儿,一把捉住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垂眼看了看,突然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下。

  谢究白不禁笑了:“这也吃醋?”

  宴辞巴巴地:“谢叔叔刚才看向我时,分神想了另一个人。”

  谢究白一只手撑着脑袋,散漫地看他:“那你想怎么办。”

  宴辞同他对视:“谢叔叔闭上眼。”

  谢究白虽然疑惑,但还是依照他说的,闭上了眼,他倒要看看宴辞能做什么。

  宴辞看了他一会儿,伸手用掌心盖在了谢究白的双眼上。

  随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粉色钻石,很怜惜地在胸口擦了擦,才妥帖的放进了衣兜。

  谢究白不耐烦了:“然后呢?”

  不会就蒙个眼吧。

  宴辞浅笑,凑上去吻他,同他唇瓣缠绵。

  虽然以前两人也接过很多次吻,但谢究白这次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唇上蔓延到大脑神经,一直从脊背到头皮都是酥麻的。

  唇瓣只是被吸吮了几下,他浑身就软成了一滩水。

  而且耳边的声音像是被按了放大键,啧啧的水渍声色气四溢,让人心跳加速。

  好一会儿后,宴辞松开他,嗓音低哑:“怎么样。”

  谢究白半靠在他怀里,眼尾发红,眼神迷离:“刺激。”

  宴辞笑起来:“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其他感官变得更敏感了。”

  谢究白懒懒地掀起眼皮,这种事应该在晚上只有两个人时做,餐厅里人来人往,声音混杂,有些打了折扣。

  他心里盘算着,又低声去勾宴辞:“晚上来吗?”

  宴辞凝视他,眸色变得深沉:“好。”

  这时服务员突然煞风景地过来上菜,谢究白意犹未尽地从宴辞怀里坐起。

  又想到什么:“对了,还有一两个月,谢一秋手里,有关谢家的产业代管合同就到期了。”

  宴辞眉头拧了下:“嗯。我们要尽快做打算。”

  因为这意味着,如果谢一秋发觉谢究白仍然活得好好的,且身体健康,那他为了得到谢家的产业,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措施。

  谢究白拿着叉子刨盘子里的肉:“我们结婚吧。”

  宴辞一怔,随后狂喜,他心跳都快了几分:“真的?”

  谢究白:“嗯。”

  宴辞静默片刻:“谢究白,你是真心想要跟我结婚吗,还是因为……”

  因为迫于局势,不得已跟他结婚。

  谢究白停下餐具,本想嘲笑他死脑筋,想得太多,有些矫情。

  抬头却对上宴辞一双极其认真的眼,那样灼灼又满含希冀和乞求地看着他。

  谢究白哑然半晌,随后放下了刀叉,握住宴辞的手,同他十指交缠,回应他同样分量的认真:“是。”

  “我跟你结婚,是因为喜欢你,想跟你一起走下去,一起去面对谢家这个烂摊子,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旁。”

  “喜欢你,是最重要的。其余的,都只是附加。”

  宴辞眸色一点点亮起来,星辰一般,他只觉得心口涌起绵密不绝的暖意:“我也是。”

  谢究白最爱他这双眼睛:“那,婚礼定在下个月?”

  就在产业代管合同到期前一个月,反正都要结婚,顺便气一气谢一秋。

  宴辞:“好。”

  谢究白轻轻笑起来:“气氛这么好,接个吻?”

  宴辞瞳孔闪动,缓缓凑近他,接了个温柔的吻。

  这顿饭吃得很愉悦,谢究白吃饱了就犯困,回去时在车上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谢究白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看,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手机屏幕上还有容清给他发的一条消息。

  容清:那块玉石你想怎么用?等你要用时跟我说,我给你带过去

  谢究白:不要了,给你

  容清秒回:???

  不是吧,这东西可是值四千万,他爸要是知道他花四千万买了一块玉石,皮都要给他抽烂。

  谢究白:这块玉石,是谢一秋打算拿去讨好王菊义的

  这个名字圈里人都熟,容清有些不敢相信:哪个王菊义??天盛集团的那位?

  谢究白:嗯呐。你拿去送给王菊义吧,对你们容家有好处

  容清沉默了。

  王菊义这种大佬,是谢家也要高攀的,谢究白真舍得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给他?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谢究白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们虽然经常在一起插科打诨,看似关系亲近,他却能感受到那股疏离。

  容清父亲知道他跟谢究白走得近,经常撺掇他从谢家捞点好处回来,能够拉一拉容家,但容清从来不肯。

  他想要跟谢究白保持纯粹的朋友关系,不牵扯利益那种。

  但朋友处久了,也总是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点什么的,比如情绪价值,对方感情上的回馈。

  这还是第一次,谢究白为他考虑,容清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谢究白清楚他的想法,打字说:我希望你能跟王菊义拉进关系,联手帮我狙击谢一秋,让他的公司破产,再也翻不了身

  容清回神:哦哦,好的

  原来如此,是他想多了。

  谢究白:还有,我把东西给你,仅仅是我想给你,你值得,其次才是想让你帮我忙,你可以放心收下

  容清看着屏幕上的这段文字,怔了下,随后笑开了。

  容清:行叭,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

  他发完这条短信后,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了半晌,突然翻了个身开始在床上打滚,脸上都是傻笑。

  嗐,谢究白就是想跟他做好朋友,早说嘛。

  还非得送这么贵重的礼。

  这个朋友真没白交。

  手机突然又响了一声,容清赶忙抓起来看。

  谢究白:对了,帮我查一查,今天宴辞都去过哪些地方

  容清:嗐,小事儿,包在我身上

  等手机那头再也没有回信后,容清又开始痴笑着在床上打滚。

  第二天中午,谢究白就收到了容清的一份调查报告。

  里面记录了宴辞昨天一整天的行程,大半时间他都在学校上课,容清把他哪段时间上什么课都标了出来。

  谢究白懒懒地看着,视线从上滑到下。

  直到他看到‘盛天拍卖行’几个字,目光顿住了,随后缓缓凝起眉。

  所以昨天拍卖的时候,宴辞也在?

  那他又在那场拍卖会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这个拍卖行,能入场的人,都是经过拍卖行老板精心筛选的,得有会员卡,还得有主办方的邀请函。

  宴辞是怎么进去的?

  容清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你这未婚夫,藏得够深啊,他安的什么心

  谢究白面色平静:可能是有不方便我知道的事

  容清:这有什么不方便你知道的?你俩这样谈恋爱,不会出问题吗?

  一个装病装柔弱,另一个更神秘,不知道藏着些什么。

  可能每个人的接受程度不一样吧,容清会觉得这是欺骗。

  谢究白倒是不在意:随他吧

  就当是情趣了。

  他只要知道,宴辞不会伤害他就好。

  谢究白觉得自己现在的容忍度,是真的高了不少。

  换做以前,他眼里是绝对揉不得沙子的,宴辞要敢这样骗他,第二天就会被赶出谢家。

  但现在,他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更多的却是饶有兴趣,想看看宴辞到底要干什么。

  他感觉现在两人的状态,就跟在捉迷藏似的,他甚至有点期待和享受。

  容清:行叭,你们自己开心就好

  小情侣嘛,一切不以分手为目的的作,都是秀恩爱。

  到了晚上,宴辞惯例给谢究白按摩腿部。

  之前有段时间,宴辞还试过配合精油进行按摩,但谢究白不喜欢皮肤上那种油腻腻的感觉,把精油禁止了。

  按摩的时候,谢究白有意无意地提了句:“阿辞,你知道盛天拍卖行吗。”

  宴辞手上动作微顿,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常:“知道,但没去过。”

  他盘算着,如果跟谢叔叔坦白他去过那个拍卖行,就会牵扯出很多东西,比如他是怎么进的拍卖行,又为什么要去拍卖行。

  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所以他选择了撒个小谎,绕过去。

  谢究白凝视着他,发觉宴辞回答完问题后,下意识抿起了唇。

  这是宴辞撒谎时,一个标志性的动作,但他自己不知道。

  谢究白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又问:“对了,上次张万的事,茫江大桥事件发生时,你还没成年吧,是怎么举报的那个谁?”

  宴辞动作有条不紊:“不是我举报的,是秦臻,但怕张万记恨报复秦臻,所以我没戳破。”

  谢究白笑意更深。

  心理素质还挺好。

  宴辞撒谎时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如果能改掉撒完谎抿唇的小习惯就好了。

  谢究白佯装信了:“哦。”

  宴辞顿住,觉得是时候潜移默化地,向谢究白一点点坦明他的身份了,就说:“谢叔叔,一直没告诉你,秦臻的侦探所,也为上头办事。”

  谢究白:“上头是指……”

  宴辞同他对视:“嗯。”

  谢究白恍然,难怪秦臻和宴辞,不光知道豪门圈的八卦,连茫江大桥事件都能掺和一脚。

  现在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谢究白:“那你有时候出任务,是在为上头办事儿?”

  宴辞含糊地点头:“有时吧。”

  组织也接价格昂贵的私人任务的,毕竟养活一个组织,很费钱,上头又给不了多少,只能另外想想出路了。

  谢究白掀起眼皮:“还有吗?没告诉我的事。”

  宴辞眼神闪烁了瞬:“没有。”

  谢究白看向他抿起的唇角,意味不明地嗯了声:“抱我去浴室吧,泡个澡。”

  宴辞便停下动作,温柔地将他抱起来,步子稳健地去了浴室。

  他把谢究白放在地上,一只手搂着男人的腰,另一只手放水,试水温:“谢叔叔的腿,还是没有好转吗?”

  谢究白故意说:“嗯呐,可能是上次的事,身体损伤太大,最近都不太舒服。”

  他边说边观察宴辞的表情,眼底带笑,还藏着一抹捉弄:“尤其是腿,软绵无力……”

  宴辞眼神怜惜:“没事,我一定会把谢叔叔治好。腿的事慢慢来,会好的。”

  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会陪在谢究白身边。

  就算谢究白是真的残废,他也不在乎,他会成为谢究白的腿,永远陪伴和支撑着他。

  谢究白看到了他眼里的较真和坚定,微不可见地笑了下。

  宴辞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转身出去:“谢叔叔,有事叫我。”

  谢究白脱掉衣裤躺进浴缸,这水温正好合适,舒服得他眯起眼长吁了一声。

  脑子里琢磨着刚才宴辞半真半假的话。

  他几乎敢断定,宴辞还有事情瞒着他,否则不会对他隐瞒去过拍卖行的事儿。

  但宴辞对他的感情并不假,连秦翠的事情都跟他说了,还有什么值得他在自己面前藏起来的?

  谢究白一边想着,一边享受地泡澡,泡得他浑身都舒畅了,脑袋被湿热的雾气蒸腾得有些迷糊,一股疲惫感涌了上来。

  不知不觉,他在浴缸里睡着了。

  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谢究白以前住的谢家老宅的小院,小院发生了火灾,熊熊的大火,吞噬了整个房间。

  他趴在地上,皮肤传来灼热的刺痛感,像是有刀子在剜肉,疼得他浑身颤抖。

  周围到处都是肆虐的火舌,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烟雾,呛得他的肺部生疼。

  他想要逃出去,但毫无力气的双腿,困住了他,让他只能在地上爬行。

  又因为病入膏肓的身体,让他连爬都是极其费劲儿的。

  梦里的那种无助,和即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亡的孤独感,侵蚀了谢究白的心脏,让他在梦里也眉头紧皱,睡不安稳。

  那场火,烧得越来越大,梦中的谢究白很快失去了意识。

  但上帝视角中,谢究白看见,在他昏厥过去后,一个人闯进了屋里。

  那人一把抱起他,想要往外冲,但前面的墙突然坍塌,将他们堵死在一个角落。

  那人把他放下,随后用手拼命地扒着还在燃烧的废墟,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很快被烫得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他低哑地嘶吼了一声后,继续在火堆里刨着,像一头绝望的小兽,痛苦却又倔强。

  即便那双手,已经被灼烧得焦黑。

  直到轰隆一声,木头搭建的房梁落了下来,死死地堵住了他好不容易扒出来的出路。

  那个人怔了下,木然地跪在地上。

  半晌后,谢究白看见,那人爬回了他的尸体旁边,用手指试探了下他的脉搏。

  随后叹了一声,紧紧拥住他的尸体,嘴角挂着一个释然的笑,闭上眼安详地跟他死在了一起。

  谢究白缓缓睁开眼,发觉视线很模糊。

  他抬手一摸,满脸的泪。

  梦醒了,但他的痛苦却没有结束。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梦,那是他的某一世。

  梦里的那个人,是宴辞。

  这次重生回来,对前几世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谢究白已经记不得很多事了。

  但每回做梦,都能想起来一点。

  他原以为,他每一世都是独自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没有任何人在意,没有任何人关心,也没有任何人会为他悲伤。

  这个梦却让他很难过。

  他宁愿真的没有人在意他。

  有多傻,才会冲进大火里,在发觉他死亡后,选择跟他殉情。

  谢究白只觉得心痛难忍。

  他想不起那一世,跟宴辞之间的具体过往了,但却隐约记得,他跟宴辞是没什么交集的。

  那宴辞最后到底为什么,要跟他殉情,又是怀着怎样深厚汹涌的感情,选择跟他殉情的。

  谢究白想不明白,也止不住自己的难过。

  这时敲门声响了,宴辞在门外轻声问:“谢叔叔,好了吗。”

  谢究白用水泼了下脸,掩盖满脸的泪痕,这才说:“进来抱我,我没力气了。”

  门外的身影犹豫了下,随后门口开了。

  宴辞眼神躲避,耳尖发红,从旁边的架子上扯过一件浴袍:“谢叔叔,穿上吧。”

  谢究白看着他,看了很久,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我不想动,抱我。”

  宴辞喉结微动,最后还是弯下腰,先放干了浴缸里的水,又把浴袍搭在谢究白的身上,盖住他的身体,这才伸手去抱。

  这个过程中,他的脸始终别向一旁,不敢多看一眼。

  谢究白就安静地看着他动作,换做以前,一定揶揄捉弄他一番,现在却只觉得酸楚和心疼。

  他突然搂住宴辞的脖子,看着男生的脸,又想起梦中那人挂着微笑安详赴死的样子,不禁心痛难忍。

  只能闭上眼,不去看,用鼻尖蹭着宴辞的脸颊,认真说:“你很喜欢我吗。”

  宴辞闻到男人身上洗完澡后清冽的香味,有些心猿意马,听到这话,心里软了一块:“嗯。”

  是很爱很爱。

  谢究白沉默半晌,嗓音发哑:“别太喜欢了,自己要学会保留。”

  宴辞不太懂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保留……多少。”

  谢究白只觉得眼里又涌起温热的泪,他睫毛微颤:“保留到,哪怕有天我死了,你也能好好活着的程度。”

  喉咙酸涩得很,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字的。

  宴辞只是抱着他出了浴室,每一步都走得十分郑重和肯定:“你不会比我先死。”

  有他在,就绝不会允许谢究白死在他前面。

  谢究白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吻宴辞微薄的唇:“我说万一。”

  宴辞被他吻得,心都软化了:“没有万一。”

  谢究白浅笑:“傻。”

  他被宴辞温柔地安放在床上,对方还妥帖地给他盖好了被子,正要走,又被拉住。

  谢究白不敢看他,只牵着他的手,凑近嘴边细密地亲吻:“我知道有些事,你还不愿意跟我说。”

  “没关系,我允许你对我撒谎,也允许你对我隐瞒。”

  宴辞心头一动,眼神变得无比温柔:“谢叔叔……”

  谢究白:“但这是有限度的,不要超出这个限度,我会等,等你主动跟我说。”

  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做不到毫无限度地放低底线去爱一个人,这种没有尊严的爱,他向来鄙夷。

  但,对方是宴辞的话,他可以放宽一点自己的底线。

  宴辞弯下腰,吻在他额头:“谢究白,我不会让你失望。”

  也不舍得让他失望。

  谢究白环住他的腰,感受着那份让他安心的体温。

  这天晚上宴辞却没睡好。

  最近好像频繁地做噩梦,还是一些很奇怪的梦。

  第二天,他顶着一个很大的黑眼圈起床做早餐。

  谢究白看见后不禁笑了,抬手抚摸着他的脸:“昨晚干什么去了。”

  宴辞只觉得心累,勉强笑了笑:“没睡好。”

  谢究白:“今天有课?”

  宴辞点点头:“最近课比较满。有个活动,老师点名让我主持,这两天会比较忙,可能就不回家住了。”

  谢究白:“过两天我父亲的忌日,能赶上陪我一起去吗。”

  宴辞沉默片刻:“谢叔叔,我尽量。”

  其实学校里并不是很忙,是最近秦臻又给了他一个任务。

  他手里还有一个谢一秋的任务,谢一秋是个老狐狸,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并不容易。

  这次谢一秋的公司危机,就是他跟组织成员努力了好久,才让那个老狐狸放的一点血。

  现在手里有了两个任务,就比以前忙很多。

  谢究白送走了宴辞,感觉屋里空荡不少。

  刷着手机,突然收到了谢一秋的信息:究白啊,马上就是你父亲忌日了,老爷子说让你回来一趟

  谢究白挑眉,正好他也准备回去一趟。

  昨天做了那个梦后,他想起了一些前世的记忆,虽然零碎模糊,却透露给了他一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似乎前几世他也察觉了谢父的死亡原因另有蹊跷,并且去调查了。

  然后发觉谢母早就在查这件事了,还留下了一个U盘,里面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谢究白有直觉,只要拿到那个东西,谢家三代人‘遗传病’谎言的秘密,就能真相大白。

  但那个U盘,具体在哪儿,他却始终想不起来。

  或许等回了谢家,看到熟悉的场景,就能回忆起来。

  又过了几天。

  到了谢父忌日那天,宴辞也没回来,谢究白自己挑了身黑色的高定西装,坐着轮椅回了谢家。

  谢究白到谢家时,客厅里几乎所有谢家的亲戚长辈都在,连避世的谢老爷子也在。

  老头看了谢究白一眼,下巴一扬,示意他按辈分在座位上坐好。

  谢究白依他所言坐下,视线扫过谢一秋,见对方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那目光明显不是很和善。

  他挑衅般扬了扬眉头,勾起一个笑。

  谢一秋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爷子开了个短暂的家族会议,大概就讲了些谢家这几年的发展状况,还有一些生意划分的问题,其余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借着提意见的名义,为自己争取利益。

  谢究白就当看戏。

  好不容易家族会议完了,老爷子领着一堆人,给谢父上了个香。

  谢究白跟在他们身后,也给原主父亲烧了香行了礼。

  仪式流程走完后,谢老爷子带着人离开,走前深深地看了谢究白一眼。

  谢究白微笑回应。

  谢一秋却没走,他上前几步,在谢究白面前站定。

  面上和善,却是皮笑肉不笑:“究白啊,你这身体,好点了吗。”

  谢究白挑眉,这是来试探他来了。

  前几世这个时间段,他的身体确实已经油尽灯枯,一副随时都会升天的样子。

  现在谢一秋看他活蹦乱跳的,气色红润,估计有些坐不住了。

  谢究白佯装柔弱,拳头掩着嘴咳嗽了几声:“大伯还不知道吗,我这身体啊,是一天比一天差,不知道哪天就去了……”

  谢一秋审视他片刻,并不相信:“吃药了吗?除了林医生,应该没人能治你这种病了吧,究白还是回家来吧。”

  谢究白悲伤地叹气:“唉,算了,也没几天好活的了,我就不搬来搬去的,费力气。”

  谢一秋安慰似的拍拍他肩:“那你,前阵子去过盛天拍卖行吗?”

  谢究白微顿,很快脸上又挂起笑:“大伯,瞧你说的,我都病得下不了床,今天这还是强撑着过来的,怎么会去拍卖行那种地方,我是闲命长吗。”

  其实谢一秋能查到玉石的事儿,是他搞的鬼,谢究白并不意外。

  但现在他能肯定,谢一秋并没有证据,否则不会在这里试探他。

  谢一秋:“哦,我之前去过,看见容清也在,我还以为他跟你一起的。”

  谢究白面不改色:“容清一向喜欢去拍卖行,大伯看见他在不奇怪。”

  谢一秋微笑:“我就是随口问问。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你多注意身体啊。”

  谢究白看着他走远,散漫地打了个哈欠,也正要离开,突然手机震动了下。

  他划开屏幕看,是白媛发来的消息。

  白媛:谢一秋因为没有拿到那块玉石,丢了王菊义这个人脉,公司最近又受到了致命创伤,估计马上就会破产

  谢究白打字:是个好消息

  白媛:他已经查到了拍卖玉石那天,容清也在,现在他觉得,是你指使容清,跟别人串通起来,抢走了他的玉石

  谢究白:嗯,是我做的

  白媛:[担心][叹气]

  白媛:所以今天他雇了一群地痞流氓,准备在你回去的路上,给你一个教训,你自己小心

  谢究白点着屏幕的指尖一顿,又缓缓笑起来。

  看来这回谢一秋是真急了啊。

  难怪之前专门发信息让他回来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谢究白坐在轮椅上,试探性地踢弹了下小腿。

  嗯,感觉很不错。

  宴辞把他养得太好了,谢究白觉得现在打个群架,根本不是问题。

  此时,宴辞正在出任务,却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短信:

  ——谢一秋雇了人,在梧桐街蹲谢究白,要给他一个教训

  宴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大概就是文案名场面了QVQ么么乖乖们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