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露姐，新年快乐。”
谢予下车后就一路往前跑，根本没想过自己要跑去哪里，只是一个劲往前。等她终于累到腿软停下时，才发现竟然已经跑到五期宿舍区了。
这里她很少来，只在和室友们要玩联机游戏时才会到这里的网吧开几局。从校门口到这里，足足有六站公交车的路程，她就这么一口气跑了过来。
脸上的泪水不知道是第几道了，冷风吹在脸上，又凉又痛，一点温度都没有。
谢予找了个角落蹲着，已经感觉不到心疼了。心脏除了还在机械跳动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像是彻底坏掉了。
她的泪水止不住一直流，连带着鼻涕也掉出来，她用掉了几张纸巾，于事无补。
干脆就不擦了，痛快哭一场好了。
可是她发现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张着嘴也只是哑声，呼吸在她喉咙那儿焦急打了转，但怎么也通不过。
谢予想，她可能要这样哭死掉了。
进出网吧的人都会经过这条路，哪怕谢予蹲在角落里也只是不挡道并不是见不着人。虽然也偶尔会见到因为游戏输惨了而闷闷不乐的人，但像谢予大白天哭成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有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想过去劝几句，又因为不熟，怕被说多事。后来见她在那里蹲了很久，都哭到抽搐了，估计不是因为游戏，大概率是失恋了。
感情问题就更难劝了，路人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
大家吃完了饭，点给谢予的那份饭都凉透了，她人还没来。
陈一雎给她发过消息，也没见她回。
江忻看了看时间：“我们还等吗？”
陈一雎拍了拍腿：“不等了，我去结账。”
谢予回到寝室的时候，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其他几人见了大吃一惊。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又想到她之前是和周呈露在一起，都默契闭了嘴。
肯定是挺严重的事，要不然周呈露那么忙的人，哪里会亲自找来学校。陈一雎见谢予呆愣坐在书桌前，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担心。
谢予这种吓人的状态没持续太久，第二天她就又恢复了了平时的状态，只不过是早上出门更早，晚上回来更晚。
游戏，再也没有玩过。
朋友圈，再也没有更新过。
周呈露再也没有找过她，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哪怕是能共同看到的朋友圈，周呈露也没再出现过。
谢予知道她还在那里，可就是再也触不到了。
两人的生活在那个冬季午后有了新的轨道，又或是大家都回归了之前各自的生活。
谢予现在也不怎么去校外吃饭，为了节省时间。不管食堂今天的菜好不好吃，她去的时候还剩多少选择，她都无所谓。
反正，吃什么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这天晨跑完，寝室四个人坐在食堂里吃早餐。谢予好不容易买到了粢饭糕，没注意温度，咬了一口后发现嘴唇有点烫。
陶念希比她反应还大：“我擦，小予子你现在触觉是失灵了吗？都红了一大片，你还这么淡定。”
谢予用舌尖舔了舔刚才被烫到的地方，好像也没多疼，远比不上她经常发作的心疼。
她低头吃了两口面条，突然说：“今天面条有点苦。”
江忻和她买的一样的面，也吃了两口：“没有啊，挺甜的。”
谢予怔了怔：“可能被烫到了，味觉错乱了。”
陶念希看着她，一脸的一言难尽，你被烫到的是嘴唇不是舌头啊亲！
陈一雎默默看了谢予两眼，没说话。
许舒涵也察觉到谢予最近心情低落，但又问不出原因。每次想试探，都被谢予用一个很勉强也很生硬的笑容回绝。
这天做完实验，许舒涵见谢予低着头整理书包，踟躇了会儿，靠过去问她：“谢予，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啊？”
谢予停下来想了想：“我今晚要去通宵教室。”
“为什么？”
“我想这周把报告写完，而且我的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也定好了，不想拖了。”
“那你也不用这么拼啊，通宵教室的空调经常失灵，你还想感冒啊？”
说起在通宵教室感冒，谢予又想起了考研之前的那次。感冒有多难受她记不太清了，可是她还记得周呈露在电话里无可奈何地强调让她多喝水，多睡觉。
她苦笑了几下，继续收拾书包，完全忘了问许舒涵晚上要做什么。
许舒涵见她准备走，情急之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谢予，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你可以跟我说。我……”
谢予不着痕迹把手抽了出来，神色平静，语气也很淡，但话里的意思倒是分明：“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们只是朋友，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说完后谢予背着书包离开了实验室。
她失了耐心，不想迁就任何人，除了那个名字。可是一想起周呈露，她就心里发疼，分不清到底是思念多些还是愧疚多点。
最近两次的面试辅导，许舒涵没有来。杨芯莜虽然也觉得谢予最近状态有点不对，但并没有多问。
这天她们在一家中式快餐连锁餐厅里见面，杨芯莜把几份英语口语练习题拿给她：“这里面有不少你的专业要用到的术语，你先回去念顺口，免得到时卡壳。”
“好，谢谢芯莜姐。”
谢予把资料放进书包，看了眼没什么人排队的柜台：“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吧，和你一样就行。”
谢予点点头，没过多久，端了两份盖浇饭套餐回来。
杨芯莜看着盘子里的浇头：咖喱猪排。
她又看了眼闷头吃饭的谢予，幽幽叹了口气。
最近许舒涵的情绪也不好，问她又不肯说，现在连辅导也不来了，很容易猜到是什么原因。
这时店里的客人陆续多起来，店里也开始放起了音乐。大概是电脑连着所谓热播歌单，也没人在意为什么会放这些曲目。
谢予吃着吃着，掉了眼泪。
店里此时正在播放《不再联系》，歌词正好唱到：“我和你断了联系，不代表我不想你……”
谢予把头埋得更深，不愿被人看到，更不想对别人解释。
她把眼泪拌进饭里，麻木吃着，完全不在意味道有没有受影响，反正都是苦的。
似乎从那个午后开始，她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变得敏感脆弱。又好像也是在那天，她的心开始麻木，因为坏掉了。
吃完了饭，平时谢予会休息二十分钟再继续，但这天杨芯莜发现她刚把餐盘端走，就开始看起英文文献来。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这样不利于消化。”
谢予笑着摇头：“没事的，我也没吃很多。我正好在做一个新实验，想快点把相关文献看完。”
听许舒涵提过，科研小组和俨中大学联合搞了一个新项目，导师有意从现有的组员里挑出两名优秀学生代表俨城大学参加。
如果谢予顺利考上俨中大学的研究生，又被导师选中，那么她就可以获得双份科研奖金资助，还能获得两所学校的叠加资源。
杨芯莜见她看得专注，也不好打扰。
寒假前，陈一雎打探过谢予的口风，今年回家吗？
谢予知她是担心自己又没地方可去，而这次她也没了另一个依靠。
“你就别担心我了，安心去过年吧。”
陈一雎皱眉：“那你呢？”
“我已经跟老板申请了，寒假我就跟着他干活。他给我开工资还给我安排住处。”
现在他们都习惯把科研小组的导师叫老板，好在这个老板不算太苛刻。
“寒假你也不休息啊？你要不要这么早就开始社畜生活！”
谢予涩然笑了笑：“橘子，我想再努力一点。”
她眼底有浅浅的希望，像是看向远方触不可及的梦，却没有对任何人说。
其实这次机会也不是随便能申请到的，因为能获得杨教授的亲自指导，组里的人都想参加。最后因为谢予的能力和勤奋打动了导师，点名选了她。
谢予今年又不回家，谢唯自然不满意。
“你又去呈露家？”谢唯沉了声，“你总是去麻烦打扰人家，会显得我们谢家没把你教好。”
谢予的心口又是一痛，却不想被谢唯发现。
“我留在学校，谁家都不去，这样你放心了吧。”之后便不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除夕前一天，导师特意给大家放了假，他自己也要回去准备过年了。
谢予在实验室待了半天，静不下心。想起新宿舍里东西不多，她去了趟超市。
又是人山人海，热闹采购年货的场面，去年今日仿佛就在昨天。
谢予看着公告牌上写着的数字，暗叹物价涨得可真快，今年顺风顺水鱼的换购门槛又涨了不少。
谢予逛到家居区，见到今年的主打新年礼物是香薰。
她认真挑了几瓶精油，抱着精致的香薰机一起去结了账。
回到宿舍，周围空无一人。谢予把在超市柜台做了礼品包装的香薰拿出来，对着盒子轻轻说了声：“呈露姐，新年快乐。”
然后，她又把香薰盒子放进行李箱，完全没有要送出去的打算。
冰箱里陆续被塞满，这些东西足够她吃很久了，然而谢予却没什么心思考虑过年吃什么。
她希望自己能早点做出些实际成果来，她甚至想过自己如果可以提前毕业，就能早点工作。
如果……顺着她的假设继续想下去，终极目的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她却不敢继续多想。
她哪里敢想这么多，想了又能怎样，现实还不是照常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