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以后,天气逐渐转凉,半夜又下了雨。杨又明早晨起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天气大幅度降温。
吴阿姨把冬季校服和薄线衫翻出来,放在他的床头。
吃过早餐,临出门时吴阿姨又塞了一盒热牛奶到他手里,殷切的嘱咐道:“到了学校别偷懒,我之前听小吴说你嫌麻烦不带伞,雨虽然不大,但是现在天气多冷啊,淋雨容易感冒,一定要把车里备的伞带去教室……”
“知道啦知道啦!”杨又明怕吴阿姨还要絮叨,捞起书包就朝车库走。
“这孩子……”吴阿姨在他身后继续提醒他,“别忘了,听到没有!”
杨又明没回头,抬起手臂挥了挥,示意她放心。
司机送杨又明到校门口的时候,绵绵密密的细雨还在下,司机回过头把伞递给他。
杨又明这次没敢嫌麻烦,怕司机回去告状,下车撑了伞。
寒风夹着细雨吹过来,钻进杨又明半开的领口,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焦黄的枯叶被雨打湿沾了一层在地上。杨又明意识到,冬天真的要来了。
他到教室的时候,早读课还没开始,但是程锦已经坐在凳子上背英语单词了。
看到头发湿润,还穿着夏季短袖校服的人,杨又明眉心紧拧,走过去将还有热度的牛奶放到他的英语书上。
单词被牛奶盒挡住,清朗的背诵声戛然而止,程锦掀起眼皮,把视线从盒子上移开,直直的看向杨又明。
“给你的。”杨又明解释,然后又问道,“你头发怎么湿了,冬季校服没发吗?”
“谢谢。”程锦顿了一下说,“发了,两件都打湿了,暂时穿不了。”
两件校服都穿不了,连着头发也是湿的,云华什么时候破败到学生宿舍楼开始漏雨了?想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可是程锦看起来并不愿多说。
杨又明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看着他沾湿到一起的头发,裸露在外的手臂,眉心拧得更紧了。
杨又明“唰”地一声扯下拉链,把校服外套直接脱下来塞到程锦怀里,“你穿上。”
刚刚脱下来的外套还带着人体的温度,手臂皮肤接触的部位滋生出一股暖意。程锦第一时间竟然没舍得丢开,他拢了拢,把衣服顺整齐递回去,“你穿吧,我不冷,等会儿有老师检查。”
杨又明没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傻,不穿校服就不穿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天气这么冷,你看谁还穿短袖啊。”
他平时虽然也热心肠,但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眼巴巴凑上去做好事,这样强硬的塞衣服更不可能发生。今天脑袋一热,还是第一次。
杨又明一口气说完,接触到程锦错愕发怔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已越界了,正犹豫着怎么找补,“那个,我——”
就听程锦突然说:“谢谢,可能要下午才能还你了。”
校服很新,也很干净,程锦套在身上,就闻到像是阳光一样清新的味道,很好闻,和他用的劣质肥皂香气完全不同。
杨又明觑了一眼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生气,才试探性的说:“不用谢,你不用急着还。你怎么总说谢谢,我们不是朋友吗?”
程锦闻言看着杨又明又陷入了愣怔,不管是邀请他出去玩,还是义无反顾的保护他,送他牛奶,这些直白的示好和善意对程锦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体验。
让他措手不及,不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已可以拿什么回报。
他和杨又明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败在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里。
淡漠的眉目软化了几分,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嗯,那我不客气了。”xl
这个点头的动作幅度十分微小,但程锦确实承认他们是比同学关系更亲密友好的朋友了,杨又明眯缝着眼睛笑了笑,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欢快。
早自习快开始了,陆陆续续有人往教室里走,杨又明把早读课要用的书拿出来摊开。
程锦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到单词上,牛奶被他放到桌面的右上角,杨又明指了指桌上的牛奶提醒他:“趁还没上课把牛奶喝了吧,热的,喝了暖和。”
程锦张了张嘴,想到刚刚的对话,到嘴里的“谢谢”两个字又咽了回去,轻声应了一声“好”。
杨又明看在眼里,嘴角弧度愈加飞扬。
“热牛奶?”李佳航背着书包从外面进来,两眼放光的盯着杨又明,“哥,明哥,还有吗?”
“没有……”杨又明转过头跟李佳航说话时,越过他的肩头,目光突然停顿了一下。
注意到从门口进来的冯建,只见他原本平静的表情在看到程锦身上的校服时微微一顿,显得似是十分意外。
而目光撞上一旁的杨又明时,冯建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目光游移,虚闪几下竟躲开了。
“今天早上我睡过头了,没来得及吃饭,饿死我了。”李佳航把书包甩到桌子上,摸了摸肚子。×?
杨又明神态自若的收回视线,对李佳航说:“就一盒,没多的,要喝一会儿买去。”说完他注意到程锦犹豫的表情,又对程锦补充道,“你喝你的,不用管他,上完早自习我陪他去买早餐。”
程锦抿了抿嘴唇,“嗯”了一声,没再客气,把吸管插了进去。
李佳航兴许是太饿了,满脑子都惦记着去食堂和超市的事情,一节早自习坐立难安,一会儿趴,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又转个身,像一只多动的猴子。
老胡贴着窗户站在走廊朝里看,皱眉摇了摇头,就见杨又明用笔头戳了戳他的后背,说了一句什么,前面的人转过头看了一眼,立刻坐端正了。老胡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座位调得不错。
“李佳航,你身上长虱子啦,你自已回头看看程锦的本子,他还怎么默写?”杨又明和程锦正在互相默写单词和短语。
李佳航愣愣的转过头,去盯程锦的本子,他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愧是学霸,英文单词都写得这么漂亮整齐。
可再仔细一看,好几个单词写到一半都出现了恶作剧似的黑点和划痕,他顿时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学霸,不好意思啊,我不动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教室外的宋老师来一班巡班的时候正好看到老胡站在窗口笑,她也跟着凑过来往里瞧,看了一圈儿满意的点头道:“今天我有三个班都是英语早读,还怕他们不自觉,咱们一班还行,大部分人都挺自觉的。”
“嗯,我也是担心调完座位出岔子,所以特意来看看,现在看效果还行。”
宋老师顺着他的目光落到程锦和杨又明身上,“年级第一和第二安排坐一起,这样压力会不会太大了?”
“杨又明这孩子聪明,就是放在学习上的心思怕只用了七八成,进步空间还很大,得有人刺激刺激他。”老胡顿了顿又说,“程锦这孩子努力、踏实,我教了这么多年书,没见过比他更自律的孩子了,但是性格太独,你看他课间从来不出去玩儿,和同学也没什么交流……”
宋老师唏嘘的点点头,“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家庭……”
老胡看着窗户里面的剪影,叹了口气,“他们两个放在一起,看看能不能互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