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们回来得很晚,早上起来时已经快到中午,谢沥在客栈老板的建议下开车去了苗寨,说那边下午有表演,晚上还有篝火晚会。

  在黎浔这种寨子很多,有几个和旅游团签了协议游客爆满,基本上体验不到真正的民俗风情,他们今天去的那个商业开发比较晚,虽然远了点,但去那儿的基本上都是自由散客,更能体验苗疆文化。

  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感觉绕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才到灵南苗寨。寨子里一层层的吊脚楼,飞檐翘角勾破天空,比黎浔古城里的还要壮观,是谢沥从未见过的风景。

  停好车就有两个穿苗服的姑娘走了过来,引领他们去买门票的地方,这边门票三十块一个人,看表演和篝火晚会都不用再单独买票,比许多商业化的寨子要便宜许多。

  谢沥带着松奚到了寨子里,有很多穿着苗服的村民在路上有说有笑地走着,头上和脖子上的银饰晃荡荡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和他们爽朗的笑声一起飘荡在风里。

  这时有个穿苗服的女孩走了过来,微微扬起下巴笑着用苗语对谢沥说了一串话,谢沥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她。

  “什么?”

  女孩旁边的同伴们都捂嘴偷笑,另一个苗族女孩替她翻译,“我朋友说你长得很帅,今晚篝火晚会要不要和她一起。”

  谢沥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女人缘还不错,但这么直白奔放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正准备回绝时,旁边的松奚先他一步拉过他的胳膊,不满道:“走。”

  几个女孩盯着松奚看了两眼,目光又转回到谢沥身上,“答不答应撒!”

  “不好意思,我朋友现在想去吃饭了,晚上到了篝火晚会再说吧。”谢沥委婉回绝了她们,被松奚拉拉扯扯往前走。

  “那晚上等你!”苗族姑娘对着谢沥的背影喊道,接着又是一片欢快的笑声,根本没有被回绝的挫败。

  “你干什么?”谢沥甩开他。

  松奚绷着一张脸,“不去!”

  “是不去,可总得和别人说清楚,直接走不礼貌。”谢沥感觉小臂都被松奚捏痛了,小傻子力气还挺大。

  “不喜欢。”松奚回头瞪了他们远去的背影一眼。

  谢沥不理解:“小姑娘怎么招你惹你了,就不喜欢。”

  松奚沉着脸不说话。他本来就长得艳丽张扬,平时说话开心时神情不太受控制,还是能让人察觉到智力不正常。但此时此时刻嘴角微微紧绷下垂,冷下脸来的模样有些阴郁和凶狠,像一条花纹漂亮的毒蛇,让谢沥背脊微微发凉,恍惚中差点忘了他是个傻子。

  “行了,用这眼神盯谁呢。”谢沥感到些许不适。

  松奚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映出一道阴影,声音软化下来:“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谢沥也不想去探究原因,“走吧,找店吃饭去。”

  他们找了一家苗民本家开的饭店,招呼他们的是店主的儿子,穿着一身绛紫色苗服,和松奚一样留着长头发,只不过辫着辫子懒懒地垂在白皙的颈边,上面还挂了一串银色的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的作响。

  “有客人,来一壶油茶。”年轻的苗族男人在店里喊了一声,接着转头笑着对谢沥两人说道,“坐窗边吧,那边风景好。”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朝下弯弯的像夜空的弦月,牙齿也白的晃眼。

  “想吃什么菜呀,我们本家特色酸汤鱼做的特别好,要不要尝尝?”姜郁问道。

  “行。”谢沥翻着菜单,点了点头。

  此时店里的服务员阿姨端着一壶茶过来,说道:“阿郁,你怎么来招呼客人了,还没去广场呀,今天不排练?”

  “要排!等会儿就去。”姜郁回答,又问谢沥,“你们一会儿去看表演吗?”

  “看,你是演员?”谢沥随口搭话。

  姜郁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点头,“嗯,我是舞蹈演员,下午要跳三个舞。”

  谢沥:“那赶紧去排练吧,我们点不了几个菜。”

  “那记得早点去,坐第一排,我是主舞。”姜郁突然把辫子上的那串铃铛解了下来,放到桌子上,“这个送你了!这顿算你们八折。”

  随即转头就走,谢沥这才反应过来,又被搭讪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女孩就算了,怎么男人也这么直接,果然是少数民族,真是热情奔放。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了松奚一眼,果不其然小傻子的脸又黑了。

  “又生气了?”

  松奚没理他,突然拿起那串铃铛从窗户扔了出去,说道:“不喜欢!”

  “干嘛呢?”谢沥没想到他气这么大,还在人家店里坐着就扔东西,估计那个男人还没走远。

  他赶紧跑出去,把那串铃铛捡了回来。

  松奚看他捡回来更气了,直接站起来喊道:“不喜欢!讨厌你!”然后跑了出去。

  谢沥觉得莫名其妙,他坐下来没追上去,松奚这举动有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去年华哥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不知道是哪家叛逆期出来混社会的小姐因为一场架就看上他了,找到华哥闹着让他介绍,大小姐追了他一个多月,他怀着试试的心态就答应了。没想到那大小姐三天两头闹脾气,摔碗摔门摔包,谢沥我行我素惯了,讨厌被管着,最后两人受不了彼此一拍两散。

  但松奚是个男人,还是个傻子,熟悉感就变得诡异起来。

  谢沥点好菜继续吃饭,心里那一丝担心被他掐断了,跑了就跑了吧,脾气合不来,一路带着自找罪受。

  吃完饭他直接去了表演的广场,这边游客不多,加上他早来了近一个小时,轻松地坐到了第一排空位。本以为那个苗族男人说的彩排是在广场上,没想到空无一人,大概是在别处。

  松奚已经离开了半个多小时,不知道有没有回饭店找他,他脑子不好估计走不到这边来。谢沥一边想着,一边犹豫要不要回饭店看看,很快四周就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离表演还差半个小时,前两排已经座无虚席,他不太好出去,决定算了,看完表演再回去。

  表演开始,开场舞就是姜郁,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谢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谢沥也点头回应。音乐响起,姜郁站在正中间,穿着苗服跳着欢快的舞蹈,四肢柔软的同时又充满力量,白皙的皮肤从绛紫中穿出来,在烈阳的照耀下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胡蝶。

  夏日高温,演员们很快就出了汗,谢沥能清晰地看见他们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并没有人露出焦虑烦躁的神色,依旧扬着灿烂地笑容向观众展现出最完美的效果。

  演出持续了一个小时,散场后谢沥随着人群出了广场,却被着急跑出来的姜郁叫住了。

  两人站到一旁阴凉处,姜郁问道:“怎么样?我跳的好不好?”

  谢沥见他头发都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不由自主心生敬佩,“很厉害。”

  “我叫姜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姜郁问道。

  “谢沥。”谢沥回答。

  “从哪儿过来玩的?”

  “江城。”

  “江城好玩吗?我还没去过呢。”姜郁看他,“可以加个微信吗?下次过去玩还能问问你。”

  谢沥挑眉,“不好意思,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姜郁无所谓,“没事,就加个微信。”

  谢沥突然想到什么,把那串铃铛拿出来,“这个还给你,我就不收了。”

  姜郁没接下,“这么绝情,朋友都不行。因为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他生气了是不是,当时看他表情就很讨厌我。”

  他是个傻子哪里懂这方面,谢沥没说出来。

  “不关他的事,你拿回去吧。”

  “行吧,那我能向你讨个礼物吗?”姜郁眨了眨眼。

  “什么?”话音刚落,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到他的脸颊上,温热稍纵即逝。

  谢沥皱眉看向他:“你...”

  “谢了。”姜郁弯了弯那双像月牙的眼睛,推了他一把,“那个漂亮男人来找你了,快去吧。”

  听到他的话,谢沥顺其目光看去,松奚果然在不远处愣愣地望着他们。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起回头和姜郁告别,发现对方已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