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心迷蒙睁开眼睛，脑子都不转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只听到篮球触地“咚、咚、咚……”的声音。拥着被子坐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泉里，在自己二楼的小房间里。
他摸摸自己嘴唇，摸到了唇边破皮了一块，疼得一皱眉。后面慢慢又想起来这是怎么破的，好像又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喜欢。
摸索到桌边拿手表准备听时间，却先碰到了水杯，杯壁还温热着。这个天想要水杯一直温热可不容易，总得十几二十分钟来瞧上一眼，换一杯水才可以。
宋开心端着水喝了，一杯白水竟也觉得甜丝丝。
听了下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五十，倒也不算迟，他套上毛衣长裤，恍然听到窗外周舟跟小虎子在说话。
“你用点力气。”
“我没有力气。”
“早饭没吃么？”
“我……我早饭是没吃啊……”
“……。”
宋开心推开窗户，喊了一声：“小虎子？”
底下小虎子篮球都不要了，直跳起来：“开心开心！你回来啦！”
宋开心笑了下，能感受到阳光暖融融的，料想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对啊，我回来了。”
周舟站在一边，把篮球捡起来托在手上，仰头看着窗户边探出来的那个身影。少年笑意栩栩，穿着白色的毛衣，领子高高遮住下巴，唇边破皮的小伤口红红的，衬得小脸愈加白。他脑中晃过昨晚少年搂着自己脖子，喘气呼吸之间任自己汲取的模样。周舟艰涩偏头咳嗽了两声。
宋开心没听着，只跟小虎子说话，还说等等，他马上就下来。
小虎子不打篮球了，揣着双手，等他的开心出门来。
这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比同龄人矮，周舟只觉得他还没自己腿肚子高。这会儿穿着鼓囊囊的粉色羽绒服，还戴着双耳毛线帽，揣着手活像个袋鼠。
开心摸着门框走出来，小虎子冲过来抱着他的腰，跳着喊：“开心开心！”
宋开心摸着他的头，笑笑问他：“你这些天好吗？”
小虎子高兴地说：“还好，我期末考了第二名！”
“真厉害！”宋开心真心实意说，他那会儿还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不怎么样的，所以他羡慕成绩好的人。
周舟站在不远处看这两个人活像父子相认，无奈摇摇头，他们家开心就是人见人爱，没办法。
小虎子马上告起状来：“周舟还说你不会回来了。”
周舟赶紧阻止他们再聊下去：“行了行了，你不回去吃早饭了？拍篮球跟要你命似的，没一点劲。”
宋开心眨眨眼：“你们在打篮球啊？”
周舟过去把小虎子拉开，解释道：“没篮筐，刚开始教他，运运球。”
说完把小虎子一杆子支回家了，小虎子知道宋老师回来就很开心 ，蹦蹦跳跳回去，说过年可以一起放烟花了。
周舟看这他圆滚滚的背影，心说，得，这会真是个袋鼠了。
外面终归还是冷的，周舟拉着宋开心进屋。两人现在安静下来，就不可抑制想起来昨晚，宋开心不好意思低头，看着挺乖的。
周舟洗了手，指尖冰凉，捏住他下巴，观察了下唇边的伤口，问他：“疼吗？”
宋开心：“还行。”
周舟又凑上来吻住，惊得宋开心倒退了一步。周舟揽住他的腰，不容抗拒又吻，片刻后，才依依不舍松开他，说：“以后我们都会这样接吻，只有我们能这样接吻，知道了吗？”
宋开心深喘两口，点点头。
周舟摸他的头，赞赏一般，问他：“早饭要吃什么？”
“……饺子。”
一声轻笑，又无奈又宠溺：“……真没点追求。”
一大碗热腾腾的水饺端到宋开心面前，宋开心拿勺舀了一个，吹吹，小口咬了下，汁水缓缓在齿间溢出来。是他最爱的荠菜水饺。
邹丽娟包的，知道宋开心爱吃，特地包了好多，都冻在冰箱里，够他吃一段时间了。
“好吃吗？”周舟问他，宋开心点头。
“现在不是荠菜的季节，不过隔壁阿姨在冰箱里冻了挺多，被我妈全薅回家给你包饺子了。”
宋开心是没有妈妈的记忆的，邹丽娟这样让他感动的眼眶酸软。
周舟瞧出他感性，立刻打趣道：“给你吃不亏。”他放低了声音，凑到宋开心耳边：“毕竟儿媳妇呢。”
宋开心差点没被一口饺子汤呛死，咳嗽好几声，脸上又青又红，半晌道：“谁……谁是……”儿媳妇啊。
周舟也不说，只看着他笑，说：“多吃几个，马上到春天了，春天来了，我带你去采新鲜荠菜。”
春天，多么饱含希望的一个词。
宋开心低头浅笑，给周舟面子一般，本来都要饱了，这会又吃一个。
午饭后，周舟把小虎子叫出来，要带他去学校打篮球。镇上中学管得不严，只要能进去就能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现在中学生都放假了，但是里面还有教职工住着，所以学校不会锁，应该能进去。昨天虽然下雪了，但是没存住，一早大太阳一晒，地上都干了，露天的篮球场也能打。
小虎子早就想长高了，再说又能跟开心一起出去，非常欢快就答应了。
周舟开车带他们往镇上中学去。一路上小虎子跟宋开心两人凑着头叽叽咕咕说小话。
周舟红灯间歇回头看，宋开心一个盲人，却像能看见似的，说他：“你专心开车。”
周舟哭笑不得。
到了学校，果真是大门敞开着，门卫室里坐着一个大叔，就让登记，登记好了之后嘱咐：“别进教学楼啊。”
周舟答应着，拉住宋开心的手，低头跟小虎子说：“听到了啊。”
小虎子小小个子还抱着一个大篮球，闻言只乖巧点头。
周舟牵着宋开心，小虎子坠在后头，三个人往学校里走。午后阳光作伴，轻笑呢喃为友。
事实证明，小虎子真是一点都不会打篮球，周舟只得让他先拍球。毕竟小孩子，拍着拍着就觉得没意思，他还觉得只要学一学，就能跟动漫里黑子一样跳起来投篮呢。
宋开心坐在椅子上，屁股下还垫着周舟的外套，他听到小虎子说不想玩了，就扬声说：“小虎子学会啦？”
周舟手里把着篮球，有一下没一下运着，笑了声：“会叫唤倒是真的，球都不会拍。”
小虎子还是有点怕周舟，只敢嘀咕着反抗。
周舟：“说什么呢？”
小虎子不理他了，跑到宋开心边上，告状道：“周舟哥哥凶我，我看他自己也不会，只叫我拍球。”
周舟哭笑不得：“你现在倒是能投啊？你瞅瞅你现在能有篮球一半高么？没力气你连球都抛不起来。”
小虎子就是找借口不想玩，宋开心倒是也没见过周舟打篮球，顺着小虎子的话道：“你投一个给他看看嘛。”
周舟运着球，故意到三分线外，干净利落抬手，微微一跳，篮球划起流畅的弧线，“哐当”一声进篮落地。
小虎子看呆了，喊起来：“黑子黑子！”
宋开心眯着眼睛笑，他都能想象出来周舟故意耍帅的样子了，不过……应该也是真帅的吧。
周舟“咚咚咚”运球，又上了三步。他个高腿长，跑起来步子大，投篮的时候腰腹连着抬起来的手臂会紧紧崩起，看着特别有力量又特别有韧劲。
“开心你看！周舟哥哥跳起来了！他跳好高！”
宋开心被小虎子摇得身子直晃，无奈只笑：“好了好了，想跟周舟哥哥一样，就得先从拍球开始哦。”
小虎子笑容拉下来，可他还是渴望能跟周舟哥哥一样的，骨碌站起来，跑到周舟边上，气壮山河道：“我要开始了！”
周舟把篮球丢给小虎子，说他：“先跟球交朋友，让他听你的话，拍着吧。”
小虎子拍着拍着总会把球拍跑，然后又去追，几个回合下来，小脸都红了。周舟看着只笑，觉得这小子也挺可爱。
宋开心问：“他这样能学会吗？”
周舟：“能。时间长短问题。男孩子，总归是摸着摸着就会了，就是技术有好有坏。”
宋开心偏头望向他的方向：“像你这样呢？”
周舟笑了声：“我也就在你们这里耍耍，跟专业的人比起来其实不怎么样，就说周远吧，他就比我打得好。”
宋开心想象了一下周远的样子，不赞同地说：“可我感觉他比你矮。”
“打篮球也不是都看个子的，不太高的，后卫这个位置就比较适合。”
宋开心懵了，他不懂篮球。他没盲之前上体育课，自己就运运球，上篮都磕磕巴巴，后来盲了，也没这个机会了。
周舟看出来他不懂，就没再提。宋开心凑到他边上，亲亲热热问：“那你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校篮球队的啊？”
宋开心的肩膀挨着他肩膀，头发蹭到他的下巴。周舟低头瞅着他灵澈的双眼，无端咽了口口水。他的手摸过篮球，还没洗，不然要上手捏他的脸。
四周没人，小虎子又追着篮球跑了。周舟“吧唧”一口亲他的额头。
宋开心好像不怕被人看到，被亲了还笑眯眯的。
周舟真是喜欢到心里酸软一片，鼓胀充盈着一股情绪，他深吸一口气，把宋开心揽紧，低声说：“因为个子高，是被招进去了。”
宋开心：“那时候你什么样呢？”
周舟不让他陷入这无意义的低落情绪之中，换了个话题问：“等会就在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你以前常来吗？常来的话都吃什么？”
“也不常来，我在中心镇读高中，上次跟周远他们去吃烧烤那里。”
“上次俊烨说初中在这里的呀，你们不是同学么？”
“……对，是同学。”
“那你们那时候都喜欢吃什么，现在店还在不在？”
不知道为什么，周舟突然被他这句话问住了，就好像脑子里一直认为理所应当的事突然没了理由。他的确是在这里读的初中，还是跟周远、方俊烨他们一起，可是你要是问他，初中他们三个都干了什么，他猛然从记忆里却抓不住几个来。
想起来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却已经没有具体的印象了。
“方俊烨说学校旁边那条街上有家烤牛肠是我们常去的，不过毕业后我没单独来过，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宋开心笑起来：“那今晚去吃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