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适?合适?霍望和他结婚真就是因为合适?
无意中听墙角, 却听到霍望亲口承认与他结婚只是因为合适!时疏一大脑“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合适,心彻底凉了半截。
婚后这么长时间的相处, 关系慢慢转变。
他还以为, 以为霍望对他或多或少有点感情,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句合适, 道出这段婚姻的缘由。
天堂掉到地狱不过如此。
什么狗屁追求, 假意暧昧,虚假的套路, 人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连套路都是哄小孩似的蹩脚, 让他一眼看穿。
火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时疏一将霍望做的一切全盘否定, 他只知道, 霍望根本不喜欢他, 结婚只是因为合适……
思维无限发散, 时疏一心情差到了极点, 只给许向彤发了条微信道歉, 手机关机,一个人开车离开。
跑车疾驰在路上, 时疏一手握方向盘, 专注地盯着前方路面。
一气之下跑出来,他却有种不知去往何处的茫然感。
好好的中秋佳节,好好的心情, 被人一句话全毁了。
时疏一开始后悔了, 他当初为什么要信心满满地踏入这场陷阱, 还自以为是认为能拿捏霍望,会让霍望喜欢上他。
可笑至极。
漫无目的的围着护城河开了一圈,时疏一平复了一下心情,调转车头,按原计划,独自一人驱车前往乡下。
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老人也应当前去探望。
嘲笑胥思源,成为胥思源。
时疏一没有心情回家换车,索性直接开着跑车驶上乡间土路。
乡下的秋意更浓,田野里金黄的稻谷随秋风摇曳,乡间小路两旁,绿油油的蔬菜生机盎然,果树缀满丰收的果实,清新的空气弥漫着阵阵泥土的芬芳。
美景当前却无心欣赏。
开了一个多小时,时疏一透过车窗远远看了一眼爷爷家的房子。可就在这时,行驶中的跑车忽然一阵颠簸,然后只听“哐当”一声,跑车骤然停在土路中央。
土路车速不算快,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把时疏一吓得够呛。
声音是从车底传出来的,他停好车,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时疏一趴在地上一看,路中央不知从哪滚来一块硕大的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卡住跑车低矮的底盘。
时疏一憋着一肚子火气,随手在路边捡了一根木棍,半跪在地上,伸长木棍试图将底盘下面的石头挪开。
折腾了近十分钟,凹凸不平的石头纹丝不动。
时疏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衣服上,一身黄泥灰,像在泥地里打了滚似的,脏兮兮的,十分狼狈。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下,时疏一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找人帮忙,只能拿出手机开机,拨打拖车救援电话。
与拖车公司说明状况和车辆位置,时疏一挂断电话,余光扫过微信一串红点,他没有任何犹豫,重新摁下关机键。
乡下位置偏远,拖车抵达也需要时间。
时疏一不想干等着,从车里拿出给爷爷准备的茶叶和月饼,徒步赶往爷爷家。
二十分钟后,农家小院外,一扇紧闭的铁门挡住了时疏一的去路。
爷爷不在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时疏一放下手中礼物,靠着院墙缓缓坐在黄土飞扬的泥地上。
手臂似乎成为他唯一的港湾,纤瘦青年蜷缩成一团,毛绒绒的脑袋埋进臂弯,发出一阵短促的,不太明显的哽咽。
身体随着抽泣轻轻颤动,沾染尘土的后颈渐渐泛红。
大概压抑得太久,豆大的泪珠顺着膝盖缝隙滚落,徐徐坠入地面。
时老爷子背着玉米从田里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自家备受宠爱的小孙子坐在墙角缩成一团,泥土蹭的哪哪都是,裹得像个泥人一般,又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肩膀不停耸动,哭得一抽一抽的。
哭到伤心处,连他走近也没有发觉。
“怎么了孩子?”时老爷子走到门口,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拿出钥匙。
一听到爷爷的声音,时疏一猛地抬起头。
愣了两三秒,他迟钝地回过神,慌忙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爷爷。
泥土与泪水混合,又被他两把抹开,时疏一清隽的小脸白一块,黑一块,像只花猫一样。
时老爷子当场看笑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目光,故意逗弄道:“一一,玩泥巴被你爸揍了?哭什么哭,回头爷爷帮你揍回去。”
开了句玩笑,老爷子拿起钥匙,打开院子铁门。
时疏一瘪着嘴从地上站起来,这会儿终于想起形象了,弯腰拍了拍裤腿的灰尘,又拍了拍屁股上的泥。
“路上车坏了,心情不好。”大门打开,时疏一拎起礼品袋跟在爷爷身后进门。
他脸色苍白,两眼通红,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时老爷子费老大劲儿才听清。
放下背篓,老爷子搬了两把凳子放在院子里。他先一步坐下,把另一张凳子放在时疏一身后,“坐吧。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
他不遗余力地调侃道:“车坏了在这哭?车碎了你都哭不出来。说吧,谁欺负我们一一了?爷爷帮你做主。”
“没人欺负。”时疏一坐在凳子上,微微叹了口气,颓丧着脑袋。整理好情绪,他将拎了一路的礼品盒放在爷爷面前,小声说道:“爷爷,提前祝您中秋节快乐。”
“哟,我们一一有心了。”时老爷子打开茶叶盒看了两眼,笑得合不拢嘴。不过稍一寻思,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沉默了一瞬,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向时疏一,“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霍家那小子呢?跟他吵架了?”
一提到霍望,时疏一通红的眼眶顿时蓄满泪水。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依旧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摇了摇头:“没吵。”
从小看着长大的人,老爷子哪能不了解。
他伸手拍了拍时疏一的肩膀,沉声安慰道:“疏一,不管你长到多少岁,你在爷爷这里永远是孩子。小孩子可以哭,可以闹,还可以在爷爷这里发泄情绪。”
时疏一强忍眼泪,嘴唇紧抿:“我都二十多岁了。”
“二十多岁怎么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什么不能哭不能闹的?”时老爷子叹了口气,继续道:“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跟你爸那个锯嘴葫芦一样。”
神经紧绷了一个下午,在最需要安慰、倾诉的时候听到这样一番话,时疏一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和委屈一并迸发出来。
他握着爷爷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将下午无意中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爷爷。
声泪俱下地说完,他抽抽噎噎的补充了一句:“他跟我结婚就没安好心,他根本不喜欢我。”
时老爷子听完沉默了许久,时疏一眼泪都擦干净了,还没等到他爷爷开口。
正当疑惑之际,时老爷子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时疏一诧异的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老爷子一本正经地问他:“疏一,你喜欢霍家小子?”
“不然呢。”时疏一低下头,别扭地嘟囔道:“不喜欢我干嘛要跟他结婚。”
“哈哈哈……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老爷子伸出手,用力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
时疏一捂住额头,眼神更加茫然:“什、什么意思?”
老爷子捋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地分析道:“你喜不喜欢他,我是真没看出来。包括你们匆忙结婚,我都没看出你的心意。倒是霍家小子,他对你可不是一般的上心呐。”
说到这老爷子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问道:“疏一,你以为那天霍老头坐着轮椅千里迢迢跑来真是为了祝寿啊?”
时疏一眨眨眼:“不然呢?”
老爷子:“那是霍家小子请来的说客!人家怕我这个老糊涂跟不上时代,接受不了你们两个男孩子在一起,特意来游说我呢!”
“浑小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老爷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人都还没追到,先跑我这来做思想工作。什么跟我讨要一个追求你的权利,这件事你不知情,就算我不同意也不要责怪你。”
说到这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我是那种多管闲事的糟老头吗?他想追求你得看你自己的意愿,我才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
老爷子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时疏一听得一愣一愣的,大脑完全宕机,整个人呆住。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风中凌乱的时疏一渐渐回过神。
竭力消化掉爷爷的话,他乱作一团的大脑开始运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霍望才刚刚和他提起“女朋友”的事,他们还没有回家见父母,他还没有入局,为他设下的套路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那个时候霍望带霍老爷子来征求他爷爷的同意做什么?
时疏一不是很能理解,但他隐约猜到了一点。
或许这个蹩脚的套路比他预想中的更早,霍望布局的同时为他铺了一条平坦的路。如果他愿意走上这条路,无论家庭还是其他,他永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毫无疑问,霍望把他保护得很好。
可……
“这也不能证明他喜欢我吧,”时疏一扭头看向爷爷,瘪瘪嘴:“他亲口说得合适,他和我结婚就是因为门当户对。”
老爷子闻言眉头一皱:“疏一,你是真傻还是不敢承认?他不喜欢你费这么老大劲儿图什么?门当户对?京市跟他门当户对的多少有几个吧?图你样貌好?图你是个男孩生不了?”
时疏一:“……”
老人家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时疏一没注意到的点,被爷爷一针见血的指出。
天色渐暗,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老爷子拍拍大腿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霍家两代单传,霍望是独子。他大费周章和你结婚,他们家可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答案近在眼前,与其坐在这自个儿琢磨,不如找他问一问。坐着玩儿吧,我做饭去咯。”
老爷子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起身离开,身影渐渐没入青瓦房,消失不见。时疏一独自坐在院子里,顶着花猫似的一张脸,托着腮陷入沉思。
事情还没琢磨明白,他看着夕阳忽地笑了一声。
好像跟霍望结婚之后,他总是在纠结这个纠结那个,变得优柔寡断、喜怒无常。好歹也是个富家小少爷,成天整得像一个深闺怨夫一样。
因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自信。
被人丢下一次后,他眼睛里始终有一粒沙子。
就像现在他又会想,如果霍望真的在意他,明知道他会来爷爷家,为什么不找……
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时疏一猛地站起身,大声与厨房里的爷爷打了个招呼,拔腿便往院子外面跑。
一边跑,他一边掏出手机开机。
屏幕刚刚亮起,一通陌生电话立马打了进来。
时疏一按下接听,对方一嗓子差点给他吼聋。
电话那头是拖车公司的人,人家半个小时前就到了地方。路上只看到车没看到人,没办法直接拖走,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还是关机,怨气比鬼还重。
时疏一承诺加钱后对方态度好了很多,不过对方依旧在催促他快点过去,因为路上已经堵了好几辆车。
什么情情爱爱净耽误事儿,时疏一尴尬得要命,恨不得化身四驱飞速抵达现场。
二十分钟的路程缩短到十分钟,时疏一气喘吁吁赶到时,正如拖车公司所说,本就不太宽敞的乡间小路——堵了整整一排,少说也有五六辆车。
其实不全然是时疏一的跑车背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停在跑车后面的庞然大物,没错,时疏一叫来的拖车将整条土路挡得严丝合缝。
毋庸置疑,转来转去还是时疏一的锅。
落日时分,又临近中秋,返乡的轿车被堵在路上,四周不时传来车主不耐烦的催促。围观的村民也越来越多,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鸣笛声,震耳欲聋。
时疏一硬着头皮走近,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旋即挡住了去路。
对方面色不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着脸道:“你就是车主?赶紧去跟后面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退到后边的岔路口去,不然现在拖车都没办法出去!”
时疏一微微一顿:“挨个儿去说?”
“不然呢,等着车从天上飞出去吗?”拖车司机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地将不满写在脸上。
自己犯的错自己担,时疏一也没想推卸责任,可这……
这就是真正的社死吗?他还不太想体会。
犹豫片刻,他正想和拖车司机商量再加点钱,让他们帮个忙,这时,一阵微风拂面,一股熟悉的檀木香隐隐夹杂在风中。
时疏一指尖微颤,似有察觉地缓缓抬起头。
嘈杂的人群中,那人迎着风向他走来。落日余晖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深邃的眸子溢出如烟霞般绚烂的光。
风好似更大了,黑色长风衣被晚风带起,衣袂翻飞,衣摆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