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忙人章锦华连着一周都没去厂里。都知道他家里添丁了，连杜飞这个没眼色的都知道不能去催。周舟没有提章菲菲那天找自己说的那番话。他料想这夫妻俩会有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
邹丽娟听二妈说章菲菲把孩子生在了宋开心家，惊得心慌不已，不停拍着胸口，二妈感叹着：“其实我们那会儿还有挺多人在家里生产的，你们家老大……”她脱口而出，后面想到了这个老大后来做的那些事，尴尬笑了声，不再提了。
邹丽娟没甚在意，手里还是剥着蒜，笑了下。
二妈扯到周舟身上：“二子好像在北京出生的吧？那会儿你跟家伟都在那儿打工来着。”
“嗯，是，那时候是在北京。”
两个人现在云淡风轻地谈起这些事，其实二十多年前，是提都不敢提的。那时候计划生育正是抓的严，邹丽娟在外面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生了几个孩子村里都没几个人知道。
二妈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现在国家求着你生三胎，结果没人生了。这世道，真是说不准。”
邹丽娟也点头称是。
今天的阳光很好，周舟拉着宋开心走过来，两人紧紧牵着手，浑身都晕着光辉，看着分外养眼。二妈直赞叹：“这一对人看着太zan了。”
邹丽娟站起身，问他们：“冷不冷啊？”
她畏冷，入冬之后就穿羽绒服了，看着宋开心挺单薄，总忍不住问。
宋开心温和地笑笑，“不冷。”
周舟攥着他的手，来回磨蹭了下，还算温热，便没说话。二妈瞧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也不打扰了，说下午再来帮邹丽娟剥蒜，邹丽娟应了声好。
周舟：“剥这么多蒜做什么？”
邹丽娟：“做辣椒酱，也腌一点腊八蒜。”
几个人往屋里走，宋开心问周舟：“辣椒酱辣不辣？”
周舟：“有点辣，还好。”
邹丽娟听到了直笑：“开心别听他的，做辣椒酱的辣椒都养得老，辣得很。他近些年在外面上学口味变了，说着这风凉话，以前啊，一丁点辣都吃不了。”
邹丽娟给宋开心倒热牛奶，她是不爱牛奶的，但是宋开心喜欢这些，她就备着。知道他们要过来，提前十分钟拿出来放在热井潭里，现在剪开包装盒倒出来喝就刚刚好，热烫烫的。
周舟看着邹丽娟还往牛奶杯里放糖，无语道：“妈，这还放糖啊。”
邹丽娟瞥他一眼，说：“开心上次说没味道。”
周舟：“牛奶不都这个味。”
邹丽娟不理他，把糖放好了拿勺搅了搅，递到宋开心手心里。
宋开心眯着眼睛笑了笑，“咕咚”喝了一大口。周舟失笑，感觉自己说了个寂寞，无奈揉了把宋开心的头发。
邹丽娟问他们章菲菲的事情，周舟只说母女平安，其他没多说。邹丽娟点点头，不停念叨平安就好。
宋开心握着温热的牛奶杯，听着周舟母子俩说话，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低了点头，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一片影子。
章家小娃娃出生第九天，按照习俗办了酒。章锦华父母不在了，章菲菲父母主办，老两口对下一辈的到来欣喜不已，在镇上的一家饭店，硬是办了三十多桌。
章锦华对自己老婆在宋开心家生了娃这事一直十分感激，三令五申一定要让周舟把在场几个人都带来，三婶、二妈，还有宋开心。
宋开心摇摇头，说我不去了吧。那边人多，周舟带着他也吃不好喝不好。
章锦华直接在周舟的电话里对宋开心喊：“周舟不来了，你来吧！”
周舟翻了个白眼，宋开心抿抿唇，笑了笑。
去吃酒那天一早就有黑压压的云，风雪欲来。
周舟在这样的天气下，感叹着自己幸亏买了车。车不是好车，宋开心反正也分不出车子好赖，坐进来就只知道说：“哇，船船，好舒服。”
周舟满足地笑，在驾驶座上伸手一把揉乱了宋开心的头发，真是喜欢不够了。
后座坐着二妈跟三婶，小虎子也在，靠在奶奶身边，跟着去吃酒。几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的时候正好午饭时间。
章锦华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个笑的。周舟认识他快两个月，反正没见他那么笑过。章锦华站在门口，见周舟他们来了，赶紧来迎，在他这里，这几个人跟救了他命差不多了。
周舟把他往里推，不让他忙来忙去，“得了，你忙你的。”
章锦华一边搂着三婶一边搂着二妈，瞥了一眼周舟：“谁管你了。”
二妈哈哈哈大笑，拍着周舟的肩膀说：“往后排排吧！”
周舟摇摇头，看在章锦华今天是主人家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宋开心一直在边上听，眯着眼睛微微笑着。这里人多，周舟紧紧牵着他的手。
“别松开。”
席上自然热闹非凡，章菲菲不在，孩子被外婆抱着来跟大家见见面。
周舟也瞧见了，惊叹道：“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就长这么多了！”
章锦华当了几天新手奶爸，抱孩子倒挺顺手了，得意道：“我女儿一天一个样，越长越好看。”他瞅了瞅宋开心，说：“给你抱抱？”
宋开心：“我？我，我抱不好。”
章锦华：“没事，我教你。”
这才熟练了几天，转脸就来教别人。
周舟摸宋开心的后脑勺，说：“抱抱看。”
宋开心这才点点头。章锦华把小宝宝移到宋开心双臂间。
宋开心非常温柔，让小宝宝竖着趴在自己胸口，像拍嗝那样。
章锦华惊道：“你这挺熟练啊。”
宋开心也没想到，只是抱到小宝宝就自然这样了，他腼腆笑笑：“可能天生的吧。”
小宝宝双手胡乱抓，小巴掌拍到了宋开心的脸，一股子奶味。宋开心比小孩子还开心，咯咯笑。
周舟盯着宋开心的笑容，心里软塌塌的，想一直一直一直这样看他笑。
抱了一会，章锦华就抱着小孩去找章菲菲了。这时候正好开饭，宋开心安静坐着，周舟给他夹什么吃什么，真的比那个小娃娃还乖。
没一会，章锦华来找周舟出去说话。周舟不太想出去，宋开心一个人坐在这里他不放心，周围没几个他认识的人。
三婶就坐在宋开心边上，闻言道：“哎吆，你放心去吧！丢不了，我看着。”
周舟凑到宋开心耳边说：“只吃碗里的东西，等我回来再说，我很快回。”
宋开心点点头，听到周舟起身跟章锦华走了。
他乖乖待着，碗里只有两颗青豆，他舀着吃了。旁边桌突然来了一位长辈，要敬这桌酒。
边上人寒暄着都站了起来，宋开心懵懂，也跟着站起来，摸了边上杯子，喝了两口，这一入口才发现是酒，辣得嗓子疼。
酒杯是周舟的，刚入桌的时候别人给倒的，可是他开车不能喝酒，就放在一边，宋开心慌乱之中抓了来。
宋开心摩挲着酒杯边缘，暗暗想，他有多少年没喝过酒了？好像有五六年了吧。
酒过穿肠。几年前他以为一醉方休最好，可后面发现不是，醉了就要醒，醒了恶心头疼，想忘的事却还没能忘。
宋开心又喝一口，几乎半杯子下去了，呛得直咳嗽。
三婶瞧见了，赶紧把杯子接过来，给他顺背，说：“喝错了吧？来，喝口水。”
宋开心手里被塞了一杯水。他握着，却没喝，心想，我没喝错。
周舟只离开了半小时，回来就见宋开心脸都红了。
三婶道：“哎吆，把酒当水了，喝错好几口！”
周舟不知道宋开心酒量如何，但是他看着空着的那个酒杯，再瞧宋开心双颊酡红的样子，料想他酒量，应该是不怎么样。
“宋开心，怎么样？”
宋开心缓慢眨了眨眼，不说话，呆了似的。
反正酒席也进入尾声了，三婶跟二妈去跟主人家打了招呼，周舟也给章锦华发了消息，说先走了。
好在宋开心还能走，连抱带扶上了车。
三婶跟二妈在后座聊天，说章菲菲夫妻俩不容易，早先一个女儿，才一岁不到就没了。然后又感叹，现在总算是有了新开始。
宋开心听到这睁开了眼睛，周舟专心开着车，还能分出神来照看宋开心，见他醒了，立马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宋开心摇摇头，又睡了。
小虎子扒着前座，担心地问：“宋老师怎么了啊？”
二妈把小虎子抱回来，说他：“宋老师喝多了，在休息呢。”
于是小虎子不说话了，连喜糖也不吃了，想让宋老师安静休息。
一路无言，二妈他们都各自回了家。周舟停好车，也没叫宋开心，跟前几次一样，直接打横抱着他进了屋。
再次抱着，周舟掂掂重量，皱了眉，怎么喂不胖？
宋开心一直没睡着，只是喝了酒脑子晕，乱成一团。他搂着周舟的脖子，往里凑。
周舟脖颈处感受到了宋开心的呼吸，心顿时就乱了。
将人放床上，宋开心却还不松手。搂着周舟，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渐渐的，周舟脖颈儿处一片湿润。
周舟拉开宋开心，半撑着手肘，低头看他。
“为什么哭？”
宋开心偏过头去，一直闭着眼哽咽，不说话。
周舟一只手给他擦眼泪，让他正对着自己，再次问他：“为什么哭？”
宋开心睁开眼。眼睛洇着泪水，没有神采，却像装着大海。深得看不见底。
他哑声道：“对不起，我……”不过也才几个字，他又难过得说不出来话，呜咽着，胸膛剧烈起伏，两行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滚，枕头上那块很快湿透。
周舟低下头去，想用自己无限温柔安慰他。先是吻他额头，再是吻他眼睛，然后轻轻的，在他嘴唇上亲了亲。
宋开心一直睁着眼，不闪不躲，眼尾通红。
周舟又亲他眼睛，说：“告诉我，怎么了？”
“人人都能重新开始，只有我不行。我，我不能。对不起，对不起……”宋开心人清醒着，可思绪却又好像回到了八年前，拼命说着对不起。
周舟摸着他头发安抚：“对不起谁？”
“……舟舟。”宋开心说，说完难受地蜷缩起来，“我是个坏人。”
“你不是。”周舟不容置喙，再次让宋开心看着自己，盯着他的脸，缓慢道：“你是我的开心。”
宋开心眼泪往下淌，他再次闭上眼睛，痛苦地说：“我不该开心。”
周舟心头剧震，喟叹着将人抱起来，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慢慢的，“不是，开心，你回来。”
宋开心在他这柔和的声音中缓缓安静下来，但呼吸仍然深重。
周舟稍稍拉开他，凑过去瞧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睫还沾着眼泪，一小撮一小撮。
“你害怕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宋开心抿着唇，就这样默认了。
周舟声音艰涩：“我不认识你们口中那个劳什子‘周舟’，我只知道，没有人是不该开心的……”周舟不想承认，他现在心里嫉妒得发疯，但是面前的这人已经脆弱如同瓷器，他必须缓缓收敛这股滔天妒意，否则会伤害到宋开心。
“你答应过我的，要我，是不是？”周舟扶着宋开心的脸庞，瞧他发红的双颊，又诱哄他说实话。
宋开心混沌的脑子里想起那晚在浴室里同周舟说的话，他茫然点点头。
周舟亲他，跟以往浅浅的吻不一样。这次明显带着侵略性，牙齿咬住他的唇瓣。宋开心没经历过这些，一时紧张起来，“唔”了声，周舟搂紧他的腰，强势将舌尖深入，汲取他的汁液。
宋开心呼吸不畅，在周舟短暂放开他时，大口呼吸，双眼更是迷离。
周舟：“开心，还要不要？”
宋开心很焦躁，却找不到发泄的渠道，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完全顺着本能，只是下意识觉得周舟这不一样的吻，能缓解一二。于是他点点头，说：“要。”
周舟缓慢将他抱住，温柔又霸道地吻他。
潮湿的吻在交缠的唇舌间发出了黏腻又暧昧的声响。
周舟忍住自己胸腔内巨大的渴望，硬是将两人的距离缓缓拉开。额头抵着额头，喘息相闻，他喃喃地剖白着，要求着，声音却带着三分委屈：“开心，以后只能要我。”
此刻的宋开心嗓间哽咽艰涩，说不出来话，只是凑过去，主动亲他的嘴唇。
像是安慰又像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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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比较慢，因为我存稿没了……嘻，不过我一定会更完的，不会坑