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女厕所门锁里头的金属就像被什么东西焊上了一样，无比坚硬且不可分割；三四个保安和服务员一起奋力撞了足足将近十次，才勉强将这扇门撞开。
“小雨！”
那两个好友赶忙冲进去关心被困在里面的女人。说来也真是奇怪，刚刚她们出去的时候碰都没碰门，怎么会突然锁上呢？
入眼只见沈听雨依旧站在原地，头发被机器牢牢地卷住。只是那张妆容精致的漂亮脸蛋，如今却满是化妆品和脏水的污痕，狼狈不堪，甚至肿了一大块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她身后站着两个少女，都是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还在上高中。
那两人的眼神在沈听雨和两名少女之间来回打转，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小雨，你的脸被谁打成这样了……”
听她们这么一说，沈听雨才抬手去摸自己的脸颊，很快便摸到了一大个肿块。她、她不会毁容了吧？！
确认了里面没有正在使用卫生间的客人之后，服务员和保安也紧随其后进来了，赶紧去帮沈听雨解决头发的问题。
其中一人是负责前台接待的，很快认出了褚素素和楚远熙：“你们是订了大包厢的那一组客人？能不能告诉我们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位小姐的脸是怎么弄的？”
完了。褚素素面对着这么多人，感觉事情已经无法抵赖了，满脸都写着绝望两个字。
——毕竟厕所里只有她们三个人，总不能是沈听雨自己把自己的脸扇成这样的吧？靠，楚远熙做事真的是太乱来了……
没成想，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女双手插兜，神色自然，丝毫不慌：
“刚才这位大姐的头发被卷进去了，我刚好上完厕所出来，想要帮忙。”
说着给身边的人丢了个眼神。
褚素素心领神会，很快用流畅的说辞接上，草稿都不带打的：
“对，我朋友看到她头发卡住，就去帮忙拽，结果机器卡得太紧，一下子手脚不稳，不小心带着这位大姐在台子上磕了一下，真是对不住啊。”
她也是从小被教导主任问话到大的，找借口甩锅这种事根本不用教，已经成了本能。
但这事不一样，沈听雨又不是没长嘴，能甘心这么被楚远熙糊弄过去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被工作人员解救出来的沈听雨并未反驳，只是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摸着被机器绞断了大半的头发，什么话也没有说，看不清楚情绪。
——也许是哭了吧，褚素素想，毕竟不论是谁，在失去了一大半头发的情况下，大概都会哭。
“噢。”
那前台的服务员听了半信半疑，目光不禁投向沈听雨，见她一言不发，更觉得奇怪了。
那脸都肿成那样了，如果只是磕了一下，不至于吧？
见气氛一时僵持起来，楚远熙道：“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示意褚素素跟她一起出去。
既然她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顺手帮了一把别的客人的“好心人”，服务员当然没有理由拦下她们。
更何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沈听雨；出了这种事，是他们KTV全责。
沈听雨的眼睛透过指缝，看着那两名离去少女的背影，忽然缓缓开了口：
“站住。”
少女的步伐倏然停滞，褚素素本已经放下去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报警吧。”
她们听见身后的女人再次出声，即便因为脸颊高高肿起，说话并不是特别清晰，但仍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阴冷而又令人遍体生寒。
“现在就报警，谁都别想走。”
楚远熙的眸中仍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褚素素脑中却似有雷声轰鸣，天崩地裂。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姐。
她们还是未成年人，假如被警察带走，肯定要家里人来领，到时候绝对瞒不过她姐，她真的死定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刚才楚远熙的手机搁在了洗手台上，被褚素素拿在手里，情急之下，她直接将它打开——感谢楚远熙没设密码——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了通讯录中，楚安缔三个字。
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自家姐姐知道这事。
那就只能找楚远熙她姐了！
“姐姐，我是褚素素，楚远熙现在跟我在一起，我们这边出事了……”
她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段，旁边的楚远熙根本来不及抢手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些恼火：“你干什么？”
“你动动脑子，她又懂法又要报警，我们也得有个成年人在场。”
褚素素回瞪她。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包厢之内，褚素素低眉顺眼地跟面前的女人交代。
楚安缔赶到的时候，发现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警察没有来，甚至根本没人报警。
KTV的工作人员们将涉事人员分成了两拨，找了个空着的小包间给两名少女呆，先向楚安缔说明了情况。
这个生日过成这样，确实也是挺戏剧化的，一同来的同学们都散了，只留下孤零零的这两人。
“对方好像不打算私了，一直坚持要报警。”KTV的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他们也希望能私下了结，如果真的报警了，是KTV的设施出故障在先，他们也不会好过，“您看看怎么处理，如果能和解的话是最好了。”
他刚出去，褚素素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都抖落给了楚安缔。
完后，还补充道：“姐姐，这事也不怪楚远熙，确实是那个女人有错在先。”
楚远熙：……就你话多。
楚安缔写了一整天论文，累得晕头转向，妆都没化，只来得及在来之前洗把脸，此时咬着皮筋，随意地将头发扎成个马尾：
“素素。”
“嗯？”
“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没好事儿。”
“确实。”楚远熙帮腔。
褚素素：……狼狈为奸！
没成想，女人看都没看楚远熙，直接一通数落：“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动不动就动手，小小年纪跟个暴力狂似的。你要是真想进局子，我不拦你。”
楚远熙有点不开心，但并没有辩解什么。
“所以沈听雨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忍不住动手？”女人又问。
楚远熙沉默不言。
她将目光投向褚素素，对方也抿紧了唇，看样子是不打算说。
她俩早已经说好了，不将沈听雨说过的话告诉楚安缔。
之前信任的人，本质却相去甚远。
楚远熙怕她会难过。
“行。”楚安缔有点头疼，喝了口桌上的水，白净的脸隐于昏暗的灯光下，只有那双眸一如既往的亮，“不说是吧，我自己去问。”
“哎……”
她出了门，包厢又只剩下两名少女，楚远熙看着方才女人坐过的地方，有些怅然若失。
那边，沈听雨没要朋友陪在一旁，KTV的工作人员轮番进去在小包间里给她做了二十多分钟的思想工作，也没能改变她的想法，仍是一口咬定，不愿私了。
直到楚安缔进了门。
她看到沈听雨戴了口罩，不愿将脸漏出来，看到她进来，态度和往常大相庭径，只冷冷地注视着。
楚安缔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
“学姐，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先代我妹妹给你说声对不起。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
这事可大可小，全看沈听雨怎么决定。其实表面上来说，对楚远熙也没什么影响，只是楚安缔前不久才因能量过敏而闯祸了，如果让TT知道楚远熙也……
后果估计不太好。
所以先道德绑架沈听雨试试。
不过沈听雨也不是这么好搞定的，盯着面前未施粉黛的学妹看了挺久，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冷笑：
“她把我的脸弄成这样，岂是说算了就能算了？”
楚安缔平静道：“你想怎么解决？”
沈听雨又笑了一声，面对学妹如此平和的态度，情绪有些复杂，甚至有点诧异：“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否则不该是这个反应。
“不重要。”楚安缔说，“既然木已成舟，又何必深究过程。”
KTV特有的灯光轮转着投于她的左脸，半面是跳跃的斑斓光点，半面是隐隐约约的轮廓，浸没在阴影之中。
“哦？是吗？”沈听雨口罩上方的两道眉毛微微扬起，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那我告诉你。”
“我有男朋友，约你出来就是玩玩，能睡则睡，不能就算了。”
“没想到被你妹妹撞见，趁着卫生间的机器出毛病，对我动手，还威胁我不准报警，否则就把我说这些话的录音寄到单位去，宣扬我乱搞男女关系。”
她以为她能看到对方的脸色变化，可沈听雨失算了，即便她如此嚣张且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楚安缔也波澜不惊，甚至还时不时地点个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口中的话顿了一秒，继续流淌而出：“安安，你觉得我会怕这些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却敢来威胁我。”
假设录音流出，的确会给她和她父亲带来一些麻烦，但她爸在业内呆了几十年了，人脉不少，想要摆平，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别忘了，几个月之后，你研究生入学，就正式在我爸手底下干活了。”
“哦。”
楚安缔仍旧继续点头，一脸云淡风轻：“你还是没说，你想要怎么解决？”
“道歉。”
沈听雨没忘记不久之前，那小屁孩拽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给楚安缔道歉，一想到这一幕，就气得恨不得扒她一层皮。
“让她过来，恭恭敬敬地给我当面道歉。”
“就这样？”楚安缔和她确认。
沈听雨以为对方是诚心来求和的，益发得意起来，没成想轻飘飘的下一句话，就令她愣在了原地：
“你的想法还真是既天真，又可笑。”
似乎是皮筋绷得太紧了，楚安缔扬手一取，让长发散了下来。
沈听雨头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狡黠且自信的表情，带了几分俏皮，歪着头，因着沙发很高，轻轻晃了晃双腿：
“你考虑一下，现在恭恭敬敬地过去给楚远熙当面道歉。”
对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楚安缔看了下手机：“五分钟，我的耐心有限。不道歉的话，交往期间你睡了多少个小姑娘，跟多少个男的暧昧，又同时聊了几个人……我保证五分钟之内，你未婚夫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作话】
十万字撒花=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