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时疏一开车把许向彤送回工作室,顺道把红包、月饼,以及礼物分发给工作室的老师和员工。
平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板, 可这个时候, 他绝对是深受年轻人喜爱的年轻老板。
假期管够, 红包分量足,月饼不再是“砖头”, 甚至还精心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礼品, 每一个点都狠狠戳中打工人的心。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时疏一感冒刚好, 没来得及安排小聚。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值饭点, 他索性鸽了与霍望约好的午餐,带上工作室员工在旁边聚德楼安排一顿简单而不失精致的午餐。
简单的小聚让节日氛围变得更浓, 不过时疏一没有待太久, 下午还要回乡下。勉强填饱肚子, 他结完账先走一步。
秋风拂过, 落叶飘零,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大地, 温暖而柔和。
银色跑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伴随“哐当”一声闷响回荡, 时疏一攥着钥匙,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蹦一跳的走向电梯口。
心情好运气也是极好,他刚刚走到电梯口, “叮铃”一声脆响传来, 平时得等个三五分钟的电梯恰好抵达负一楼。
厅门缓缓打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时疏一余光随意一瞥,没看清人。
他正想等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他一个踉跄便被带入男人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檀木香扑面而来,想都不用想,敢在霍氏大楼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会是谁。
“为什么不来陪我吃午饭?”
低沉的嗓音顷刻响起,时疏一抬头看去,只见男人近乎完美的眉眼,居然夹杂着一丝委屈。
时疏一缠住霍望的腰,埋在肩窝猛吸了一口,轻声回答道:“感冒耽误事了嘛,总要陪工作室的人聚一聚。择日不如撞日,你说是吧。”
“嗯。时老板忙,忙点好。”霍望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搂着时疏一略微倾身,指尖按下电梯楼层按钮。
电梯上行,时疏一自觉地从霍望怀里钻出来,看着他的脸,浅浅一笑:“怎么酸溜溜的?霍总好歹是当老板的人,怎么一点格局都没有。”
霍望摇摇头:“不要格局。”
“当老板不要格局要什么?”时疏一歪着脑袋问。
电梯抵达一楼,厅门打开。
霍望极为自然地牵起时疏一的手,迈出轿厢的前一秒,他扭头看向时疏一,压低了嗓音,唇间溢出一个字:“你。”
时疏一:“……”
感冒一同在家里待了两天,除了有点黏糊之外,时疏一明明感觉没有发生什么,可他和霍望之间的关系却又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具体哪变了他说不上来,但从他生病那天开始,霍望说话一句比一句肉麻,抱他、牵他的手更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弄得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咳,主要是不好拒绝!
人家堂堂一个总裁,当着下属的面被甩开手,那多没面子啊,绝对不是他时疏一不想拒绝。
一楼下电梯,一路走到霍氏总部园区外。
时疏一环顾四周,猛然回过神,“不对啊,你不是给我礼物吗?带我出来干嘛?”
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霍望的手,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礼物不在公司。”霍望步子没停,带着他走下台阶。
“那你叫我跑一趟!”时疏一嘴上埋怨,脚步诚实地跟上。没走出两步,他又甩了甩霍望的手,好奇地问:“欸,到底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别急,给我十分钟,带你去。”
……
霍氏总部坐落在锦平路,园区修建得早,这一片区域早已从当初偏远的城郊渐渐转变为集办公、商场、酒店、公寓为一体的综合性企业办公商圈。
周遭高楼大厦云集,繁茂的商圈不亚于市中心。
时疏一也不是第一次来,没觉得稀奇。
直到十分钟后,霍望带他在一幢崭新的写字楼楼下停下脚步。
高耸的大楼约三十层,楼体设计简洁而现代,线条流畅,有种现代建筑的美感。
外墙由玻璃幕墙构成,整洁透亮。秋日和煦的暖阳洒下,通透的玻璃宛如镜面,反射出耀光的光芒。
大白天的,刚过饭点,与周遭人来人往的大楼截然不同,这幢楼一个进出的人也没有,安静得过分诡异。
一阵秋风拂过,时疏一收回惊讶的目光,狐疑地看向身旁的霍望,忽然笑道:“霍望,中秋节送楼?你不会那么老套吧?”
霍望指尖微颤,轻轻“嗯”了一声:“是这么老套。”
时疏一:“……”
他就这么一说,还真送啊!聊这个他可就有兴趣了。
目光重新锁定大楼,时疏一抬脚便往里面走。
似乎忘了牵在一起的手,他刚迈出一步又被霍望拽了回来。霍望低低地笑了一声,赶在时疏一发作前,与他并肩进入大楼。
大楼内部宽敞明亮,大堂装饰豪华又不失典雅。
高挑的天花板上悬挂数盏奢华的吊灯,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清晰地倒映着他们行走的身影。
电梯间宽敞简洁,设计十分现代化。
每层楼都设有画室、办公室和会议室,现代化的办公设施与舒适的家具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楼层格局大差不差,接连逛了三层楼,时疏一累了,人也看呆了。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可看见大楼中的精装画室,时疏一不得不信,霍望真送给他一幢楼。
惊喜是有的,但……
走上阳台微微喘了一口气,时疏一挑眉看向霍望,耸起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欸霍总,采访你一下。”
“嗯?”霍望扬起下巴。
时疏一:“请问霍总为什么突然送我一幢写字楼,还把内部改造、装修成我油画工作室的格局?是打算让我把工作室搬过来吗?”
他一本正经采访的样子太过可爱,霍望抿唇轻笑,略微颔首,学着他的模样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时先生你好,送写字楼是因为私心。这里离霍氏总部近,前后不过十分钟的脚程,方便我们见面,约会。”
“其次,你的工作室不用搬,可以扩大规模,在这里建立分部。”
“逗我玩呢你!”时疏一没绷住,嘴角一抽,振振有词地分析道:“就我那屁大点的工作室还开分部?三十层楼,得养多少人?再说,你们这一片都是什么商务精英人士,你确定开油画工作室有活路?”
霍望不是不懂,相反,纵横商场多年,他太懂了。
但这幢写字楼不单单是一幢写字楼,它还承载了他们年少时的希冀。
沉默片刻,霍望神色微变,从轻松随意变得凝重起来。他手指收紧,紧握住时疏一的手,脸上笑意渐渐收敛。
“疏一,”霍望唤了他一声,颇为认真道:“我知道,你曾经计划着有我的未来。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在霍氏旁边开一间油画工作室,还有很多很多,是我错过了。”
时疏一仿佛被人看穿心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手指蜷缩,试图抽出被霍望握住的那只手。
霍望手上骤然力道收紧,眼睑下垂,遮掩住眼底的黯然,“不是为了弥补。一一,这是我重新规划的未来,我们共同的未来。我想与你一起经营,把曾经弄丢的岁月一点一点找回来。”
“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这是你的权利。”
听到这话时疏一反而不挣扎了。
他还以为……霍望发现了什么。
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放低姿态,只为讨好他。
按理说时疏一应该觉得畅快,毕竟霍望曾经错误的选择将他们分开,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可霍望何尝不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见他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时疏一心里堵得慌。
怎么说也是人家好心好意送的礼物,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怼了霍望一顿,老老实实在那分析利弊!
礼物是心意啊心意!
纠结了好一阵儿,时疏一没有选择回应刚才的话题。
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四周扫了一圈,摇了摇霍望的手臂,故作好奇地问:“这楼是买的吗?花了多少钱?”
“买地皮找建筑公司修建的,不贵。”霍望微微松了口气,笑意再度浮现在眼底。
“哦~”时疏一拖着长长的尾音:“我工作室就算开分部也用不了一幢楼,顶多占个两三层。到时候其他楼层租出去,没问题吧?”
笑意彻底漾开,霍望揉了揉时疏一的头顶,低声道:“送给你就是你的,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谢谢霍总,老板大气。”时疏一笑得像朵花似的。
霍望:“不客气,夫夫共同财产,我也占一半。”
“哼,那也是多少个亿,真以为我不懂?不贵,骗小孩差不多。”
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时疏一名下房产多的是,其实他并没有多稀罕一幢写字楼。可霍望真的很会拿捏他的心,这幢楼一旦被赋予意义,在他心中的地位一跃飙升。
阳台上歇了一会儿,时疏一拉着霍望,昂首挺胸地在大楼里闲逛,一路东瞅一眼西看一眼,颇有几分巡视领地的意味。
写字楼自是越看越喜欢,尽管他不承认,但在霍氏旁边开一间油画工作室,的的确确是他年少时的咸鱼梦。
打铁要趁热,趁着时间还早,又逛完一圈,时疏一给工作室真正的负责人许向彤打了一通电话,火急火燎地叫人过来看场地,方便后续开展分部的计划。
接到消息的许向彤一脸茫然,不过听时疏一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她认认真真地应下。
挂断电话,许向彤收到他发来的定位,反手一条语音甩出来。
学姐:【怎么想的时疏一,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开油画工作室,你想饿死谁啊?金融商圈,房租能赚回来吗?】
——:【山人自有妙计,速来,其他的交给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一片不适合开油画工作室,大家都心知肚明,至少培训班和油画体验馆想都不用想。扩大规模充其量是在这边多开一间不用付房租的画室,给老师们提供一个安静创作的环境。
规模扩大,产出的油画势必更多,至于销路——
回复完微信,时疏一抬头冲着面前的财主嘿嘿一笑。
霍望心领神会,微微扬起嘴角:“交给我。说了与你一起经营。”
有了霍望的保证,时疏一高兴到没边儿。
重新回到一楼大厅,他忽然又想到给霍望准备的礼物还放在车里。
等不及晚上回去再送,他立马就想拿给霍望。
时疏一故作神秘地让霍望留在这等他,顺便等着许向彤,不容他拒绝,说完便飞快地朝着霍氏大楼的方向跑去。
二十分钟后,时疏一拎着礼品袋回来时,许向彤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门口没看到人,时疏一走进大厅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
车在人不在,连霍望也不见人影,难不成上楼了?
时疏一掏出手机,准备给霍望打个电话问问。手指刚碰到拨号键,一道模糊不清的交谈声隐隐从一楼茶水间传出来。
茶水间的门半掩着,许向彤和霍望的闲谈声透过门缝飘向门外。
时疏一稳步靠近,刚想伸手推门,许向彤温和带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对疏一的好我们都看着眼里,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想冒昧地问一问。”
“许小姐请说。”霍望低沉的嗓音中透露着疏离。
两人听上去似乎已经聊了好一阵儿,莫名的,时疏一停在原地不动,伸出去的手蓦地僵在半空中。
许向彤即刻笑着问道:“霍先生,你很优秀,选择的余地很多。我想问问,你选择与疏一结婚是因为到了成家的年纪,而疏一与你门当户对,正好合适,还是因为别的?”
这话一出,趴在门框听墙角的时疏一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愧是学姐,一开口就是这么犀利,又深得他心意的问题!
里面安静了一瞬,时疏一屏住呼吸。
良久,一声轻笑传来,男人冷冽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许小姐说的没错,合适便是最好的原因,门当户对也很重要,不是吗?”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疑似重物落地。
霍望与许向彤匆匆走出茶水间时,门外早已没了人影,只剩一个精致的礼品包装袋孤零零的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