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敛讨厌吹风机的热风,也讨厌傻站着几分钟等待头发吹干的过程,因此,能自然干,他都会选择自然干。

  贺铭沉的几次叮嘱成了刻在他脑子里的魔咒,他洗完头会拿吹风机吹干头发,但依旧讨厌这过程。

  偌大的浴室被吹风机的运作声填满,纪敛出来时,浴室内的水汽还没散开,镜子表面蒙上了一层雾,只能透过轮廓看清两个人的身影。

  纪敛的头发长到了脖子,拍戏前,魏冬特地叮嘱过他,让他不要剪头发,这种长度跟角色正好贴合。

  后脖颈没再被湿发贴着,却有一只温柔的手在他后颈不断磨蹭。

  即使看不到,纪敛也能感觉到,贺铭沉弯曲的指节撞在了他的后颈皮肤上,碰一下挪开,没过几秒再次轻碰,要不是知道贺铭沉在帮他吹头发,他都怀疑贺铭沉在故意撩拨他,可转念一想,贺铭沉那样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颈侧被贺铭沉温热的指节刮过,不知为何,这次碰触的时间比前几次都要长,指节贴在他的颈侧来回摩擦了好几次,纪敛吞咽了下喉咙,愣愣地看着面前雾蒙蒙的镜子。

  只有模糊的轮廓,什么都看不清,不然,他就会发现,他的脸颊和耳朵有多红。

  而他也没发觉,贺铭沉的手指从后颈头发转移到颈侧时,悄悄挪到了他的身侧,他没能在镜中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却清晰地落入了贺铭沉的眼底。

  纪敛的皮肤偏冷白,洗完澡后,皮肤上留下了热水滋润过的痕迹,就算过去了几分钟也没褪去,他的眼尾、脸颊、鼻子都是粉粉的,本就自带颜色的嘴唇被水润过后,像是涂了一层殷红的唇膏,红得让人移不开眼。

  纪敛的每一次吞咽都被贺铭沉看在眼里,他的喉结随着纪敛的频率滚动,视线艰难地从纪敛的唇上移动到了纪敛的颈侧。

  祁星寒的唇在这上面擦过,即使只有轻轻一下,还是让贺铭沉难受。

  那一刻,他差点就想冲进去,将祁星寒推开,告诉众人,纪敛是他的,谁来碰都不可以。

  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了他的冲动。

  他不能做出让纪敛觉得难堪的事情,他应该尊重纪敛,应该支持纪敛的工作。

  “贺先生,你怎么了?”耳边响起纪敛带着疑惑的声音,贺铭沉眨了眨眼,眸中重新恢复了清明。

  纪敛脸转了过来,正在盯着他仔细打量,这一转头,他的四根手指紧紧贴上了纪敛的颈侧皮肤。

  不是纪敛主动靠近他的,在纪敛转过头前,他就已经那么做了。

  他还能感觉到大拇指上留下的纪敛的皮肤触感,他刚才想着祁星寒和纪敛的事情,大拇指无意间狠狠揉了下纪敛的颈侧皮肤,想要将祁星寒触碰过的位置仔仔细细擦干净。

  “我……”贺铭沉不知道怎么解释,吹风机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热气打在纪敛的头发上,又往他的脸上吹来,带起了一阵清新的柚子香味。

  纪敛抓着吹风机,按住贺铭沉的手指,将吹风机给关了。

  他正色道:“贺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似乎对我的脖子很感兴趣?”

  贺铭沉:“……”

  吹风机明明已经停下了,贺铭沉还是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气往他的脸上扑,不同的是,这次是由内而外,热得他都感觉到了,他现在的脸有多滚烫。

  “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纪敛的眼睛太过清澈了,贺铭沉扛不住纪敛的注视,回答时,眼帘垂下,避开了纪敛的目光,满是心虚。

  “洗澡前我检查过,脖子上没有脏东西,可是你执意要我去洗澡,现在还一直摸我这里。”纪敛说着,拿手指了指被贺铭沉狠狠按压过的位置。

  贺铭沉抬眸时,正好看到了纪敛的动作,脸唰地一下红得更加厉害了。

  “贺先生,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纪敛是真的不明白,他也不喜欢将疑惑埋在心里,有问题就当场解决,不然他会反复地想,折磨的只会是自己。

  贺铭沉的呼吸屏住,内心翻江倒海,剧烈挣扎。

  “贺先生,你怎么了?浴室里很热吗?你的脸好红。”此时的纪敛最不该说这种话,因为,他的脸红程度不比贺铭沉少多少,但唯一比贺铭沉好一点的是,他的眼睛始终是澄澈明亮的,似乎永远都不会被污染。

  “贺先生……”纪敛的话戛然而止,贴在他颈侧的指节突然舒展,贺铭沉的掌心结结实实盖了过来,颈侧连着后颈都被贺铭沉扣住,他这会才清楚感觉到,贺铭沉的手有多大。

  “我……我不是对你的脖子感兴趣。”贺铭沉重重抿了下唇,几番心里挣扎过后,还是决定诚实坦白,“我是很在意。”

  脖子被困在贺铭沉的手心里,纪敛忘记了躲避与挣扎,重点落在了贺铭沉的话里:“在意什么?”

  贺铭沉弯下腰,视线与纪敛齐平,纪敛的瞳孔颜色是毫无杂质的纯黑色,以至于让他无法在纪敛眼中看到他此刻的脸有多红,这也让他能放心地将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

  “你和祁星寒那场捉奸戏还没拍完前,我就来了。”

  纪敛对感情再迟钝,隐约也明白了什么,他怔怔看着贺铭沉,在贺铭沉嘴唇张开,告诉他答案前,他模糊抓住了答案。

  “我看到祁星寒亲你的脖子了。”贺铭沉说。

  纪敛:“……”

  贺铭沉的眸光深邃,大拇指正好卡在纪敛颈侧那块位置上,拇指缓缓摩挲,秘密说出来后,他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轻轻地碾磨过纪敛的皮肤,嗓子发干:“我很嫉妒他。”

  纪敛:“……”

  纪敛:“你能不能不要嫉妒。”

  话刚说出口,纪敛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在干什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贺铭沉手指一顿,蓦地笑了:“小敛,我没办法不嫉妒,因为我喜欢你。”

  还没开口,纪敛就能感觉到自己嗓子有多哑。

  “看到祁星寒亲你,我很嫉妒,那时我想要冲过去推开他,想要将你抱进怀里,想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你是我的。”扣着他脖子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推着他往前进,又离贺铭沉近了几分。

  “不想你被别人碰,我这样是不是很无理取闹?明知道有可能会被你拒绝,却还过分的想要占有你。”

  四目相对间,纪敛快要溺毙在贺铭沉这场深情的告白之中。

  被贺铭沉钳制住的几分钟后,他才有了退缩挣扎的念头,他的身体刚有动作,就被贺铭沉牢牢扣住,他的脑袋再次往贺铭沉那边靠近了一点,两人的鼻尖只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偏偏贺铭沉还是弯着腰,与他平视的姿势,这让他无法躲避贺铭沉的眼睛,也无法避开贺铭沉眼里的炽热。

  “小敛,我可以帮你抹去痕迹吗?”贺铭沉小心翼翼询问。

  纪敛的眼睫颤了两下,茫然道:“我已经洗干净了的。”

  贺铭沉:“可我还是觉得上面有别人留下的痕迹。”

  纪敛:“贺先生,你的确很无理取闹。”

  “嗯,就当我是无理取闹吧。”贺铭沉轻笑,声音带着无限宠溺,像是在哄骗无知的小孩,继续诱哄道,“小敛,你可以安慰我一下吗?我真的很难受。”

  纪敛:“要、要怎么安慰……”

  “我可以亲这里吗?”贺铭沉的话还没说完,纪敛就感觉到覆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心里马上就有了答案,反复念着“不可以”。

  束缚着他脖子的力道忽地消失,纪敛呆呆看着贺铭沉的鼻子与嘴唇,贺铭沉已经直起了腰,重新拿起吹风机帮他继续吹干还没干的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响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纪敛才逐渐反应过来。

  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下意识就回答了贺铭沉“不可以”,他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贺铭沉依旧愿意帮他吹头发,像是丝毫不在意被他拒绝的事情。

  他不敢看贺铭沉现在的表情。

  明明他才是占据主导权的那个人,可为什么在贺铭沉面前,会那么心虚呢。

  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似乎是可以接受贺铭沉亲他的。

  -

  纪敛顶着被吹得发懵的脑袋出了浴室,贺笙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不停叫嚷道:“小爸小爸,我、我找到礼物了哦。”

  纪敛搂住贺笙,总算转移了一点点注意力,他好奇地看向贺笙高举的手。

  贺笙手里提着一个黄色的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皮毛亮金色的仓鼠。

  纪敛怔住,这只仓鼠的背部以及脑袋全部都是金黄色,两颗黑色的豆豆眼正呆呆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纪敛以为他的仓鼠回来了,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这只仓鼠跟仓鼠点点长得很像,大概是同一个品种,除了体型差距,几乎一模一样。

  “小爸,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贺笙找到礼物的欣喜在看到纪敛突然泛红的眼眶时立刻没了,他把笼子放在地上,双手扯住纪敛的手,焦急得不行。

  “怎么了?”贺铭沉在浴室里收拾好情绪,出来时便听到贺笙的话,他走到纪敛跟前,一眼便看到了纪敛发红的眼睛,“眼睛难受吗?”

  纪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大一小的担忧让他立刻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没哭,却反而惹得贺铭沉和贺笙更加担忧。

  “小爸,呜,你是哪里难受吗?”小孩子的情绪最是敏感,一看到在意的人哭了,也忍不住想哭,难过的人还是纪敛,他却先纪敛掉起了金豆豆,“小爸,你、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礼物呀,我、我不该找到它的,呜,对不起。”

  纪敛的伤心瞬间就被冲散了,哭笑不得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贺笙将脑袋埋进纪敛肚子里,依旧难受:“那、那是因为什么呀。”

  纪敛声音苦涩,说谎道:“我以前养过一只仓鼠,后来它死了,那只仓鼠跟这只长得差不多,我看到它突然想起了那只仓鼠,只是有些怀念罢了。”

  贺铭沉没有出声,细细打量纪敛的脸色。

  他直觉纪敛在说谎,但没有戳穿纪敛。

  很早以前他就察觉到了,纪敛身上有很多秘密,纪敛不想对任何人说出口。

  “呜,对不起,我、我不该给小爸这个东西的。”贺笙抽抽噎噎道。

  贺铭沉摸了摸贺笙的脑袋:“礼物是我准备的,不是点点的错。”

  纪敛一怔,望向贺铭沉:“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而且,送的还是仓鼠。

  贺铭沉:“上次我问你,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你说不用了,但我想着还是要补上的,我看你很喜欢仓鼠的样子,就擅自给你准备了这份礼物,抱歉,是我胡乱猜测,让你不高兴了。”

  纪敛:“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很喜欢仓鼠的?”

  贺铭沉:“我看你给点点买的东西都跟仓鼠有关……”

  他上次问纪敛,喜欢什么动物,纪敛的回答是仓鼠。

  纪敛看到他做的仓鼠饭团时,那一瞬间的晃神被他捕捉到了,纪敛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吃完了那个饭团,他明显感觉到,纪敛吃仓鼠饭团的时候,比吃其他东西都要郑重,要认真许多。

  仓鼠似乎对纪敛很重要。

  心里被一阵阵暖流冲刷过,纪敛没想到贺铭沉会观察的那么仔细,他收拾干净了情绪,拿起地上的笼子,再次看到笼子里的仓鼠时,没了一开始的难过:“贺先生,你不需要道歉,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贺铭沉:“真的吗?”

  纪敛冲贺铭沉微微一笑,真诚道:“嗯,我真的很喜欢。”

  门铃恰在此时响起,贺铭沉转身朝大门走,说道:“应该是送餐的。”

  在浴室里耽搁了一会,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后厨比预计时间早了十分钟做完了所有菜。

  贺铭沉帮着服务生将菜摆上了桌,东西太多,来了两名服务生,其中一位女服务生在看到贺铭沉的第一眼便懵了,她昨天来给纪敛送过餐,知道这是纪敛的房间,可纪敛房间怎么会出现一个陌生男人,而且还长得那么高那么帅,这绝对不是经纪人或者助理。

  作为纪敛的粉丝,她对纪敛的近况再清楚不过,纪敛现在没有经纪人,身边也没个助理。

  这男人是纪敛的朋友?

  她一边端着盘子上桌,一边偷偷打量贺铭沉。

  这颜值真是绝了,果然帅哥都喜欢跟帅哥玩吗?

  贺铭沉知道这两名服务生都在打量他,他丝毫没有避讳的打算。

  节目组在订这家酒店之前,肯定是跟酒店的经理打好了招呼的,酒店的工作人员绝对不会暴露艺人们的隐私,所以他才能放心在陌生人面前露脸。

  菜全部摆上了桌,贺铭沉冲还在发懵的两名服务生笑了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两人回过神来,羞窘地对贺铭沉说了声“慢用”,推着餐桌,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真是丢脸死了,这要是换个脾气差点的,绝对要给她们打差评了。

  女服务生出门前,又往门内看了一眼,这一眼,她发现了一个重点。

  门被同事合上了,同事拍拍她的肩膀,打趣道:“醒醒啦,看帅哥看呆啦?你不是纪敛的粉丝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

  “不是……”女服务生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大惊道,“你看到他手上戴着的手链没。”

  同事疑惑道:“什么手链啊?”

  女服务生捧住自己的脸,使劲摇晃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绝对没看错,我对那条手链印象深刻!”

  毕竟它真的丑到粉丝都要为纪敛的审美脱粉的程度。

  “不过是一条手链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同事不以为意。

  女服务生:“那不是一条普通的手链!”

  毕竟它丑的触目惊心,只要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

  女服务生:“那是纪敛买来送给点点他爸的!”

  同事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刚才那男的是纪敛的对象?”

  女服务生重重点头。

  这个房间是纪敛的,能跟纪敛待在一起,又戴着纪敛买的手链的人,只有纪敛的对象了。

  “我草,纪敛的对象长那么帅的吗!”同事惊了。

  女服务生:“啊啊啊啊我现在好想爆料啊,好想告诉那些乱嚼舌根的黑子们,我们小敛才没有嫁给老男人呢!我们小敛是人生赢家!以前我觉得没人能配的上我们小敛,但看到那男人我就释然了,小敛对象那长相,那身高气质,哪哪都配的上我们小敛,最重要的是他很有礼貌诶,我们小敛跟他在一起不亏!而且,你看到他身材没,感觉是常年健身的,我看他长得就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我昨天给小敛送餐的时候,看到小敛很累,我以为小敛是拍戏累的,现在我明白了原因。”

  两人在一起多年,同事立马就连上了女服务生的脑回路:“你这样说我就懂了,怪不得纪敛会点那么多菜,这的确得要大补一下,感觉纪敛对象狠起来是能把纪敛怼进床头板的……”

  这家酒店旁边就是影视基地,每天都会接待很多艺人们,酒店开了几十年,当初的装修设备都是最好的,到现在也已经老化了,酒店最好的房间,隔音效果虽然不差,但就一墙之隔,想要听清走廊外的人说什么,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那两人因为发现了纪敛的秘密而欣喜,讨论的热烈,压根没注意控制音量。

  她们的对话毫无障碍地飘进了纪敛和贺铭沉的耳里。

  贺铭沉听得一阵头昏脑热,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活到这个年纪,一些谈恋爱才能明白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那两人没有明说,贺铭沉却听懂了。

  他捂住下半张脸,脑子懵懵的,一想到那些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就热得不行。

  房间的暖气也没开特别大,他全身都起了燥热。

  纪敛的重点跟贺铭沉不一样,他的关注点在贺铭沉的手腕上。

  那两人不说,纪敛都没发现,贺铭沉的左手戴着他送的那条手链,白色的爱心水晶在光下泛着劣质的光,却仍能刺痛纪敛的眼睛。

  纪敛脑中飞过了成群的乌鸦,无语将他淹没了。

  贺先生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东西啊。

  让谈一个项目就是八位数起步的总裁戴这么幼稚的东西,纪敛突然升起了一股罪恶感。

  说是给纪敛的礼物,贺笙也很喜欢小仓鼠,吃饭的时候,他将仓鼠笼子放在了桌上,就着仓鼠下饭。

  金黄的小仓鼠缩在自己的窝里一动不动,突然来到陌生环境,又见到两个陌生人,它似乎受到了巨大惊吓,都不敢出自己的小窝。

  “小爸,小仓鼠要吃什么呀?”贺笙指了指自己的小碗,“我的饭能给小仓鼠吃吗?”

  纪敛脑中迅速闪过了密密麻麻蠕动的巨型虫子和被撕成肉条的野兽们。

  末世食物紧缺,敢挑食就要做好死亡的准备,因此,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可以吃。

  仓鼠点点的食物就是这些,不过,它知道纪敛挑食,愿意惯着纪敛毛病,每次打猎回来,都会给纪敛带好不容易找到的浆果,肉类也会烤熟才给纪敛吃。

  很多人说,长大了才懂得感激父母的好。

  纪敛从不愿意承认仓鼠点点是他的爸爸,却也没了感激那只仓鼠的机会。

  纪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声道:“小仓鼠喜欢吃五谷杂粮,也可以吃坚果水果。”

  贺笙又问:“五谷杂粮是什么?”

  贺铭沉看出了纪敛的不对劲,开口替纪敛解释了。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三个人还是把满桌的菜吃得精光。

  贺铭沉把桌上的空盘收拾完后,纪敛依旧站在落地窗前发呆,从贺铭沉提出自己来收拾的时候,纪敛就站在那里了,他似乎被窗外的夜景吸引的入了迷,贺铭沉站在他身边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发现。

  “在想什么?”

  纪敛回过神来,看清来人,低声唤道:“贺先生。”

  却没回答贺铭沉的问题。

  贺铭沉抬手,手悬在半空,问道:“纪敛,我能抱抱你吗?”

  纪敛眼中闪过诧异:“为什么要抱我?”

  贺铭沉:“我觉得,抱抱你的话,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贺铭沉的眼里闪烁着灯光的影子,这一瞬间,纪敛觉得自己被贺铭沉完全看穿了。

  他满是心悸,睫毛无助地颤了好几下,贺铭沉没有出声,却用沉默在跟他对峙,固执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晌后,纪敛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出声,而是用拥抱代替了回答。

  猝不及防被纪敛抱住,贺铭沉有些惊讶。

  在纪敛抱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张开了手,给了纪敛抱住他腰的空隙。

  纪敛的额头抵上他的肩膀,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动作小心地回抱住纪敛,下巴抵在纪敛的发顶,轻轻地拍抚着纪敛的脊背。

  怀中的纪敛的腰背一僵,在他轻柔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了下来。

  纪敛闭上双眼,感受着贺铭沉的气息将自己笼罩,贺铭沉的大掌似乎带着魔力,将他因为想起那段记忆而产生的悲伤一点一点给抚平了。

  他又发现了贺铭沉的一个优点——体贴。

  他很感谢贺铭沉的沉默,没有追问他反常的原因。

  这种时刻,贺铭沉温暖的拥抱,比一切语言安慰都要来得有效。

  良久后,确定纪敛的情绪平静下来,贺铭沉才出声:“如果这份礼物会让你难过的话,我想换一件礼物再送给你,我会给仓鼠找到一个靠谱的新主人的。”

  纪敛摇摇头,抓紧了贺铭沉的衣服,嗓音闷闷的:“不用,我很喜欢,贺笙也很喜欢,贺先生,送给我的礼物就不要收回了,我想要它。”

  贺铭沉笑了:“好,听你的。”

  -

  纪敛发呆的时候,贺笙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家伙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小手还紧紧抓着笼子的边角。

  小仓鼠适应了新环境和新主人,终于肯从小窝里钻出来了,在贺笙睡得无知无觉时,小仓鼠钻到了贺笙手边,抱住了贺笙伸进来的食指,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没有上嘴咬,只抱着不放。

  纪敛靠近时,小仓鼠不像初见时那么害怕纪敛了,它还是用那对豆豆眼呆呆地看着纪敛,呆萌的模样惹得纪敛想笑。不过,纪敛强忍笑意,板起脸来戳了戳笼子。

  小仓鼠吓了一跳,快速松开了贺笙的手指,呲溜一下又钻回了它的小窝里,它的脑袋死死怼着墙壁,冲纪敛露出了圆滚滚的小屁股,胖乎乎的小身体不停发着抖,成功被纪敛吓到了。

  恶作剧成功。

  纪敛盯着那一颤一颤的短小尾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了贺笙的安全考虑,还是得换个缝隙小点的笼子,免得贺笙再把手指戳进笼子里。

  仓鼠看着温顺,发怒起来也是很危险的。

  纪敛小心翼翼抽出贺笙的手指,将笼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样,贺笙醒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我去洗澡了。”贺铭沉进浴室前,跟纪敛提了一句,“萧助理等会会给我送衣服,小敛,到时候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这个套房虽然有两个房间,但只有一个浴室。

  贺铭沉匆忙赶过来,没有带换洗衣服。

  纪敛:“好。”

  浴室关门声响起,这一声仿佛撞开了纪敛好不容易重塑起来的心底防线,他又想起了跟贺铭沉在浴室里的场景。

  贺铭沉的拥抱似乎还没离去,贺铭沉的体温还在熨烫着他,让他全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纪敛捂住自己跳得厉害的胸口,从他主动拥抱贺铭沉开始,心跳的频率就开始不规律了。

  他以前也主动拥抱过贺铭沉,跟那时平静的心境不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贺铭沉在浴室里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门开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里外的温差。

  寒冷扑面袭来,在看到门口蹲着的纪敛时,熟悉的热意又顷刻将他包裹了。

  “怎么蹲在这?”

  纪敛抬起头,脸颊泛起诡异的红,他拉住贺铭沉的手,声音有些可怜,还带着无助:“贺先生,我没力气了。”

  贺铭沉急忙蹲下,扶住纪敛的肩膀,担忧道:“哪里不舒服吗?是吃坏了肚子吗?”

  纪敛摇摇头,那种奇怪感不是用语言就能形容的。

  再次跟贺铭沉接触的时候,这种感觉扩大了百倍千倍,他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那是怎么了?”贺铭沉摸了摸纪敛的额头,体温是正常的,他的手又转移到了纪敛通红的脸颊,这次明显感觉到了温度差,他不确定纪敛是发烧了还是没发烧。

  “我找找温度计。”贺铭沉刚起身,被纪敛牵住的那只手还没抽出,反被纪敛握紧了,他顿住,低头看向可怜兮兮的纪敛。

  “贺先生,我变得好奇怪,”纪敛眨眨眼,眨不碎眼里的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从抱着你之后,我的心跳就好快,怎么都停不下来,贺先生,我是不是快死了?”

  眼前笨拙到连答案都猜不出来的家伙,却能坦诚自己的内心,贺铭沉不知道该说纪敛笨还是太聪明了。

  贺铭沉重新蹲下,掌心覆上纪敛的左颊。

  好卑鄙。

  迟迟不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可又用这样的表情蛊惑他。

  纪敛可真是一个小混蛋。

  贺铭沉藏着私心,不愿意做那个诱导纪敛回答的人,他想让纪敛自己彻底领悟,再将答案告诉他。

  贺铭沉没有帮纪敛解释心跳过快的原因,而是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纪敛脸颊发烫,诚实道:“想你。”

  贺铭沉:“……”

  贺铭沉呼吸加重,真的被纪敛无知无觉的引诱给打败了。

  他强忍下心头的躁动,反过来诱哄眼前的坏孩子:“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纪敛开始认真思考起贺铭沉的问题。

  贺铭沉的嗓音比纪敛听过的每一次都要温柔,一步步引导着纪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想要跟我说什么吗?”

  纪敛的眼中蒙上迷茫。

  贺铭沉耐心十足,继续发问:“或者,你想对我做什么?”

  纪敛恍惚了一瞬,握紧了贺铭沉的手,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却将问题抛给了贺铭沉。

  “贺先生,你现在还想亲我吗?”

  他明白了。

  他蹲在这里等着贺铭沉,是想要修改贺铭沉那个问题的答案的。

  ——我可以亲这里吗?

  现在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