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雪穿着银月色大氅抱着白清胧,在温度极低的夜晚,两人共享着衣服之下的温暖,一人轻呼吸,一人细细圈着对方,谁都没有再说话。

  分别几天,动作比分别十年的夫妻还黏糊。

  然而两个人都觉得这个姿势并没有什么不妥。

  缰绳控制在苏见雪手里,马儿的脖子都被扯酸了,它不断努嘴想要挣脱桎梏,但毫无作用,只能原地瞪眼呼哧呼哧大力喷气。

  “灰儿灰儿——”

  半晌,噪音攻势起了作用,白清胧红着脸捏了下苏见雪的衣角:“放了它吧。”

  苏见雪没有答应。

  握着缰绳的手仍旧搂在白清胧腰侧,只是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紧勒。

  “放了它嘛。”白清胧小声,拉住小片衣角的手摇了摇。

  这种招数谁教她的?苏见雪板着脸压下情绪,在白清胧撒娇之下不为所动,然而平直的嘴角却很浅很浅弯了下。

  “它对你没有留情。”

  说出马儿的劣行,苏见雪教育白清胧。

  “哎呀,大苏苏!”

  拱起身体,白清胧往苏见雪怀里钻的更深,隔出一点空隙,不安分的手穿过曼妙腰线往下,握住抓缰绳的手,手心贴住微凉的手背,极轻极柔拍了两下。

  “不是心疼它,我怕你的手累。”

  苏见雪淡淡哼了声。

  这白清胧巧言令色的毛病没改,甜腻的话张口就来不知在哪里学坏的,面上仍旧一片霜寒之色,握着缰绳的手却松了。

  重获自由的马儿长鸣一声,顺着山路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迹。

  “野东西。”

  苏见雪难得对一个畜生说这么多话。

  养马小官盯着相拥相亲的两人许久,直到五皇女和那个绝美的女子分开,他才壮大胆子凑上来:“五殿下可还要马?”

  白清胧:?

  好没眼色的人。

  要找的人近在眼前,她挺直腰板摆摆手:“不用——”

  “给五殿下牵一匹良性马。”与此同时,苏见雪平静道。

  白清胧:????

  干嘛,这是什么意思?

  养马小官在屁颠屁颠挑选马屁,白清胧捉住苏见雪一只手拉到一边,不明所以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漂亮女孩子夜出危险。

  外面坏人很多的。

  苏见雪淡淡看了眼放在胳膊上的那只手,停了一阵,瞥了一眼不安的白清胧:“我是替殿下要马,别耽误殿下夜间要事。”

  ……夜间要事么?

  白清胧听到这句话耳朵更红了,好在是夜晚看不清颜色,她在思考要如何跟苏见雪解释“夜间要事”就在眼前的现实。

  没想到苏见雪突然开口:“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白清胧:“?”

  苏见雪侧过身子,伸手覆上那只近乎滴血的耳朵:“着了凉风不舒服吗?”

  “…………是、是吧。”撇开脑袋,白清胧慌忙从对方手里逃脱。

  向旁边走了几小步,她又突然顿住,身体像是和脑袋在打架,终于理智和感情达成一致地回到苏见雪身边。

  “我好像病了,头昏的很。”白清胧下巴微昂。

  苏见雪:“所以?”

  白清胧赶紧顺杆:“ 那咱们回去吧,不下山了,我那有壶好酒,山上特有的糖渍酸枣好吃呢……”

  这几天她偷偷攒了很多好东西,凡是好吃好玩或者新鲜玩意都会额外保存一份,各种“收获”都完好无损装在盒子里计划带回去送给苏见雪。

  眼睛放光,嘴角高高扬起,可说到一半白清胧突然发现自己说漏嘴。

  哪个病人还喝酒,又吃酸枣,切了鱼脍拌面这种事太难混过去……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地小。

  “嗯。”没想到苏见雪站在对面朝养马小官招了下手,“不用了,你下去歇息,我和五殿下回山休息。”

  啊?养马小官闻言探出个脑袋,可惜他的反应太迟,只能看到苏见雪和白清胧离去的背影。

  “五、五殿下!哎,五殿下——”无奈白清胧根本不理他,于是他冲着苏见雪,“仙子——”

  仙子?

  白清胧:………………

  她的脸色垮下来,这莫不是又冒出的一只野股票?

  月光透明,风低叶摇,白清胧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头对伸长脑袋的养马小官臭脸喊。

  “不是仙子,这位是五皇妃。”

  “本宫的五皇妃。”

  “五皇妃,是本宫的。”

  五皇女一连强调三遍,养马小官想听不清都不行,他听人说前段时间女皇是给五皇女选妃,可挑来选去的,最后竟选定了事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南夏公主。

  那个南夏公主不就是长得好看点,那时刷着马的养马小官撇嘴,心底升起对五皇女目光短浅的鄙夷。

  而此刻五皇女和绝世美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他愣在原地。

  养马小官:好配啊啊啊,值了。

  如此成双佳偶,他磕定了。

  风吹过马房门槛,牵动一丝夜晚躁动的情绪,扒在门口许久的养马小官回过神,揉了揉因找马而发酸的眼睛。

  白清胧和苏见雪早已不见踪影,地面残留的双排脚印清晰映入眼帘。

  “小的恭送五殿下和五皇妃。”

  他笑着跨入门槛,甜腻腻干劲十足刷了七匹马消耗激情,才想起那匹奔向山下的御马。

  *

  回到山中别墅,由于女皇一行人来的突然,七五山房间准备的并不充分,虽说不上奢华,但好在干净整洁。

  不大的房间摆放一桌,一床,一屏风和四张凳子。

  衣服被泥巴糊得不像样子,白清胧躲在屏风后面换了件细绢纱袍,刚出屏风,服侍的人正送进两碗热面。

  那人因为年纪小被嬷嬷半夜叫醒去伺候,细胳膊没有力气,端盘的手有些晃。

  “别烫着手,小心。”

  白清胧快步上前接过木盘,只见两只碗里的面水完好,色泽上乘,眼里浮现献宝的期待。

  她忍住烫,把碗搁到苏见雪身前:“尝尝。”

  苏见雪默默夹起一筷子面,吃东西的时候异常安静,热气不可避免笼上脸颊。

  味道很好。

  见她爱吃,白清胧没有动筷子,而是把自己碗推向苏见雪面前。

  苏见雪从热雾中抬眸看向她。

  她的脸迅速红了,被美人目光包围没由来感到紧张,桌下交握的手温度陡然升高,热雾明明没有喷到脸上,却像缺氧一般红的比别人都快。

  苏见雪:“你不吃?”

  “你吃。”

  白清胧不敢看苏见雪,气压既热又低,两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不是没有鱼,不是没有面条,不是这东西又多难得。

  以前她看电视剧,奇怪为什么男女主角那么节省,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糖两个人还让来让去的,大冬天端一杯热水跑三条街送到对方公司。

  现在,白清胧瞄一眼静声吃面的苏见雪懂了。

  ……就没有理由的偏爱。

  七五山山清水暖,山下的溪流常年不竭,含氧量高的地方容易生鱼,一种六寸长的白细鱼是这里的特产。

  厨子将鱼肉切得极薄极细,花瓣状鱼脍铺在面条上面,一看便让人食欲大增。

  苏见雪吃着面,清甜的鱼香在舌尖久久逗留,热意充斥口腔,唇瓣像是被人轻轻触摸。

  “殿下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来了,意思要问罪了。

  白清胧犹豫了一阵,谨慎地往后坐了一寸,手掌不自然抵上被陌生女子摸过的小腹。

  瞒不住了么。

  “我……”泄气般低下头。

  可苏见雪继续淡然吃着面,预想中的兴师问罪并没有发生,美人喝完最后一口汤,略带冷意的嗓音从那边传来。

  红润的嘴唇轻启,内容异常温暖。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