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晚上可以去找高泠，池静瞬间就不哭了，这些年轻人的心理活动真的不要太明显。
池千一不打算对她进行道德教育，过来人都明白，物极必反。
这种事处理好了其实也不是很严重。
“好了好了，爸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池千一启动引擎，重新出发。
池忠许住得偏，池千一不止一次提议他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家里也不是没这个条件。
偏偏池忠许就是不愿意，搞得池千一很费解。
“等会到爸那儿你不要绷着脸，听到没？”
池静十分不情愿地点头，表情却很是抗拒，“知道了知道了。”
“别光是嘴巴上说，他一个人住，多少有点孤独，我们做女儿的，其实陪他的时间不够多。”
“你就爱跟我说这些！又不是我不亲近他，是他不亲近我！”池静对池忠许好像有很大的意见，不知道为什么，父女俩总是有距离感。
“你试着多和他聊聊天，乖，听话了。”
池静不再顶嘴，算是听进去了，别人的话她不想听可以不听，但池千一的她不敢不听，毕竟姐姐的威严在那儿。
半小时后，抵达郊区别墅，两姐妹从车上下来。天已经黑了，屋里被暖光填满，那栋楼房像是落在黑夜里的一颗橙橘。
池千一先进的门，池静跟在身后。
池忠许还在厨房忙，烹饪是他的爱好之一，每次父女三人吃饭他都要做一大桌菜。
“爸，回来了。”池千一换好鞋，嗅到香味，探出脑袋问他：“你在做什么啊，好香。”
那边传来一道厚沉的声音：“清蒸鲈鱼。”紧接着是刀尖落在菜板上的声音，“你妹呢？”
“来了来了。”
池千一给了池静一个眼神，池静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爸。
厨房里的人低低地应了声，甚至没有转身看两人。但池千一早就习惯了，池静更不用说，只要不和池忠许交流，什么都好说。
两人到沙发那边坐着看电视，池静拿着遥控准备看最近很火的综艺。
池千一没管她，拿着手机给左郁发消息，问左郁吃晚饭没有。
左郁那边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是一碗面条，池千一认出来了，就是出了学校门口的第一家。
【晚饭就吃面条呀？】
【吃这个方便。】
【过几天我回来给你做大餐。】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
好一会儿左郁才回复，内容相当简单：
【好。】
池千一盯着左郁的头像发呆，她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得明天就把年过完，然后飞回B市去。
身旁的池静突然出声：“姐，这是什么啊？”
池静拿着遥控，指着电视屏幕上的历史观看记录。
是几部电影，名字值得推敲：《断背山》、《霸王别姬》、《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清一色全是男同电影。
两人都愣了一下。
“爸平常在家看这个？”池静压着声音说，还不忘朝厨房的方向看去，池忠许并未发觉。
连池千一都在皱眉头，“不应该吧，他一个老直男，怎么可能集中密集地看这些电影，而且感觉是年轻人会看的。”
池静发出灵魂拷问：“不是他那是谁啊？”
两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瞪眼，眸光里闪烁的困惑很明显。
池千一：“不可能，不是的。”
池静：“那说不定的啊，爸他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池忠许端着一盘清蒸鲈鱼从厨房里走出来。
刚好看到这一幕，三人视线碰撞，气氛瞬间就尴尬起来了。
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池静紧紧攥住池千一的大腿，大气不敢出一口。
倒是池忠许先开的口，“过来吃饭了。”他瞥了一眼电视屏幕，草草说了句：“最近做些课题研究，需要看一点。”
两姐妹都松了口气，原来是课题研究，看来的确是想太多了，仔细想想也对，池忠许怎么可能是个基？孩子都有俩了！！！
看着池忠许手里端的菜，倒是真的饿了，抛下那些有的没的，三人上桌开始吃饭。
菜的味道是不错，但池忠许总是免不了喜欢唠叨几句，说来说去还是池千一谈恋爱结婚的事。
“上次那个张旻龙——”
池千一提前打断他：“爸，我和他很少联系了。”
“他各方面条件和你都合适，而且人家对你也不错，怎么就不联系了？”
“没感觉，朝那方面发展不了。”
池忠许抿了一块鱼肉，抽了张纸擦嘴，正色道：“那你二十七八是不是也该想想谈恋爱的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有喜欢的了，但是还在发展中。”
听到这儿，池忠许才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发展，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也不错。”
话题已经到这儿，池千一灵光一闪，刚刚池忠许不是说他最近在研究课题么？既然和同性恋有关，是不是可以探探池忠许的口风？
说问就问。
“爸，你最近在研究同性恋的话题？”
池忠许却回答得很含糊：“随便看看，原本准备选这个的，但是觉得不合适，还是取消了。”
“那你对同性恋有什么意见吗？”池千一心虚地打了个比方，“比如，我是同性恋。”
话一出口，连一直埋头吃饭的池静也抬眼去看池忠许，似乎对他的看法好奇又在意。
池忠许明显顿了一下，估计没想到池千一会问他这个问题，他那严谨不苟的表情有轻微的松懈，张嘴想说，话又咽了回去，顿了几秒，才又恢复长辈的威严。
“同性恋？不支持但也不反对。”他看看池千一又看看池静，强调：“但我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是，只要你们不是就可以，别人家的我没意见。”
听起来好像有点儿道理，但其实仔细想想是完全没道理的。
允许别人家的孩子是，但自己家的孩子不可以是，其实就是歧视。
在这之前，池千一还是抱着一点期望，想着池中许既然都已经研究这个话题，会不会思想更开放一些，不过好像他的想法和大部分家长也差不到哪儿去，是相当保守的状态。
池千一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
“好吧，吃饭吧。”
饭后，池静因着想要见高泠，多次暗示池千一早点走。
池忠许也没留两人的意思，于是也没久待。
从别墅出来，憋了好久的池静忍不住吐槽：“爸他就是一个双标加老顽固！”
“也不能这么说。”池千一成熟一些，考虑的事情更全面一些，解释道：“爸他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所以我们暂时都不要出柜，听到没？”
池静不情不愿点头，“听到了。”话锋一转：“今晚能见到高老师吗？”
“噢，刚刚发过消息给她了，她说她今晚没空，说是改天可以。”
池静眼神瞬间黯淡，“唉，我还以为今晚就可以。”
“那没办法，她发消息说晚点要出去，改天再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晚上九点，池千一带着池静回家，放假过后，池静基本上是住池千一家。
刚到家没多久的池静显得反常，明显心不在焉的。
“姐，我出去一趟！”
“都九点了你去哪？！！”
“我朋友在楼下等我，我们出去聊聊天。”池静已经到玄关穿鞋，“我十点就回来！”
“不是，你哪个朋友啊？这么晚了不安全！”
池千一话还没问完，池静啪嗒一声已经关了门，溜得飞快。
从家里跑出来的池静并没有去找所谓的朋友，而是独自一人去了教师公寓——高老师家的方向。
一路上她心脏忍不住狂跳，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相当疯狂的事。
明明知道见到高泠的概率很低，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去试试。
一路直奔教师公寓，才放假几天，宿舍已经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大概是该回家的都回家了。
池静轻车熟路绕到高泠家门口，临敲门前却开始犯难了。
她在想，会不会打搅到高老师？自从上次暑假补课之后高老师好像就在刻意疏远她，现在又主动找上去，会不会很厚脸皮？
正犹豫着，门却突然打开了，池静猝不及防，高泠一只脚已经踏了出来，她一出来，两人目光便撞在一起。
毫无防备，池静紧张得下意识后挪了一小步，硬着头皮打招呼：“高老师。”
高泠压下心里的意外，“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池静吓得有点结巴，她来的时候勇猛，其实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也没想到高泠会突然从里面出来，一时之间陷入窘迫，突然有些语结。
高泠垂眸去看她，女孩子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心里活动其实很明显的，像池静这样的更不用说。
高泠当然知道她的心思，高泠当然明白，这也是她一直避开池静的原因。
她无法心安理得去接受池静的喜欢，抛开师生层面不说，就从当初左郁把池静介绍给她补课这一点，高泠觉得自己就不可能越界。
至于其它的，她又多看了池静一眼，眸光里的情绪一闪而过。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那——”高泠没把话说完，可池静却已经理解到她话里的意思。
高老师肯定想说，你没事干嘛来找我。
“也没什么，我先走了。”池静转过身准备逃，高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跑。
“跑什么？”
池静稍稍挣了一下，奈何感受到高泠掌心的温度，浑身一下就没了力气。
紧张又害怕，还带着一点无法压制的悸动。
“来都来了，跑什么？”高泠又重复了一遍。
池静就像被老鹰捉住的小鸡，又惊又怕。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干嘛？”
高泠地目光很有穿透力，言语和表情又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性。
搞得池静相当紧张，愣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嗯？”
“高老师，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呢？”
“我就要哭了。”
高泠：“……”
下一秒便赶紧松了手。
两人站在楼梯间，池静低着头不说话。
“女孩子大晚上的到处跑会有安全隐患。”
池静闷声应她：“嗯，知道。”
“所以你来干嘛？”
“我想着一阵子没看到你了。”
“然后呢？”
“然后我、我……”池静低下头，盯着高泠的鞋，却不敢抬眼看她。
太紧张了，不见的时候想，见了又像个结巴。
“你什么？”
“我想见你！”池静抬眼，目光里有怯懦，但更多的是勇气，“我想看到你，等不到明天了。”
高泠愣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她像是没有听到池静在说什么，或者说是在刻意跳过话题。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感觉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黏人精，特别烦的那种。”
还是第一次听池静说这些话，高泠陷入无限的自责。是她给了池静幻想，是她把池静带偏的，池静现在会这样，她也有很大的责任。
可同时高泠也是迷茫的，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有的，不要多想，我送你回去。”
“不要。”池静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一双眼逐渐泛红，却没了先前的胆怯，反而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她直勾勾看着高泠，言语坚定：“高老师，你知道的，对不对？”
高泠一声长叹。
“嗯。”
“我喜欢你，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高泠保持沉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道德上应该做的选择很明显，但内心却是不愿意伤害池静的，抛开其他层面来说，她挺喜欢池静这样的女孩子的，和她待在一起生活充满了快乐，她总是有很多鬼点子逗人开心。
高泠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这样愉悦的相处过。
她承认，给池静补课的那个暑假她很开心。
但没想到有的东西悄然变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高泠也很迷茫，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关系。
“池静，你还年轻，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池静却不苟同，一脸认真地回答：“高老师，你说我还年轻，难道你很老吗？你也不过二十七八，我今年已经十九岁，我成年了，我是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人了，而且，我们之间年龄差距不大。”
高泠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脑袋一时间有点懵。
池静先发制人，接着说：“别说什么师生恋，你是给我补了课，我可以叫你一声老师，但其实最开始更把你当成姐姐，认真来说，我们还算不上师生。”
高泠：“......”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能辩？
“你不理我，疏远我，我很伤心。”池静上前一步，主动搂住了高泠。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高泠感到局促，女孩子身上的香味钻进她的鼻腔里，让她有几秒钟的恍惚。
恍惚到差点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而且——”
“好了。”高泠打断她，“我们先不说这个。”
高泠抬起手揉揉眉头，发现自己好像暂时没法对池静狠心起来，这是最可怕的。
“那我可以抱抱你嘛？”池静抬眼去看高泠，贪婪地将她的面容记忆在脑袋里，说话软绵绵的，是很明显的撒娇。
高泠僵在原地，推开也不是，回应也不是，有点难堪。
“嗯？高老师，我可以抱抱你嘛？”
“你不是正抱着的吗？”
池静手里的力道紧了一些，贴在高泠怀里蹭了蹭，“那你的意思就是可以抱了。”
高泠：“......”
怎么办？有点难办。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主cp出场啊，今天浅写一下副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